第29章 一碗粥
俩人从市图书馆出来时，刚过十一点没多久，云华校门口附近一片区域的大部分的店铺都关门了，整个街道寂静无比，只有车流快速划过的声音。
路灯和月光的共同交织下，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乔清扶着盛良从市图书馆又走回到了云华附近，这一路上硬是没有看到一家饭馆是开着的，她心中不禁更加着急。
“现在实在是找不到餐馆的话，你直接回家去吃点东西行吗？”乔清问道，面露担忧的神色。
盛良露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妈可能还在店里，这也不好说。”顿了一会儿，盛良又补充道:“去老谭饭馆看看吧，说不定还开着呢。”
“哪个老谭饭馆？”乔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盛良往西柏弄堂那边指了指，咬着牙说:“就是周一中午吃饭我们碰到的那个地方。”
“好。”乔清点点头。
于是在盛良的指路下，俩人就快步穿过一条条弄堂胡同，最终来到了老谭饭馆前。
万幸的是，虽然里面已经没客人了，但店面还开着。老谭就静坐在里面，大概是在算些账什么的。
老谭抬起头来，也看到了俩人。
“诶，这不是小良吗？还有这一个是……”见俩人走进来，老谭赶紧起身来招待。
“叔叔，我是盛良的同学，周一中午还在你们店吃过饭呢，看来你没有印象了。”乔清说着，又赶紧走上前去对老谭解释一下情况，语气焦急。
“叔叔，盛良他没吃晚饭，现在胃疼的厉害，我们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吃饭的地方，这才找到了您这里。您看可以给他做一点什么能让胃舒服一点的东西吗？”
老谭听完眉头一皱，赶紧走到盛良面前，关切道:“你小子怎么不吃晚饭呢？也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
没有想到谭叔一上来就是一顿责骂，盛良只得抠了抠脑袋，讪讪地说:“这不晚上没来得及吗？”
“我看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仗着年轻不好生爱惜身体，什么事情能比吃饭更重要？”一边说着，老谭就赶紧走到后面厨房里开火去了。
见老板已经开始开火了，乔清也在盛良旁边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一直焦急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店铺面积不大，外面就是交织穿插着的一条条弄堂。已经十一点多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盏灯依旧亮着，给走夜路的行人们提供着最后一点安慰。听着谭叔在后面厨房里传来的锅碗瓢盆以及烧汤煮饭的声音，两人从市图书馆一路走过来的疲劳和煎熬也终于消散了。
“乔清，”盛良坐着，突然小声叫了她的名字。
“嗯？”乔清正看着外面的夜色，突然被叫到便转过身来，发现盛良正看着自己。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少年声音安静而诚挚，在一片夜色的寂静中更显得动听。
乔清没想到盛良突然说这些，一时之间慌了阵脚，赶紧摆了摆手，满不在意地说:“啊……没事……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嘛，这都是应该的。”
说完，乔清就转过头继续去看外面的夜色，仿佛不敢与他直视。
见她没再看向自己，盛良以为她不想再多聊了，也便沉默着没再说什么。
一时之间，只有后面厨房里传来的声音作为这单调背景里的唯一一点底色。
但是很快，这种安静就被一个人的出现所打破。
“哟，这不是盛良吗？没想到才这么两天就又见面了，你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是在吃宵夜？”
盛良循声望去，心里想到的只有今天傍晚时分和温之岚所说的:“她肯定会主动来找我的，压根儿用不着我去找她。”
因为此刻站在谭叔饭馆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冉星芸。
盛良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声，冉星芸就自己已经走了进来，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那自然的样子仿佛这是她自家的店。
冉星芸身上也没穿云华的校服，同那些中年男人一样嘴里叼着一根烟，在一呼一吸之间吞云吐雾。
“这位是？”
乔清见她主动认出了盛良，以为他俩是亲戚朋友之类的关系，便向盛良问道。
“额……她叫冉星芸，也是云华的学生，跟我们一个年级的。”盛军忍住心中对冉星芸在他和乔清面前抽烟的不适，面色如常地向乔清介绍道。
“了解了。”乔清淡淡点点了头，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心中却是完全没想到，她居然跟他们是同一个年纪的学生？面前的女生既没有穿校服，长得也偏成熟，还抽着烟。
怎么看都以为是社会上的人呢。
见俩人这一唱一和的，冉星芸嘴角微微上扬，将烟放进嘴里，眯着眼睛说:“盛良，你怎么只向你身边的这位美女介绍我，怎么不向我介绍一下她呢？”
此话一出，盛良的乔清俩人面色都变了。
“对，”盛良反应过来，马上回道:“这位叫乔清，也是云华的同学。”
似乎是察觉到此刻场面气氛有一点微妙，盛良又补充道:“所以大家都是同学嘛。”
“哼，都是同学。”听完盛良说的后，冉星芸又是一声冷笑，手指夹着烟头向桌上的烟缸里抖了两抖。
“既然你说大家都是同学，那为什么那天中午我追上你，可你身边的那位好兄弟却说你不打算和乔清再有来往。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说的那位乔清也应该就是此刻面前的这位美女吧。”
说完，冉星芸满脸带笑地看着面前的俩人，嘴里仍旧是衔着烟，一副看戏的样子。
“那就是当时温之岚满口胡诌。”盛良可以料想到冉星芸不会带着好意来，但他没想到她竟会抓住这个小辫子不放，甚至还当面来让他和乔清难堪。
想到这里，盛良心里气不过，觉得冉星芸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自己抽烟上网不务正业也就算了，那是她自己的事儿，别人也管不着。但她若是故意来找茬，那盛良就不会、也不能再对她客气相待了。
盛良直直地盯着冉星芸，冷笑道:“我俩当时其实是想说，可千万不能跟你有什么交集，不然……”
“不然什么？”冉星芸立马接上，眼睛依旧眯着，斜靠在旁边的墙上。
“不然，怕染上了晦气。”盛良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听到是这个结果，冉星芸倒笑出了声，干脆直接把烟头掐了丢进了烟缸里。
盛良本来还害怕冉星芸说的话会对乔清产生影响，但他似乎想多了。因为他看到乔清就端坐在一旁，只是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夜色，似乎刚刚身旁的口齿之战与她毫无关系。
正在这时，谭叔端着一碗粥上来了。
“熬了这么久的粥终于好了！小良，你这种情况下可不能暴饮暴食啊，那样会更加坏了肚子，就应该吃一点清淡养胃的东西。”说着，谭叔小心翼翼地将粥捧上了桌子上。
这是一碗分量很足的南瓜瘦肉粥，正往外冒着热气腾腾的香气，一直向外飘出店外，融入进了黑暗中。
“哟，又来一个小良的同学。小良，看来你人际关系处理的不错嘛，都这么晚了，还能有两个同学来陪你吃东西。”谭叔站在盛良后面，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又说:“我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年轻人，似乎跟你们在一起呆久了，我自己也会觉得有活力，充满了朝气！”
“哪儿有，谭叔。你本来就还年轻着呢。”盛良也弯起了眉眼，转过身去冲谭叔说道。
“我猜你妈这个时候还在店里呢，不然你也不至于不回自己家，而要到我这里来吃东西了。”老谭问道。
盛良轻轻点了点头，用勺子盛起一勺粥来，用嘴微微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吃了进去。
“谭叔，你这手艺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啊！云华的哪个学生没来您这里吃过一顿，那都是他们的一种损失。”盛良对着粥赞不绝口。
“好了，你小子。”尽管知道这都只是小伙子在吹彩虹屁，但老谭还是笑得合不拢嘴来，又摸了摸他的头说:“慢些吃着吧，别烫了啊。”
说完，他就走到后面的厨房里收拾去了。
盛良又低着头吃了几口粥，这才猛地意识到什么，赶紧抬起头来，但对面的座位上已经空了。
“诶，她怎么走了？什么时候走的？”盛良指了对面的座位问道。
乔清撩了撩头发，不甚在意地说“就在你刚才吃粥的时候她就走了。”
闻言，盛良微微颔首，便没再继续问道，又低着头专心吃东西去了。
“盛良，那我现在就先走了啊。我刚刚已经联系了王司机，他现在已经到这里了。”说着，乔清从座位上站起来，冲着盛良挥了挥手:“再见。”
说完，她就朝店外走去。
“诶，等一下！”没想到乔清走得这么快，盛良慌忙喊到，顿了一会儿问道:“你……不会介意冉星芸说的那些话吧。”
盛良坐着，需要仰着头看乔清。他看到乔清正站在店铺门口，店里的灯光为她整个人铺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在身后黑暗的背景中更显得温馨。
问完，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声音。
盛良滚动喉结，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当然不会。”
乔清冲着他浅笑了一下，然后就没再停留，转身向黑暗中走去，直至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