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后续的事务和栗山阳向没什么关系——或者说,表面上和他没有关系()，警方光是捋清几名目击者的证词就已经心力交瘁。
至于后续对山体废墟的详细调查()，由于现场十分危险、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发生地震或是山体滑坡,警方暂时撤出了所有人手，只留下几名警察隔离出现场,目暮十三则先带人返回东京进行汇报。
在清水正人和浅井成实之后,栗山阳向顺利做完了笔录,抛下满脸愁容的目暮十三溜之大吉，然后就在甲板上被松田阵平拦了下来。
顶着对方的死亡视线，青年若无其事地与之对视：“警官先生，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现在装不熟是吧？
松田阵平磨了磨牙，决定还是先以正事为主：“那些外星生物的尸体都不见了。”
虽然警方暂时还没有对那个洞穴进行深入调查,但鉴证科也不至于得出完全没有发现奇怪生物的结论。
“应该是米戈的特性之一，你有注意到它们在死亡后躯体就会瞬间软塌下去吗？”栗山阳向回忆了一下看过的文献,“理论上在死亡后,米戈的躯体会迅速溶解成黏液,之后水分蒸发，最后变成不起眼的污迹。”
松田阵平立刻感觉到了棘手——主要是在撰写报告这方面的。
这不就是说除了活捉之外,完全没法得到这些生物曾存在过的生物证据吗？
“差不多就是这样。”栗山阳向肯定了这个猜测，“不过我手机里至少存着它们足迹的照片……勉强可以当作证据之一？如果你们领导愿意认的话。”
松田阵平：“……那种程度的线索在刑侦系统里根本没法作为证据，至少得是拍到本体的程度吧。”
青年耸耸肩：“没用的，目前的摄影技术还没有发展到能拍下米戈的程度，就算拍了照片，上面也不会留下它们的痕迹。”
很好，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想，至少提前排除了一项注定得不到结果的工作。
坏消息是这个工作报告更难写了。
这回青年倒并没有阻拦其他人调查的意思，除了事情闹得太大,牵扯到谋杀案，警方不太可能善罢甘休之外，还有就是那些米戈已经主动将大多数痕迹销毁，本身也已经全部逃之夭夭。
“幸存下来的米戈应该都已经穿越大气层，回到外太空去了。”栗山阳向继续补充道，“经受这么大的打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回到岛上了。”
“加油工作吧，警官先生！”
在给出一连串坏消息后，栗山阳向还在笑眯眯地给对方加油鼓劲：“我只是个不幸被卷入事件的普通民众，就先走啦。”
顶着死亡视线，青年拎着背包毫不犹豫地一溜烟跑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渡轮终于抵达东京的码头，栗山阳向正打算跟在毛利父女后面溜走，却发现有人正在下船的梯子旁边等他。
“栗山先生，我还没有亲口和您道谢。”清水正人感激地朝他伸出手，“要不是您
() 、浅井医生还有松田警官的帮助，我恐怕就也要死在那个房间里了。”
栗山阳向笑着与他握手：“别太在意，谁都没法看着一个无辜的人不幸遇害的。”
他说的并不是客套话，但清水正人显然没有当真，而是认真道：“现在我还得配合警方继续调查，暂时做不了什么，不过等事情结束后，我一定会联络您。”
与青年交换过联系方式后，清水正人才跟着警察离开，而浅井成实也凑上来：“也和我交换一份吧？目暮警部说后续警方可能还要传唤我，所以我打算先留在东京，去联系我曾经的导师继续进修了。”
栗山阳向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回学校继续念书吗？”
“毕业的时候导师就想要我继续学业的，不过……”浅井成实笑了笑，一笔带过，“现在我打算厚着脸皮再联系对方碰碰运气。”
青年立刻拍拍他的肩膀：“很有勇气的选择，那就好好学习，争取顺利毕业吧！”
跟在他旁边的柯南顿时变成了死鱼眼，小声吐槽：“喂，你自己都还在延毕吧，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的？”
栗山阳向若无其事地把小学生侦探的脑袋按下去：“大学都没上过的未成年别乱说话。”
浅井成实的目光在青年左臂上停留几秒，又自然地掠过那个背包，最终微笑着道：“总之，栗山先生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请不要客气地直接打电话就好。”
连续挥别了两人，柯南看着年轻医生离开的背影，伸手扯了扯青年的衣角。
“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他小声问，“帮我找这只背包的时候，他就什么也没问……”
栗山阳向：“这就是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啊，小朋友明白了吗？”
柯南：“……”
虽然青年身上看不到任何伤，但只要看对方这身狼狈的衣着，柯南基本能从痕迹上推测出他们在山里经历过多凶险的处境……
最终，他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他不跟这个幼稚的成年人计较。
“你要跟我们一起打车回去吗？”柯南问。
栗山阳向看了看时间，虽然还没有到往常夜班交接的时刻，不过他之前先打了不去上班的招呼，便利店的店长应该排了其他店员的班。
“那就……”
话刚开了个头，青年忽然顿住，迅速改口道：“你跟着毛利先生先回去吧，我没有住的地方，背包你先带回去行吗？”
“可以倒是可以啦，我本来也打算带回去给博士看看……”
接过对方丢来的背包，柯南敏锐地觉察到矛盾之处。
在船上的时候，青年还拿过背包说这件事交给他，怎么现在忽然又改主意了？
“那就先这样办。”栗山阳向没给他思考的时间，语速极快，“交给你了，我忽然有点急事，就先走一步……回头再联系。”
几乎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快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
。
“诶，栗山先生已经走了吗？”过来喊柯南的毛利兰疑惑地看着只有一个人的现场，“我还想问他要不要和我们去吃晚饭……”
“好像是有急事，就先走了。”
柯南虽然觉得奇怪，但一时也找不到原因，而且对方临走前的确也暗示他不要跟过去，因此只得遮遮掩掩地将话题带过：“他叫我们不用管他，我们先去吃饭吧，小兰姐姐，我感觉好饿啊！”
两人转身走向已经在催促他们的毛利小五郎，只是毛利兰总觉得有些疑惑，在转角时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原地。
那里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人影，集装箱组成的角落却反常地飘过一缕不起眼的浅淡雾气。
柯南抬起头：“怎么了？”
毛利兰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只是眼花产生的错觉。
“没什么，大概是我看错了。”她收回视线，低头笑起来，“这两天大家都很辛苦吧，柯南晚上想吃什么……”
脚步声在转角后渐渐远去，码头的角落彻底归于寂静。
-
栗山阳向加快了脚步。
在确定离开柯南的视线、身后也没有人跟上来后，他更是直接迈开腿奔跑起来。
这身狼狈的衣着在人群中有些醒目，不过好在青年奔跑的速度够快，繁忙的东京街头也没人有足够的闲心去追究一个擦肩而过的奇怪陌生人。
只是有人与青年擦肩而过后，望着眼前极轻极淡的雾，有些疑惑地在空中捞了一把：“奇怪，今天东京要起雾了吗？……啊啊，不好，和客户的见面要迟到了！”
手不出意外地抓了个空，单薄的雾气也随之逸散，路人加快脚步重新回到日常生活的轨道，将雾连同这随口感慨的疑惑一起抛之脑后。
再转过一道弯，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但现在仍然是下班的晚高峰，繁华都市的缺点让青年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不会引起注意的偏僻之地。
如影随形的雾气开始渐渐变得浓郁，仿佛一双紧紧追寻猎物的锐利双瞳。
栗山阳向啧了一声，脚步一转便踏上老旧居民楼的楼梯，安静的楼道里满是他自己脚步咚咚的回音。
中途青年与居住在这里的中年男人擦肩而过，对方下意识贴着墙壁让出道路，口中喂了一声，想要抱怨青年的鲁莽，但话还没出口，人影便已经消失在中年男人眼中。
他惊讶地诶了一声，要不是头顶的脚步声没停，差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刚才青年跑过的时候，身边笼罩的是雾还是残影来着？
……建筑物里是不可能起雾的吧，但人又怎么可能跑出残影呢。
在咚的一声后，楼道便重回安静，中年人按捺不住忽然蹿升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上了几层，一直来到这栋楼的顶层。
通往最高处的两扇铁门向外大敞着，伴随惯性微微晃动，开阔的天台上却看不到一丝人影。
中年人小心地挪到边
缘，扶着栏杆向下观望，道路两边的路灯照出一块昏黄的街道，有人急匆匆地自街边走过，却也看不到任何可能是坠落物的东西。
他这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而在他看不到的远方，他寻找的青年正足部发力，悄无声息地越过又一个居民楼的屋顶。
这片是港区的居民聚居区，没有建设什么高楼大厦，高矮不一、错综复杂的建筑群给栗山阳向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屋顶跑酷路线。
虽然本人其实并没有乐在其中。
“果然，只要是有关实验的不妙预感，最后总会成真……”
栗山阳向踩着居民自建的雨棚翻上又一个屋顶，身旁的雾气已经变得十分浓郁，无比熟悉的轮廓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是廷达罗斯猎犬。
对方在渡轮上只短暂地溢出几缕雾气便离开，但现在，猎犬无疑已经再次找到了被它盯上的猎物所在。
栗山阳向叹了口气，只觉得脑海中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
自打他第一次与猎犬打交道开始，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廷达罗斯猎犬不会无故放弃盯上的猎物，这是一条绝对不会错的铁律，所以，当时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但就算知道这点，他也对原因与事情一无所知，甚至无从得知。
毕竟猎犬又不会说话，就算会，也不会和食物产生交流，它们只是被原始饥饿驱使着捕猎的生物。
这种饥饿不会被满足，所以追猎也永远不会停止。
“你其实也很可怜啊。”栗山阳向叹了口气，也不管还没有成形的猎犬会不会听，“别急，马上就好——”
可以说栗山阳向有充足的应付廷达罗斯猎犬的经验，但这种经验只适用于他自己，一般人完全不可能复刻。
前面说过，廷达罗斯猎犬不会无故放弃猎物。
那么反过来想，既然追不到猎物就不会放弃，那……
让它追到就好了嘛。
雾气紧紧跟随在身后，栗山阳向从来没寄希望于靠奔跑就能甩掉它，他只是打算在猎犬真正凝聚出实体前，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
一个合适的、不会被发现的，用来给他自己抛尸的地点。
东京偏僻的临海工业区，大门紧闭的工厂，工人下班后陆陆续续离开，因此愈发静谧的郊区。
踩着厂房的斜顶自屋檐滑下，当青年在空地刹住脚步，耳畔的声音就只剩下微弱的海浪，与自己轻微的喘息。
栗山阳向转过身，那股雾气终于没有再跟在他身边，而是在建筑转折的拐角处渐渐凝聚。
廷达罗斯猎犬在雾中现出实体。
起伏的淡蓝色表皮上流动着青色的黏液，炽烈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面前的猎物。
这副样貌的确与人类认知中的犬类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比起米戈那时软时硬、死后软塌又油腻的躯体，栗山阳向甚至觉得猎犬在异形中也属于漂亮的类型。
……当然，这有九成九的概率只因为他和猎犬打交道太久，因此产生的错觉。
“至少我们的主色调都是蓝色吧。”
栗山阳向低声嘀咕了一句，朝这只追猎的怪物的露出温和的笑容。
“上次真是对不起啦。”青年双手合十，“但是再来一次我也会那么做的。”
或许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或许是根本没有要理解食物的必要，廷达罗斯猎犬一如既往地没有对他的行为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这古老生物唯一的行动准则就只有——
攻击。
利齿刺入皮肉，血液砰地向外溅射，痛觉集中涌入神经，而青年则在最后笑了笑，嘴唇翕动着吐露最后一个单词。
“晚安。”
潮水般的黑暗淹没了意识，但对于一定会再次睁开眼睛的人而言——
死亡只是一场久违而安稳的沉眠。
……
栗山阳向重新睁开眼睛。
夜幕笼罩着天穹，暗淡的月亮挂在不起眼的角落，与之相对的是满天比市区内更加明亮的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