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告别陶许
沈念念在裴府住的第七日，裴砚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
不过看他那整日忙碌东奔西跑的样子，这点伤口估计对他来说压根没什么影响。
说什么需要她照顾，都只是想把她留在这里的借口罢了。
“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午后暖阳笼罩，沈念念提出了离开。
裴砚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着她道：“陶许不日便要重新押往宁岭了，他提出想在临走前见你一面。”
沈念念一愣，她对陶许的情感有些复杂。
她怜悯他的遭遇，同情他的处境，却也无法苟同他的行为处事。
只是他本性并不坏，若不是家族遭逢大变，如今还会是那个干净阳光的翩翩少年。
“他并没有参与他们家族的事情，行为极端也是受人蒙蔽，若是可以，便让他少受些苦吧。”
裴砚虽然对沈念念为别的男人说话有些不悦，却也解释道：“我知道，若非如此，我早将他与那些刺客一同处理了。”
沈念念知道裴砚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没有对陶许下杀手，心中有暖流窜过。
“他如今知道真相了吗？是否还认为他的祖父无辜？”
裴砚有与她说起过三皇子裴淮之和他外祖家的罪行，沈念念知道陶许的祖父并不无辜。
裴砚道：“我将他祖父的罪证拿给他看了，带他见了还疯着的怜贵妃。怜贵妃早已神志不清，根本不可能给他写信。他已经明白自己是被人利用。”
想起那个知道真相后跪地痛哭的少年，裴砚看到了自己幼时的影子。终究是没有将裴淮之死在边疆的消息告诉他。
见沈念念脸上仍蒙着一层郁色，裴砚扶着她的肩膀转过身子，“我没有将他私逃的消息告诉父皇，押送他亲族队伍的官兵我也已经派人打点，至少可以保证他们能平安到达宁岭。”
裴砚望着远处，“如今陶行已死，罪魁祸首皆已伏法，也算了结了，只要他们能在宁岭安分守己的生活下去，未必不能等到大赦的一天。”
沈念念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男人，他本没必要做这些事情，陶许的家族帮着三皇子做了那么多不利于他的事，不趁机落井下石已经算仁至义尽。
但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他还是做了。
“裴砚，谢谢你。”
裴砚一顿，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我要的，可不只是一个谢字。”
沈念念躲开他的目光，盯着他的脚面半晌才含糊不清道：“看你表现吧。”
裴砚心下一喜，克制住想要抱紧她的冲动，带着汹涌的情绪，说了声好。
沈念念最终还是答应见陶许一面。
再次见到他那日，是又一个白雪纷飞的早晨。
他消瘦了许多，一身简朴的素衣穿在身上，软肉削减的下颌变得凌厉，退去少年的青涩，显出几分成熟和沧桑。
他站在廊下，抬头向沈念念看来。
她顿了顿脚步，随后迎上他的目光，“你还好吗？阿言。”
陶许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顿时红了眼眶，一股强烈的酸涩在眼角鼻尖翻涌。
“掌柜的，对不起。”
他今日来，便是为了跟她说这三个字。
他利用她的信任，做了差点伤害她的事。当真相揭露的那一刻，他哭的不能自己。
既难过祖父的作为，又悲哀自己的愚蠢。
沈念念看着骤然成长的少年，心中叹息一声，“裴砚告诉我，你的母亲还活着，他已经惩罚并换掉了虐待罪犯的官兵，你的亲人会平安到达宁岭和你团聚。”
陶许沉默良久，低沉的声音干涩嘶哑，“我知道，他告诉我了。”
他抬眸看她，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再不复从前一眼能看清的澄澈，“他对你很好。”
的确，裴砚能做这些对他完全无利的事情，陶许之前是完全想象不到的。
准确说来，自己的祖父间接参与了谋害他的计划，他却能以德报怨，照顾自己的家人，还没有揭发他私逃的罪行。
这一切，不是因为裴砚的善念，而是因为面前这个女子。
因为爱她，所以一切以她的情绪为先。她在意的事情，哪怕再不屑，他也会去完成。
只为了让她开心。
沈念念唇角微扬，眸中划过一丝温柔。
看着面前女子的笑颜，陶许心底忽地划过一抹刺痛。
他茫然地抚了抚心口，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弥漫全身。
“到了那边好好生活，只要能和家人在一起，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了的。”沈念念安慰他。
陶许轻轻点头，露出这几日的第一个微笑，“好，我听你的。”
陶许离开后，雪还在下着。长廊的阶梯积了厚厚一层白雪，沈念念有些心不在蔫地踏上，脚下一滑，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后仰。
慌乱之际，一双温暖的大手牢牢把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了个满怀。
“如此心神不定，可还是在担心那小子？”裴砚担忧又略带不悦的声音响起。
沈念念惊魂未定，见他无理取闹，顿时语气也不好了，“你偷偷摸摸偷听我们说话了是不是？”
裴砚有些心虚，却仍理直气壮道：“我那是担心那小子又骗你。”
沈念念推搡着他，冷哼一声，“还有谁比你裴砚会骗人。”
她忽然一顿，脑海里闪过陶许在破旧宅院里见到裴砚时的称呼，“陶许为什么要叫你裴景明？”
她眯了眯眼，“你不会连名字都是骗我的吧？”
裴砚沉默几息，而后有些低沉道：“我没骗你，裴砚是母妃给我取的名字，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沈念念咬着唇，有些懊恼，她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那那我还是继续叫你裴砚吧。”她呐呐说道。
裴砚轻笑着应好。
他试探地伸出手拥抱沈念念，见她没有反抗，忽的一个用力，便将她拉入了怀抱。
久违的充实感盈满心头，裴砚满足地叹了口气。
沈念念缩在他的披风里，轻轻蹭了蹭温暖的胸膛，心口的某一部分被融化，柔软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