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谈生死（上）
“布，受教了。”
卫布挣扎着起身，端正的向着老人恭敬垂手执礼说道：“此次行动失败，首责在我，还望您，能够护住秦监长和今夜随我行动的队员。”
“小秦是将你一手带大的老上级，也是当年随我出生入死的老部属，此事不用你求情，不管事最终成否，龙城之后的形势如何，我定会保他和他们一命。”
老人收回目光，缓缓放下帘布叹息道：“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妥当了。”卫布微皱着眉说道：“不过，既然您已然将他们困在了阵中，只需要趁其不备将困敌阵法陡然转化为杀阵之法，便可杀他们个出其不意，那样岂不是更为保险吗？”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老人稍稍抬起眼皮，轻轻地看了卫布一眼。
轻描淡写的一眼，看似轻言柔语的反问，车厢里面的卫布却却如浑身如坠冰窖，整个身体瞬间僵在那里，仿佛动弹不得一般。
车厢内气氛为之一寒，好似较之车厢之外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布，不敢。”
几滴冷汗从卫布的额头沁出，似乎受到无形的气势所迫，声音竟比刚刚又沙哑了几许。
老人静静看着身下面色惊慌的卫布，半晌过后，淡然一笑，说道：“无妨，你无需如此，身为领兵之人，明明有看似更好的解决方法而舍弃不要，心有所惑，属人之常理。”
车厢里面气息骤然一松，卫布暗暗松了口气说道：“谢过总训，不究我之不敬。”
老人微微摆手。
“其实困而不杀，是我临时决定的，确实不能算是周全之法。”
“不过，稍后我安排了几架守城床弩，如果我没有看到我想要看到的，困而不杀，随时可以换为困而杀之。”
一字之变，变得杀气腾腾，变得杀意盎然。
卫布低着头。忍着越发逼人的杀意，心中的疑惑却更甚。
似乎看出了卫布的疑惑，老人淡然的解惑道：
“当年将五丫头列为龙城未来的火种，是我和那个疯家伙一同决定的，所以这些年我也是一直倾囊相授的教授着她符文之道。不过，谁知道那个疯家伙竟然又挑选了一个火种，这是我并不认同的。”
“火种是最后的希望，全部心血砸进去都不嫌多，又怎么能够分给其他？”
“我不同意。”
轻轻的字眼，从老人口中吐出，便化为冰冷的杀意。
仿佛化为实体在车厢里也不禁让人凛栗的杀机，让本就重伤的卫布更加痛苦。
缓慢抚摩着袖内内衬透出的棉花，老人似乎觉察到卫布的不适，收起一身的杀意，神情温和的说道：“原本我想要趁着天考还未发动，提前将那个少年杀死，这样天馈还未在那个少年人的精魄内稳固下来，就因为容器的毁灭而被迫溢出，却又因为已经临凡而无法被那个贼老天给收回，如果不想就此消散，最好的选择便是被之前接受过天馈的人选融和-----也就是五丫头，又因为天考不罚同一人，所谓杀机虽显，但隐，这样宙字号层区就可以免于再次被摧毁的必然命运，而我也能够达到我自己原本预想的大半目的。”
“不过，这一切计划，在我看到那个少年，准确的说是看到那个少年胸前的那条项链之后，被我全盘推翻掉了。”
“项链？”
“对，项链，”看着面露疑惑的卫布，老人轻轻地将手从袖内抽出，缓缓的说道：“你，你们都太年轻了，所以不知道那到底意味着什么，毕竟那个人，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至今过于久远了，久远到如今的龙城上下，恐怕就只剩下我和那个疯家伙还记得，那条项链和那个人。”
“以及那究竟代表着什么。”
老人轻轻地抬起头，目光仿佛透过木制的车厢和遥远的距离，透过风雨和雄伟的大殿，落到那个终年不出的老家伙身上。
恐怕这一切，包括我的谋划，以及我真正看到那个少年后的反应，都在你的预料之内吧？
据说那个少年一出现，你就派五丫头去接了回来，是你早在多年之前便已经推演出来而设计的谋划，还是你确实已经精进到了踏出那一步了？
这就是所谓的站的高，望的远吗？
“所以我改变了打算，不过我还是想要看看，看看那个戴着跟当年那个人类似项链的少年，到底够不够格。”
老人收回目光看向卫布缓声说道：“如果他不够格，死掉便死掉吧，与其成为一颗无法长成承天之树的种子，不如成为另外一颗的养分。虽说时机上来说，有一些迟了，不过到时候从他残躯中溢出的天馈就算不如最初谋划那般充盈，但无论如何也算是聊胜于无的。”
“不过，如果他活下来了，或者在我的下令之前脱困而出，那么你们便就此收手，终止作战行动，剩下的交给我。”
“你疯家伙认同了，不代表我也要认可。”
“我必须要亲眼看到。”
“想要，亲眼看？”
“对。”
“事关未来，这么重要的决定，当然要亲眼看才会心安。”
车外寒风刺骨，老人似乎有些体冷，将双手重新插回薄棉袄的袄袖里，目光悠悠的笑着说道：“哪怕是对于某个固执的疯家伙来说，也是难以撑起的重中之重，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全然放手，任其顺其自然？从昨夜到现在，恐怕是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吧，无非是想要借我之手，最后考验那个少年罢了，估计现在就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地方偷偷的看着吧？”
“毕竟赌性再大，再怎么豪赌，也应该会想要看看自己手里面的彩头，到底够不够坚挺。”
说到这里，老人微微一怔，随后叹息的随意挥了挥手。
“开始吧，卫布，别让人家和我久等下去了。”
卫布缓缓起身，颤颤巍巍的躬着身体向着老人禀礼：
“诺！”
随着卫布缓缓地退出车厢，老人微微叹了口气，他似乎想要再次掀起车帘，手抬起却滞在了半空，僵了几息过后，缓缓地放了下来。
老人默默的闭上眼睛。
下一瞬间。
天地间的元气为之一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