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信纸因为放在口袋里,已经有了褶皱，但是并不影响阅读上面的内容。
致我的老朋友平田先生：
许久不见。很遗憾在这种情况下与我过去的秘书重新联络，但所有背叛了我们事业的人都需要经受考验,即便它有致人死亡的风险。
看在我们曾经交情的份上，我最多能做的就是祝你一切顺利。
即便措辞非常书面，字里行间也难掩书写者的傲慢。
按照平田和明的说辞，即便没有署名,但这和龟山勇本人的笔迹完全相同。
因此,这位历经两任的秘书对前任村长复活这件事深信不疑。
但柯南觉得不太对劲。
他趁着毛利小五郎看信的功夫,从对方腰间抽出那封来自“麻生圭二”的委托书。
这张纸上的言辞就简练很多，而且通篇都由印刷字体拼贴而成,以及“麻生圭二”已死的事实……
这封委托书的作者并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才借用了死者的身份,拼出一段谜语般的内容：
在下一个满月之夜,月影岛的影子再度开始消逝，请调查这件事。
柯南喃喃道：“影子消逝与致命考验……”
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发出的警告,却不约而同地落脚在杀人案上。
只是后者比较直白，几乎是在直接和收信人说“你等死吧”。
前者则充满深意地隐喻,以影子消失暗示月光出现——也就是《月光》的再度奏响。
《月光》一共奏响过两次,一次是两年前龟山勇心脏病发死去，另一次则是今晚黑岩辰次溺死在大海中。
这无疑是杀人预告,可是……
两年前死去的龟山勇,如今却疑似再度复活,还成了杀死黑岩辰次的嫌疑人。
柯南的目光落在黑岩辰次的尸体上，忍不住为自己顺理成章的联想打了个冷颤。
——黑岩辰次之后会不会也重新复活，然后继续杀死平田和明？
柯南摇了摇头，试图把这可怕的联想晃出脑海。
哪怕是只能以查婚外情为生的三流侦探都不会对杀人案做出这种荒谬的猜想,真难想象这会是正儿八经从他脑海中蹦出来的可能。
“我今晚会留在这里。”栗山阳向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诶？”毛利兰惊讶地睁大眼睛，“和尸体一起？栗山先生如果没有订到旅馆，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
栗山阳向：“不是都说两年前在《月光》的琴声中死去的龟山勇复生了吗？我想守在这里，看看同样死在这首曲子里的黑岩辰次会不会也重新站起来。”
毛利兰一下子僵在原地，连毛利小五郎都没了声音，老警员挺直了脊背，柯南唰地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抬起头。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
谁知下一刻，青年便轻笑出声：“哈哈，我开玩笑的。”
感觉自己被耍了的毛利小五郎顿时咬牙切齿：“你这个人——()”
“()_[(()”
栗山阳向温和地打断他，“总要留个人在这里看守现场。”
警察出身的毛利小五郎一哂，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如果那封信就是杀人预告，这不简直是在明着挑衅我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吗！”他忽然慷慨激昂地愤慨道，“可恶，我也要留在这里守着这架钢琴……对了，还有你！”
情绪刚刚稍有缓和，就被指了的平田和明又被吓了一跳。
“按照信上的说法，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对吧？你今晚也留在这里，我就不信我亲自守着的目标还会被杀！”
平田和明其实一点也不想留下来。
这里可是有个很可能亲手溺死过人的罪犯啊！
他偷偷瞥了青年一眼，得到一个温和的微笑，吓得不自觉抖了抖肩膀。
脱口而出的拒绝瞬间变成了：“好！”
说完平田和明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但毛利小五郎已经满意地点了点头，柯南表示自己也要留在这里帮忙，毛利兰更不会丢下小孩和父亲自己回旅馆。
平田和明非常绝望。
环顾这个房间，要么是根本没听说过的什么东京来的名侦探，要么是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小孩，唯一的警察是位跑都跑不动的干瘦老头……
他觉得他死定了。
说不定等不到复活的龟山勇来杀他，他今天晚上就要被青年摁着溺死在大海里，步上黑岩辰次的后尘。
平田和明在角落里陷入自闭，但没过一会儿，浅井成实却也拎着一袋子食物推开门，表示担心他们没吃晚饭饿肚子，于是买了夜宵送到这里。
这群人狼吞虎咽的吃相证明她的担心一点没错。
和习惯了跪坐的其他人不同，栗山阳向盘腿坐在旁边，浅井成实注意到他好像什么也没动，拿起一个饭团递过去：“你不饿吗？别担心，我买的量很大，不会不够的。”
栗山阳向笑着接过来，握在手上没有吃，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位善于体贴的医生。
他放低声音，柔和地问：“你还好吗？”
浅井成实愣了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您是在说白天的事情吧？劳烦您挂念，我早就已经适应了——我毕竟是正经从医学院毕业、拿了执照的医生嘛。”
然而青年只是摇摇头：“你的声音有点紧绷过头了。”
他对面的医生又是一愣。
“我只是……”浅井成实难得有些结巴，她下意识避开了青年灰蓝色的眼睛，让目光停留在对方鼻梁的位置，“我只是……”
“我只是有点在意，他们都说龟山村长死而复生，这、这种事真的存在吗？”
说完，她又赶忙补充道：“因为两年前他的死亡证明书正是由我开具的，我验尸时也确认死因就是心脏病发没错，结果现在却又发生这样的事……
() ”
真是让人感到如坠梦境般的荒谬。
听到他们对话，柯南期期艾艾地凑过来：“那今天在灵堂大家听到的声音，和前村长真的一模一样吗？”
“我其实并不了解他，毕竟我才来没多久，他就意外去世了。”浅井成实道，“但像是川岛先生或是平田先生，他们都与龟山村长相熟，应该不会认错才是。”
柯南忍不住又转头去看青年。
“在亲眼看到龟山村长本人之前，我不会轻易下论断。”栗山阳向淡定道，“死而复生？这又不是童话故事书。”
他面不改色地照搬川岛英夫说过的讽刺。
闻言，浅井成实长出口气，似乎真的因为这句话平静些许；平田和明有异议但没敢说话；只有柯南暗地里抽了抽嘴角。
无论听几遍，这种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都让人感到很离谱啊！
夜色渐深，连交谈都销声匿迹的夜晚带来可怕的寂静，激发人最深处的本能，想要与同伴缩在一起报团取暖。
即便安排了守夜的班次，但与新鲜尸体共处一室，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当然不像平常那样容易入睡。
浅井成实与毛利兰小声聊着天，平田和明自己缩在琴房角落，年事已高的老警察已经打好地铺呼呼大睡起来。
毛利小五郎也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栗山阳向靠坐在墙边闭着眼睛，实际上脑海中无比清醒。
闭上眼睛后，听力变得愈发敏锐，周围的环境音一股脑朝耳畔涌来：衣服布料摩擦的声响、老警察的呼吸声，还有……
“嗡——”
盖过这声响的是平田和明的惊叫：“快、快看窗窗窗户外面……！！”
青年唰地睁开眼睛，其他人的惊叫声也随之响起。
——越过房间中央那具尸体与钢琴，正对着他们的窗户上，紧贴着透明的玻璃，显出一张肌肉被压得有些变形的人脸。
“这是……”浅井成实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近乎失语。
毛利小五郎几乎是立刻原地弹跳起步冲到窗边，但对方也马上转身就跑，借着黑暗又一次迅速消失在他们视线当中。
平田和明失魂落魄的声音这才响起来：“龟山村长……真的……复生了……”
“什么？”柯南惊骇般转过头。
浅井成实转身去灵堂会场，将那张黑白相片直接搬了过来。
除了因为玻璃的折射有些变形外，完全与相片上人的五官相同。
“这……真的不是什么人假扮的吗？”毛利小五郎气喘吁吁地无功而返，脸上还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
平田和明完全陷入了恍惚：“真的是他，真的是他……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被他吵醒的老警察睡眼朦胧地坐起身，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栗山阳向则越过其他人，径自走到窗边。
活动中心不远处，树林被夜风吹动着发出瑟
瑟之声，
潮水有韵律地冲刷着沙滩。
平田和明猛地站起身，
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青年忽然转过身，偏头竖起食指：“嘘。”
他瞬间冷静下来，紧紧闭着嘴巴不敢出声。
老警察好像并没有关注到他们间的波涛汹涌，颤巍巍地站起身，忽然奇怪地咦了一声：“这不是……”
房间里的其他人此时也听到了。
在树叶摩挲的沙沙声里，在海浪有韵律地拍下之下，悠扬的钢琴声响彻在他们耳畔。
忽然有个人影一马当先，身手矫健地翻过窗户冲了出去，速度之快，连毛利小五郎都没反应过来：“刚刚那是……”
毛利兰茫然地接上：“那是浅、浅井小姐……”
话音未落，柯南也跟在浅井成实后面冲了出去，毛利小五郎下意识就要追上两人，却忽然被一股力道拉了回去。
“毛利先生，这说不定是对方为了破坏现场，调虎离山的计策。”栗山阳向笑眯眯地拉住他的衣袖，力气却出乎意料地大，“保险起见，您还是留在这里以防万一，顺便保护平田先生吧，这种查探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青年也越过窗框，追着前面两人的背影冲了出去。
毛利小五郎：“……？”
他在懵逼中转过头，琴房里的老警察才仿佛如梦初醒般慨叹出声。
“是月光奏鸣曲的第二章啊。”他慢吞吞地说，“自从麻生先生去世后，我都好久没有听过这曲子了，不过这弹得好像有点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