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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骊龙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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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历元吉三十七年,五月未半。

    文治武功皆被天下人赞扬的老皇帝忽然宣布退位,由太子登基,改年号为永平。

    说起这位老皇帝,只要是庆国之人都无不叹服,在位三十七年,励精图治,百业兴盛,政通人和,只差一步便是盛世年华。

    也有朝廷官员一脸茫然,这位老皇帝身子骨健硕的很,怎么一下子就退位当起了太上皇了呢?

    一时间京城内外,各种心思满天飞,却没人能道出个所以然来。

    可能也只有监天司和如今龙椅上的那位才知道,老皇帝退位之前还下过最后一道圣旨,只不过暂时被封禁了起来,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这道圣旨将会被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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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人似得牧童心,牛上横眠秋深听,时复往来吹一曲,何愁南北不知音!

    远山中,古道旁。

    有个双鬓斑白的中年男人牵着孩子的手,走在这条千年前的朝神古道上。

    有牧童吹动竹笛,漫山悠扬,呦呦空鸣,天地湖境吹皱涟漪。

    中年男人相貌不凡加上多年身居高位,哪怕只是身着一袭长衫,材质寻常,却也有种不怒自威的持重感。

    孩子粉雕玉琢,就像一个刚刚出窑没多久的瓷娃娃,煞是可爱。就是一双眼眸好似永远没有光彩,形同木偶,身上所穿也有僭越嫌疑,竟是明黄之色。这要是搁在大城或者那座皇城中,都是要被杀头的罪名。

    经过牧童身边时,中年男人看向青山绿水,难得有种很多年都不曾感受过的舒坦,就像是压在肩上多年的重担被放下时的轻松,凉风袭袭,沁人心脾。

    那孩子突然停下脚步。

    中年男人低下头,笑而无声,就这么看着孩子。

    好似金童下凡的孩子松开手,跑到牧童身边,嗓音模糊,就像刚刚学会言语一般,含糊不清道:“笛子,好听,多少钱?”

    牧童看着孩子身上那华贵衣物,以及可爱如饭团的小脸蛋,一时间有些自惭形秽,挠挠脸,摇摇头,递出手中竹笛,“送你了,不要钱。”

    孩子欢天喜地。

    中年男人微笑向牧童表示感谢。

    继续赶路。

    走过一段路程,那孩子忽然有些泄气。

    明明看牧童吹奏很轻松的样子,可自己琢磨了半天也没发出半点声响。

    中年男人揉了揉孩子脑袋,嗓音柔和道:“急什么?你才多大,十天还是半个月?你会活很久很久的,世上还有很多东西等着你学,就好像一颗颗金黄枳子,等你慢慢采摘,它就在那,一直都在。只可惜,我没法看到你长成大人了。”

    说到这,男人面色有些伤感,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多年的身居高位,早就将人情世故炼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表象。可能是一时间原本挑起一国之重担的肩头忽然松懈,男人有些情不自禁。

    那孩子眨了眨水灵眼眸,“其实我可以救你的,只要”

    没等孩子说完,男人便摇了摇头,“骊祝,我的身子骨我自己知道,看似健硕,无病无灾,可精气神透支太过严重,已经深入骨髓,若不是这些年服用灵丹驻颜,可能现在不到五十就已是垂垂老矣。人之生老病死是常态,那点好不容易温养出来的气运金莲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谁都别给,未来对你有大用。”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满是落叶枯枝的古老道路,自嘲一笑,“而且我若活着,恐怕我的那些龙子龙孙们都会惴惴不安吧!特别是如今坐上龙椅的那位,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结果还得被我这太上皇压一头,时时刻刻担心自己哪里哪里做得不好,生怕被一纸诏书打回原形。帝王之家最无情,这句话,很在理啊!”

    男人名为刘圭,上一任大庆王朝的皇帝陛下,在位时,年号元吉。

    退位之后,这位老皇帝的行踪便成了谜题,有人说幽居深宫不问世事,有说入了仙家宗门参悟修行,还有人说去那山川灵秀之地云游赏景。

    没人知道这位老皇帝为何会出现在这南部大山中。

    那个被唤为骊祝的孩子有些不舍和嫌弃,“你很好,新皇帝不好,我不喜欢。”

    刘圭按住孩子脑袋的手掌力道突然加重几分,“你是我刘氏基业显化而生,没有权利决定什么喜不喜欢,以后记得莫要说这些蠢话,我是脾气好,监天司那些老狐狸可不管这些。”

    骊祝有些委屈,不过还是轻轻的哦了一声。

    一路走去,终于在暮色里走入了那座终年毒瘴雾霭环伺的高峰。

    奇怪的是,这座天然庇护大阵,随着男人和孩子每前进一步,便会自行后退一份,好似群臣拜服君王,自行避让出一条清晰道路来。

    男人终究是凡人之躯,走多了路就会疲惫,坐在台阶上大口喘息,登山很辛苦,但男人却笑意浓烈,“很多年没有这般自由?应该是,朝堂上大小山头林立,心思诡谲,我又得做实事儿,又得相互权衡,很累的。”

    谁若说皇帝宝座舒坦,刘圭第一个给他两巴掌,记得年轻那会儿自己戎马生涯中,也是喝得酒吃得肉,敢在大冬天赤着膀子淌冰河的,结果当了几十年皇帝,身子骨竟这般不堪。

    这些话,骊祝自然听不懂,他好奇抬起头,看向藏在云海之中的山顶,“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吃东西吗?”

    作为国祚所化,骊央对于龙气这东西极为敏锐,哪怕间隔极远,依旧能感受到那股与自己一体本源的国祚龙气。

    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就像是养料,是食物,多多益善。

    刘圭摇头,“这里的东西,你我都吃不下,我这次来就是要跟这里的旧国祚山君讲个道理。”

    说着,刘圭的眼神逐渐锋锐,就好像年轻时候对上西楚铁骑时的肃杀光景,“我大庆可以给旧王朝一片栖息之地,但,国威不可犯,触之,必死!”

    刘钺还年轻,在山上人眼里看来还是个孩子,你陆鸢以大欺小,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关键在于天王山还折了大庆的颜面。

    在大山里丢失的东西,那就由我这个旧帝王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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