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计连计波谲云诡
王母走到悟空身边,取过了凤羽白云裳,忍不住又抚摸了一遍青云氅。她叫过来瑶姬,双手抖开白云裳,帮瑶姬穿好。
瑶姬看到母亲的眼睛里泛着泪花:“娘,你这是何意?”
“青白两件衣服,本是一对。昔日东王公寿诞时,我送给他凤羽青云氅,留下白云裳,以证夫妻情谊。如今,我才得知青云氅早已归属悟空,那么,为娘再留着白云裳就不合适了。我将它送给你,希望你们俩能好自为之。”
瑶姬明白母亲的用意,刹那间恢复了小女儿忸怩之态,脸红红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手指紧紧的捏着衣角。
四人都收拾利索了,王母对悟空说:“这里就是以前的天池。玉帝将它从山顶沉了下来,为的是方便与我在这里相会。你既然能和瑶姬找到这里来,说明你也是有缘人。我就不瞒着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你讲清楚。”
“有一年,东王公黄侃过大寿,在水帘洞内,大聚亲朋好友。那是一场非常盛大的宴会,三界之内有名有号的仙人都来了。黄侃心情高兴,喝得酩酊大醉。那天玉帝也来了,不,严格说是辉魄宝,他那时候还不是玉帝。辉魄宝与黄侃是生死之交,至少黄侃是那么认为的。辉魄宝待黄侃大醉之后,就和我来此处幽会。”
蓉真听得直跺脚,她还不想母亲当着孙悟空的面,讲出自己的身世。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王母看到蓉真焦急的样子,没有理睬,继续说:“混元珠化作仙石之前,我带着混元珠,可以感受到水帘洞里玉石莲花座的动静。只要它一动,我立刻就感知到。后来,混元珠化作了仙石,我就只能自己多留心。那一晚,我与辉魄宝太过投入,以为黄侃大醉之后,不会醒来找我。结果我错了。正当我俩风云际会之时,黄侃已经来到我们身旁。”
王母的思绪回到了当年,就住嘴不讲了。
瑶姬听得兴起,着急问:“那黄侃有没有和父皇打起来?”
“看到最好的兄弟与自己挚爱的妻子上床,黄侃伤心欲绝,他发现之后,当即就吐了几口鲜血,昏厥倒地。他哪里还有力气争斗?”
“娘,你到底有没有向黄…黄侃认错、道歉?”蓉真问道。
“认错、道歉?认什么错?道什么歉?”瑶姬反问道。
“当然是不该和辉魄宝偷情。”蓉真回道。
“哼,难道一个女人就只能喜欢一个男人吗?”
“瑶姬,你,无理取闹。一个女人可以喜欢多个男的,但是成家之后,就不能了。”蓉真有些恼火。
“哼,除了母后,父皇还有好多妻子。男的可有多个妻室,女的就不行吗?天廷中人许多都已经成仙了道了,怎么反而不明白大道至公的道理?凭什么自己做得,别人却做不得?”瑶姬伶牙俐齿,立即反唇相讥。
“这和大道至公扯得上关系吗?”
“当然,大道具形,化育阴阳。阴阳相匹之谓正道。阴阳相对而生,一一对应。从没有听说过大道偏育,以一阳多阴为正的。”
瑶姬很激动,声音提高不少:“唯有那些所谓的得道之仙,秉权之士,鼓吹一阳多阴,一男多女,这从根本上违背了大道为公——既不偏爱阳,又不偏爱阴的法则。就拿父皇来说,他占有了那么多的女仙,不是有悖于大道,又是什么?”
“好好,我说不过你。”
“娘,父皇可以宠爱许飞琼,还有其他娘娘。你也可以喜欢父皇,也可以去爱黄侃,我支持你。”
王母很惊讶,她以前觉着瑶姬任性胡为,是一些小孩子的叛逆行为。
可是瑶姬刚才一番论调,倒是十分新颖,这点都是和自己非常像,喜欢特立独行,而不喜欢遵从世俗强加的规矩。
“娘,你赶紧说,后来怎么样了?”瑶姬继续追问。
“后来,估计你们猜的出来。黄侃离开了花果山,回到了方丈岛。这里就剩下我和辉魄宝。再后来,三界混战,辉魄宝用尽奇谋,终于从六御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三界共主。他定居在玉清宫。我在花果山住得不舒服,满目都是当初黄侃的影子。最后也就离开了花果山,回到了瑶池。”
“那,娘你还喜欢黄侃吗?”蓉真小心翼翼的问。
“傻孩子,我与他共同修道,先后成仙,在花果山生活了几千年。我爱他,他也爱我。现在他对我应该恨之入骨,我喜欢他又有什么用!”王母看到悟空穿的凤羽青云氅,就忍不住一阵阵的苦笑。
“喜欢他,那就去方丈山去看看,找他聊聊。我也好久没去看看黄老哥了,正好陪你,啊大家一起去。”悟空在一旁插话。
王母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悟空,我们要回去了。我来这里,其实收获挺大的。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些深埋在心底里的愧疚和不安。总是不敢面对自己既爱着黄侃,也爱着辉魄宝的事实,如今讲出来,我释然了许多。”
“还有,我来这的主要目的,还是劝你罢战请和。悟空,你向天廷低头,向玉帝低头,不丢人。你如果愿意,我亲自向玉帝说说,估计能得到比较满意的结果。”
“悟空,你考虑考虑,我不要你现在就回答。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瑶池找我。但是不能久拖,因为我估计很快天廷就会派重兵围剿花果山。到那时,结城下之盟或是负荆投降,就太晚了。”
悟空也是一本正经的回答:“多谢王母关心,我会慎重考虑的。”
王母知道猴子性格执拗,只可以温言相劝,不可过于逼迫。
她点头笑道:“好,我相信你会为花果山的万众生灵考虑的。蓉真、瑶姬,走吧,我们回瑶池。”
蓉真答应一声,而瑶姬却摇摇头:“娘,我要留下来。”
“留下来?你弄那个大纛旗一挂上去,你父皇很快就知道是你在捣鬼,你再留在这里,他会以为你与悟空是一伙的,合伙造反,抗拒天廷,难道你不怕他派兵捉你问罪吗?”
“娘,我俩本来就是一伙的。不过呢,这个丑猴子脾气倔得很,恐怕他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我留下来就是想劝劝他,归顺天廷的。我这也是帮天廷做事,难道父皇还能怪我?嘻嘻,再说,有一个非常疼爱我的娘,我还害怕吹胡子瞪眼的父皇!?嘻嘻嘻…”
王母心道:我看你是怕悟空战败,被你父皇杀掉。你想留在这里,让你父皇投鼠忌器。可是她深知瑶姬脾气,也就无可奈何了——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
王母怜悯地看着悟空和瑶姬,她心底里涌起莫名的悲哀:姬儿,你哪里知道你父皇已经权魔入心。权力就是他的一切。他会不惜任何代价去握紧他的权杖。所有的生灵都可以成为他的代价,你我也不例外。唉
可是她又不能说破,即使说破了,瑶姬也未必信。
凡事不可勉强,就是神仙,也只能尽己力,听天命——这个规律,亘古难破。
王母性格决绝,她见劝不动悟空和瑶姬,就和蓉真来到斜月洞口。
她也不再告别,拉起蓉真,飘身而起,从圆洞中穿了出去,消失在蔼蔼雾气之中。
从空空如也的洞口,传来蓉真的声音:“妹妹,你们多保重。”
悟空和瑶姬回到水帘洞,老白猿正好过来禀报事情。他老远看到悟空坐在玉石莲花座左侧,而瑶姬坐在悟空的右侧,细长的手指,拢在一起,在梳理着悟空那一头浓密的黄毛。
老白猿看到两人穿的衣服很登对,虽然他对瑶姬还是心存芥蒂,却也忍不住大声赞到:“大圣,这瑶姬公主的衣服,和您的很登对呀,从远处一看,就像一对神仙眷侣。”
悟空哈哈一笑,没有说啥。
瑶姬伶牙俐齿,抓住话柄,立即反问:“什么叫像,本来就是一对神仙眷侣。老白猿,那个陪我来的青鸟,也就是我母后。对了,你进来看见过的。这凤羽白云裳原是她穿的。怎么,那时候,你不说我母后的衣服与悟空的衣服很登对啊?”
老白猿毕竟经验老到,他应对瑶姬的胡搅蛮缠有一套,咧嘴一笑:“瑶姬公主,艳丽无俦,是您与大圣很登对的。衣服吗,很配你们俩。”
瑶姬哈哈大笑:“老白猿,你太逗了,我喜欢你。以后有时间好好给你的大圣出出主意,教教他说好话讨女孩子欢心。”老白猿与悟空一同笑了起来。
“老白猿,你有什么事?”
“大圣,天成峰顶的大纛旗太过惹眼,我担心有人来抢。是不是,将它安到铁板桥头的旗斗上去,那样更安全一些。”
“不必了。敢来抢夺的,只有天廷的诸仙。其他三界的妖精,没有敢动手的。把大纛旗挂在哪里,我就是要让三界众生都知道,我们花果山从此与天齐,绝不向所谓的天廷屈膝,受天廷那帮燕雀之辈的鸟气。”
瑶姬知道悟空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暗暗的在悟空尾巴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大圣英明。不过,我们也要加强防守。大圣您看派谁去天成峰守护呢?”
“说的是。那边必须派一名大将。这样吧,你去跟黄仔先锋说说,让他带领一千弟兄,看守天成峰的大纛旗。”
“大圣,一、一、一千人,太太太少了点吧!”老白猿直咂舌,话都结巴了。
“挺多的了。你快去传黄仔进来,我亲自嘱咐他几句。”
很快,黄仔领着几个猴兵进来了,参拜过悟空之后,黄仔问道:“大圣,我正在巡山,不知您唤我,有什么事!”
“你看到天成峰顶的大纛旗了吗?那大纛旗会成为天兵抢夺的重点,你带着一千人要日夜守在那里,防止贼人抢夺。”
“只给一千人?”黄仔勇悍无敌,但他知道天兵的战斗力很强,又经常以数倍兵力攻击,所以他也是觉着一千人太少了。
“一千人足够了。记住,拿出你的血性来。我和兄弟们都在下面看着呢。如果天兵来夺大纛旗,你们要以死相拼,一定给我守好大旗,给全山做个好榜样。”悟空一边吩咐,一边走下莲花座,来到黄仔身边。
“是,遵命。”黄仔知道难办,还是遵命照办。
悟空笑了:“你是花果山第一勇将。怎么蔫了吧唧的。大声说,有没有信心守住天成峰,护好大纛旗?”
“有!有!有!”黄仔最怕激将法。登时,将声音提高了八度,震得大厅里嗡嗡之声回响不绝。
“好,我就喜欢有血性的汉子。如果天兵来攻,你这样办…”悟空伏在黄仔耳边,嘀咕了半天,黄仔就乐的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在风中摇摆:“遵命,哈哈哈哈。”
黄仔去后,瑶姬走过来,一伸手就拧住悟空的耳朵:“说,和黄仔嘀咕什么呢,怎么连我也背着。”
“哎呀,轻一点,耳朵被你揪坏了,我听不清你说的啥!你说啥唻!?”
瑶姬知道悟空的脾气,他不愿意说,怎么也逼问不出来,只好放手:“真的揪坏了?我看看。”说着就向悟空耳中吹了一口气,痒得悟空直缩脖子。
她顺势亲了亲悟空的耳根,悟空浑身酥麻,脑袋一阵晕眩,差点现了原形。
他急忙跳开:“那啥?我先去巡山。”也不等瑶姬发话,扭身向外就跑。
灵霄殿御前会议之后,众仙退去。
陶仙翁一番宏论,将武曲星君的死罪说成大功,在众仙面前痛快地抖了抖机灵。他心情大好,走路都踏着旋律,恨不得左三圈、右三圈,让天地日月文武众仙,一起围着他转圈圈。
陶仙翁回到府邸,换成便装,应武曲星君的邀请,在入夜时分来到武曲星君府邸。
武曲星君的府邸,在玉清宫西面的武英大街的街尾,紧紧挨着玉清宫的后花园。
那是一座非常阔绰的宅邸,有七进的院落,楼台亭阁连片,奇花异树成荫。
陶仙翁刚刚走上台阶,大门就无声的洞开了。
武曲星君满面春风的站在大门口内侧,深深地哈着腰,一边招手一边说:“老陶,你快进来呀。哈哈哈哈…”
陶仙翁迈步走进府门,大门随即就关上了。
武曲星君拉着陶仙翁的右臂:“老陶,若不是陛下命我回府闭门反思,刚才我就到天街上迎接你了。走走,堂上已经备好了酒菜,专等你来呀。快入席。”
“星君,你太客气了,你到门口迎接我,我都担待不起。你是上仙,我们又是老乡,你搞那么多礼数,不是见外了吗!”
陶仙翁被武曲星君拉着,快步如飞,腿都有些不沾地了。
很快两人入了大殿。大殿正中一张四仙桌,满布佳肴。两副碗筷,两个酒杯,果然是专席。
两人一左一右就座。两位靓丽的仙女,端过来玉盆,请星君和陶仙翁净手,又有两位佳丽各持酒壶,分别为星君和陶仙翁斟上了酒。
武曲星君啪啪击掌两声,屏风后就响起了悠扬的乐曲声。
武曲星君端起酒杯:“好险呐老陶,今天若不是你出言相救,恐怕我已经在诛仙台上,引颈就戮啦。活命之恩,我铭记在心。老陶,我敬你。”
“星君,言重了,言重了。你我不仅是同乡,还情同兄弟。说这些见外的话作甚?来,我敬你!”两杯一碰,两人一口酒干。
“老陶,既然咱们是兄弟,那你可不能叫我星君啥的。我的官名叫做朱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叫我名字就好!”
“别介,星君。我记得当年有位上仙,在灵霄殿门口,叫了一声老猪。结果被你痛打一顿。我叫你名字,也怕被你打!哈哈哈哈”陶仙翁心情颇佳,开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