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月影岛的社区活动中心旁边就是海,而这架钢琴恰好面对着临海的那面墙。
这样安排的初衷大概是为了举办临海演奏会，营造出在月光下与海浪声中弹奏《月光》的浪漫效果。
可惜，演奏者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死去,那之后钢琴便只能放在此处落灰。
而当众人的视线再度落在这架钢琴上,发生的却不是什么好事。
天色本就十分黑暗，那道黑影很快没入建筑群间没了踪迹。毛利小五郎追了两步便失去目标，只好挠着头走回来，却一眼望见站在窗边、不断颤抖的男人。
“喂,发生什么事了？”
这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询问,谁知对方惊叫一声,吓得双手抱头：“你别过来！”
这边，柯南见追不到黑影，已经将注意力重新挪回到那具尸体上。
从那张苍白空洞脸来看，死者无疑是现任村长黑岩辰次,圆滚滚的身躯无力地倒在钢琴上。
而稍微仔细观察，让青年将自己举起来,他就在钢琴内部找到了正在播放乐曲的录音机。
按停磁带,乐曲也随之停止,柯南脸上却并不见喜色,反而沉思起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刚才在灵堂前,他却什么发声装置都没有找到？
“死者尸僵的痕迹并不明显,根据这种现象进行推断的话……”浅井成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十分钟,死因应该是溺亡。”
三十分钟！
柯南还没说什么，只听“咚”的一声传来，竟是先前那个站在窗边的秘书维持着抱头的姿势,颤抖着跪在地上。
“三十分钟……那个龟山村长，岂不是刚杀了黑岩村长，就到灵堂来了！！”
让他这么一喊，现场顿时又染上一层恐惧的氛围，窃窃私语声猛地大起来，还有人面色铁青，转头就要离开。
然后就被早有预料的栗山阳向拦在门口。
“现在就想要离开的话，嫌疑会很大哦。”青年语调轻松，丝毫不在意有几人立刻面色难看地瞪他一眼，“在侦探……还有警察查验过现场之前，请大家暂时待在活动中心不要离开。”
在他身旁，这次的村长候选人之一，渔民代表清水正人脸色虽然也有些苍白，但还保持着礼貌：“请问，凶手难道不是已经逃走了吗？我刚才也看见了那道黑影……”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那个黑影就是凶手吗？”柯南反问。
清水正人一愣：“什么？”
“我们只是看到有个黑影从窗外跑过去了而已。”柯南指着地面上那道延伸到侧门下的水迹，“这条拖行的痕迹说明，黑岩村长在淹死后，是从靠海的那扇侧门被拖行到这个房间……但诸位请看，这扇门是从内部反锁的。”
而在进入房间时，所有窗户也都是从里面反锁着的，唯一被打开的那扇……
“原本也从里面锁着，我是开了锁之后才打开的。”栗山阳
向适时接上。
也就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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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凶手在将尸体拖回琴房后，仍然待在这栋活动中心里！
那么，凶手到底有没有同伙呢？
黑岩辰次是个身形高大、且体格肥硕的男人，要想把他从外面拽进来，需要比平常更大的力量。如果凶手只有一人，那他不仅是男人，还必须很有力气，才拖得动这么重的尸体。
柯南凑近尸体，想要再观察一下细节，却听身后响起大叔咋咋呼呼的怒斥：“你这小鬼，在这里捣什么乱！”
潜意识反应比大脑还快，柯南连忙双手抱头蹲下去，结果原本该来的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毛利先生。”栗山阳向神色自然，将拦住对方的动作转化成握手，笑着恭维道，“在东京时，我经常听闻您连续帮助警方破获案件的消息，没想到今天能亲眼见识一番。”
毛利小五郎顿时就忘记他刚才要做什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柯南松了口气，同时有些感动。
自从他变小后破案就变难了不少，与案件本身无关，只是用小孩子的身份进行调查总是会受到阻挠……
回想一下，从冲进琴房开始，青年就在帮忙控制现场，同时熟练地安排起各类人士。
比如情绪激动、有毁坏现场风险的死者家属黑岩令子，就让能信任的人送到一边看着；与死者有利益冲突的嫌疑人，则巧妙地通过转嫁责任让人留在现场。
正想着，柯南与和他抱头蹲姿势十分相似的村长秘书，平田和明对上视线。
从刚才开始，这位的表现就非常可疑，而且他还是死者的秘书。
“这位叔叔，你能确定那个黑影真的就是前任村长龟山勇吗？”柯南故作疑惑地问，“可是我连他的脸都没有看到诶。”
“没、没错。”平田和明在听到龟山勇的名字时，忍不住又抖了抖，“在黑、黑岩赢得选举前，我就担任着龟山村长的秘书职位。”
“刚才的那个背影的身形，简直和两年前死去的龟山村长一模一样……”
意思就是他其实也没看到脸。
柯南：“那叔叔为什么这么害怕？”
“龟山勇不是说了吗？现任村长在任上推翻了原有的旧条例，身为村长秘书，平田肯定也有份，肯定是害怕被迁怒。”一个有些傲慢的声音响起来，高个男人慢悠悠走到他们身旁，居高临下道，“不过要我说，你就放宽心吧，这都是黑岩那家伙的错。不仅得不到民众的支持，连上一任村长的亡魂都对他不满意，他还真是失败啊。”
这位是此次竞选村长的三位候选者之一，岛屿首富川岛英夫。
“亡魂？”
川岛英夫嗤笑道：“那不然呢？小弟弟，少看点童话书吧，别告诉我你真的相信那是什么龟山勇死而复生。”
……这谁知道啊。
柯南转头去看青年，然而栗山阳向只是无奈地朝他摊开双手，表示目前没有准确结论。
() 就一道影子，能提供什么信息？
面对川岛英夫的讥讽，平田和明只是嗫嚅几句：“对不起，我也知道这种事很荒谬，是我太害怕了……”
“铛啷！”
物品坠地的声音吸引了柯南的注意，他转过头，发现却是浅井成实不小心碰掉了拿来的工具，正蹲在地上挨个收拾。
栗山阳向也蹲下来帮忙，余光不经意扫过对方恍惚的脸：“浅井小姐，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我没关系的，谢谢你。”浅井成实很快收拾好东西，苦笑道，“见笑了，身为医生却被尸体吓成这样，真是不像话。”
栗山阳向不觉得她是被尸体吓的，但他这个时候什么也没说。
“浅井小姐，能确定死者的确是溺亡吗？”青年问了另一件事。
“是……从表现特征上来说，我认为是这样。”浅井成实顿了顿，“不过还是解剖后的结果更严谨些。”
这个任务只能交给警方的法医来完成，但是……
岛上根本没有法医，甚至可以说没有能负责的警察。
“岛上只有一位已经糊涂了的老警员任职。”毛利小五郎有些无语地看着刚刚才赶到、还在扶着墙喘气的干瘦老头，“只能等明天岛外的警察赶来后再说了。”
川岛英夫打了个哈欠：“随便你们，不过我一直在这里待到现在才离开，之后可不能说我有嫌疑了吧？”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青年，要知道，刚才他也是脸色难看想要转身就走的那批人之一。
“川岛先生，很抱歉要再耽误您几分钟时间。”栗山阳向毫不在意地朝他笑笑，“请问您提到的那个政策究竟是怎么回事？”
“知道我的时间有多贵吗？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你还是去烦平田秘书吧。”
川岛英夫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类型，语气也很烂，不过说出的话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敷衍。
既然事情被描述为现任村长推翻了前任村长的政策，那么平田和明作为前后担任两人秘书的角色，的确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内情。
何况，他面对疑似龟山勇黑影时的模样的确很可疑。
“那、那个政策就是……”
平田和明虽然结结巴巴的，但还是把前因后果讲了个大概，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前任村长龟山勇在任时，比较注重保护自然环境。
月影岛虽然是座有人类聚落的海上孤岛，但实际上，岛屿上还是有不少未开发的山林。
“原来村民还能从山林里打到一些猎物，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猎物越来越少……龟山村长说是因为过度打猎，所以后来干脆就把林子封了，让大家将主要精力放在农田与渔场上。”
平田和明解释道：“而黑岩村长上任以后，却以大力发展岛屿经济为理由，不但叫人不断向内推平山林，还……呃，我想你们也听见白天村民游行抗议时喊的口号了。”
说到这里，他表情有
点尴尬。
“归还侵占的农田和渔场，还有恢复上任村长的环保条例。”
栗山阳向记得很清楚，“前两个很正常，但是后面那个……难道岛上没有人赞成开发山林吗？”
虽说不能过度发展，但是一直不发展也不行吧。
“本来是有不少人赞成的，其实龟山村长在任的时候，反对这项条例的也不少。”平田和明连忙道，“可在推平山林计划进行的时候出了场事故，岛上开始有流言出现，工人们也发现生态状况并没有变好。”
所以有不少本来支持的人在得知这个结果后，立刻又倒戈成反对派了。
“简直是一团乱麻。”毛利小五郎吐槽道，“但为了这件事去杀人……”
平田和明只能尴尬地跟着笑了几声。
“但是，身为经历过两届村长的秘书，施行和推翻你全都有过参与，为什么这么笃定自己会受到迁怒呢？”栗山阳向抬眼看着他，“龟山村长在你眼里是这种形象吗？”
“这、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平田和明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去看窗外，没发现有可疑的人影，这才松了口气。
“龟山村长……他……平常看起来只是好女色的老男人而已……”他这才吞吞吐吐地道，“但如果有人敢背叛他，他就会用非常残忍的手段解决对方。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也完全做得出这种事，或许在他看来我就是背叛……”
“哦。”谁知道青年却话锋一转，“所以平田先生的确非常肯定，那个背影就是龟山勇本人。”
平田和明：“！！”
“对常人来说，死而复生显然是个荒谬的论题，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平田先生看起来也不是宗教人士，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你这样肯定？”
栗山阳向说这话时神色十分自然，他上前一步靠近平田和明，完全没看到身后柯南复杂的眼神。
死而复生很荒谬，柯南在心里吐槽，这句话由青年来说真是太怪了。
“这……”平田和明结结巴巴道，“抱歉，我可能真的只是太害怕了。”
他死撑着没有松口，却见青年忽然朝他笑了笑。
在他反应过来过来之前，栗山阳向又靠近他一步，一手轻轻按住他肩膀，将声音压得极低：“平田先生知道溺死是什么感觉吗？”
平田和明：“……什么？”
“那是种可怜又痛苦的死法，黑岩村长已经体会过了，不知道平田先生会不会步他后尘？”青年的声音和笑容一样温和，“您在海岛上长大，应该学过游泳、也憋过气吧。呛过水吗？体验过海水灌入口鼻的感觉吗？”
“只是呛一口海水就很难受了，要是活生生地感受过拼命挣扎也无法呼吸，只能任由海水倒灌进肺部、水一点点压出胸腔中所有空气，最后完全堵住气管……”
“咚——”
突然响起的钢琴声吓得平田和明险些直接闭过气去，血液倒流至头部，耳畔嗡嗡作响。
像是再也无法呼吸一样，他拼命地大口呼吸起来，但过多的氧气反而使他更加晕眩。
平田和明觉得他遇见了比龟山勇还要残忍的变态杀人狂！！
“是这个！我之前收到了这样一封信！！”
他大声喊道，惊惶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信纸：“这就是龟山勇本人写的，我当过他的秘书，我认得他的笔迹——”
信纸颤巍巍地从颤抖的手中飘落，被栗山阳向敏捷地在半空接住。
青年这才慢悠悠退开，放这个被吓坏的男人艰难地调整呼吸。
柯南纳闷地问：“……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他就看见对方上去笑着说了几句话，之后平田和明就跟见了鬼似的后退一步，一手向后撑住身体，刚好按在琴键上。
虽然他也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反应真不至于这么强烈。
栗山阳向一边拆信，一边随口道：“没什么，就跟他强调下活着到底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