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寺庙的东苑只有三间客房，都有了主人，障目和顾言乐自然又得同住一屋。
半月原本的地方腾给了姚仙霖，顾言乐吩咐他好好照看病人，可非亲非故的，他才不想白费力气，正好今夜有计划，便躲在两位姑娘屋中，以待时机。
白日里顾言乐其实察觉到了窗外偷听的三人，这座寺庙之中，只有吴倾城和韩凤玲两人能有脂粉的气味，即便躲藏再好，都无法遮掩。可他并未拆穿，自己本就在随心所欲，又何必去限制他人的行为呢。
再者说，让他们知道一些，也可事先做好防备，此事离得太近，难免会殃及池鱼，障目连顾言乐的安危都无法肯定，更加不会顾及他们。
“她们屋子里的灯灭了。”
顾言乐与障目总是在夜半时分离开，此刻时机未到，便在屋中下棋打发时间。
障目在漫长的人生中学过许多，但这棋艺却是一般，顾言乐精心布下的局，他毫不迟疑的掉入，直至落子半数，才刚察觉。
“灯是灭了，人却未睡，”障目盯着棋盘，手中的白子已经拿了许久，还是找不到适合落下的地方，“你心中所想我略知一二，但有些事儿劝你还是不要自作主张。”
“当真需要如此苛刻？”顾言乐的心思已经不再棋局之上，这盘棋障目毫无胜算。
“苛刻？哈，倒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说我。”
障目是个心软之人，当初因寻找亲人而踏上旅途，又因一些机缘巧合入得碎琉坊，他不曾主动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可对生灵来说，他却是相当的无情。
碎琉坊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他们似乎不把生灵的命放在眼中。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们不是人，亦不是生灵，为何会如此区别对待呢？
“唉。”障目叹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认输了，“这些你倒是厉害的很那。”
顾言乐发自内心的笑了笑，面对障目，他第一次品尝到了胜利的滋味，“谁让你学那么多，自然很难样样都精通。”
障目多的是时间，想要精通并非难事，只是没有一个朋友，坊中同僚更是吝啬言语，下棋对他而言，毫无用处。
子时已到，初十已过，动身的时机到了。
棋子尽数收入盒中，障目起身，来到窗边，如今窗户是开着的，那三人怕打草惊蛇，关了灯躲在屋中，还专门换了夜行衣，这是韩凤玲在上个城中特意买的，顾言乐也有一件。
环顾院中，安静十分，此处住着不止他们一行人，还有一个仍旧昏迷不醒的姚仙霖。
按照道理来说，寺庙周围的屏障如今已经消失，姚老爷爱子心切，从昨日午时便一直守候在寺庙门口，等着将儿子接走，可现在，时辰到了，却反而没有了动静。
撇向大门的方向，那处火光通明，原本的嘈杂声荡然无存，庙中僧人与平日相同，已经睡下，他们似乎并不在乎可能有人闯入。
顾言乐衣衫整齐的侧卧在床上，看着障目关了窗，又熄了灯。
不过片刻屋中便充斥了一股诡异的香味，障目事先有过提醒，这是迷香，未做防备的半月等人，现在怕不是已经被这气味迷晕了。
“吱呀……”院中有一间屋子开了门，听这方向，应该是姚仙霖所住之处。
“果然他的晕倒不是偶然。”屋内十分漆黑，顾言乐的眼前却是清明一片，看来与方才涂在人中与眼皮上的药膏有关。
为了不打草惊蛇，二人待人走远才出门。
目的地无需怀疑，正是西苑的那口破井。
领路的是那说话结巴的小和尚，他仍旧顶着无辜的稚嫩面容，与白日不同是，那双眼流露出的竟满是沧桑。
小和尚说话不再结巴，他的手中握着一根不算太粗的锁链，而锁链的那头，锁着的正是姚仙霖。
姚仙霖的手脚皆被锁住，他双眼紧闭，似乎还未从昏睡中醒来，可他的身体却被控制，毫无反抗的被一个孩子带到了井边。
井里没有任何的动静，小和尚拽着锁链将姚仙霖拉的更近了一些。
“挚爱所害……”井边果然有十二个大字，但那并不像是刻上去的，歪歪扭扭，轻重各异，若是不仔细辨认，怕是都连写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小乞丐蹲了下来，抚摸上那文字，一笔一划，仿佛出自他手。
“落井为鬼……”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斥着恨意，“此仇必报。”
说罢，小和尚猛地一拽锁链，姚仙霖的身体一个踉跄跪在了井边。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姚仙霖的头垂了下去，这个姿势，他正好可以面向井水，“看看你的杰作，当年我为了你舍弃一切，而你呢，却无情的将我推入井中。”
小和尚气愤不已，他的双眼已经通红，面部的表情也扭曲了起来，别说是一个孩子了，就是连大人都不会如此，看来这寺庙中的恶灵便是他了吧。
“如今竟还忘记一切，凭什么你能逍遥度日，而我却只能够浸泡在这冰冷的井水之中，永不见天日？”小和尚从后掐着姚仙霖的脖子，让他半个身子都陷入了井中。
“我也要你尝尝这种滋味。”
手上的力道松懈了下来，姚仙霖的身体如同脱了线的木偶，坠入井中。
没有激起一丝水花，也听不到挣扎的声音，小和尚冷冷的看着井口，原本以为这些年的煎熬已经可以将心中原本的那份爱全部转化成恨意，但他想的太过于简单了。
姚仙霖的生命在流逝，他的心却在滴血，最终，如同当年一般，溃败的仍旧是他。
猛的一跃而下，只不过片刻，那小小的身体，便将姚仙霖拽了出来，原本手脚上的锁链也消失的没有了踪影。
将人倚靠在井边，小和尚对自己失望至极，有些疲惫的坐在那人身旁，双手抱头趴在膝盖上，时不时的侧过头去看一眼全身湿透的姚仙霖，他确定，这仇怕是永远报不了了。
“这就结束了？”不远处的顾言乐同样有些失望，他期待的可不是这些，不带任何思考，一眼便能够猜测出的轮回转世，这在韩凤玲的话本上可不是个新鲜的题材。
“无论是何故事，你首先应该想的是碎琉坊到底能从中获得些什么。”
障目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呀，到现在，顾言乐看不出这二人身上有任何的价值，那障目为何还要来此呢？
看着陷入沉思的顾言乐，障目倒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他们说话的声音在他人的耳中如同虫叫，不会引起注意。
“你呀，一但想起事来，还当真是沉迷。”
障目的笑容并未褪去，这落在顾言乐眼中却如同毒药一般，噬骨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