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再遇言戊
沈念念怔愣了片刻，半晌才反应过来，“言公子？”
“是我。”言戊扬起一抹温和的笑。
沈念念万万没想到，当初上京路上的一面之缘，竟还能有再见到的时候。
沈念念给他倒了茶，“言公子如何会来京城？”
当日言戊只说想找个繁荣些的城镇安稳下来，却未曾说想与沈念念一道去京城。她还以为京城不在他的考虑当中。
言戊双手接过茶盏，苦笑一声，“原以为找份活计不至于太难，奈何屡屡碰壁。想起姑娘当日说的话，便来京城碰碰运气，哪知真让我打听到了你。”
沈念念安慰他道：“我观公子的气度，想来先前应当是不沾俗物的富贵之家，哪能一下便适应市井生活，慢慢来才是。”
言戊的笑着感慨道，“还是第一次有人替我的无能找了合理的解释。”
沈念念噗嗤笑出声。
眼前的姑娘容色姣好，明净澄澈的杏眼含着笑意，一如初见时的明媚大方。
言戊眼神闪了闪，长睫微垂，遮住眼底的情绪。
随即又抬眸，脸上带了些可怜的意味，“如今我实在无处可去，不知沈掌柜是否可以收留我？”
沈念念早有预料，如今也没有太过意外。
“原本还担心在我这小店做工委屈了你，既然你也如此说，那我便不客气地安排你了。”
言戊忙起身作揖，“如此便多谢沈掌柜了。”
沈念念了解了下言戊的能力，发现他还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粗活干不了，那便做些登记出库入库的活。
言戊没有半点怨言，乖乖地任沈念念安排。
到底是简单的活，言戊本人也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般不堪，很快便熟练上手了。
甚至大堂忙不过来时，言戊还能给赵安他们搭把手。
看着认真做事的言戊，沈念念满意的点了点头。至此，言戊正式成为了面之道的一员。
这日，言戊拿了出入库的册子向沈念念请教。
由于要一同看册子上的内容，两人的距离略近了些。
从背影看去，甚至都快要挨到了一起。
小九警惕地看着这个新来的男人，他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沈念念，眼含笑意，又继续低头与她说些什么。
小九很苦恼，夫人身边的烂桃花也太多了，她防不胜防。
这男子一看就是爱勾搭人的小白脸，最是会装可怜扮无辜。
夫人心善，万一被蛊惑了，主子一定会杀了她的！
小九越想越心惊。
接下来的几日，小九仗着店长的权利，频频对言戊发难。
不是嫌弃他动作慢，便是使唤他做额外的工作。
立誓要让他知难而退，替自家主子扫清障碍。
哪知言戊始终和和气气，对她毫无理由的刁难全盘接受，且做的又快又好。
小九气闷，变本加厉地折腾他，连沈念念都瞧出了不对劲。
“他惹你不高兴了？”
小九鼓着肉肉的两腮，心虚地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
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没有。
沈念念看着小九粉面桃腮，一双圆眼亮晶晶的，不知怎么地看出了一股羞怯的味道。
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试探地问道：“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不怪沈念念这般想。
她想起学生时代，有些男生心中懵懂，总欺负喜欢的女生。
如今性别对调一番，以小九的性格，喜欢欺负心仪的男子，也不是件难以理解的事。
小九一口唾沫哽在喉咙里，弯着腰咳个不停。
好不容易恢复，便带着咳出泪花的红红眼圈，瞪着双眸不可思议地否认，“怎么可能？”
掌柜的怎会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小九想象了自己与言戊站在一起的画面，不禁一阵恶寒。
沈念念替她拍着背，安抚道：“好好好，你没有看上他，是我误会了。”
女孩子家脸皮薄，即便小九性格大大咧咧，估计也是羞于承认的。
小九一阵无言，这一听便是敷衍的话。
不行，自己还是得尽快通知主子。这厮手段高明，装的老实巴交，定要提醒主子防备着些。
小九递出消息没多久，裴砚便得知了言戊此人。
裴六揣摩着裴砚的心思，拱手道：“小九不会对随意一个新招的伙计产生警惕，想来这言戊定是有出格的举动。”
裴砚修长的食指搭在高挺的鼻梁上，鼻尖微勾，衬得疏离而淡漠。
深邃的眼眸淡淡，轮廓利落分明的面庞无甚表情。
他薄唇轻启，“那便去会会。”
夜幕降临，街两边的景色逐渐朦胧。
清冷冷的月光洒下，映照出屋顶的人影。
沈念念将今日剩余的水果放入后院的井水中。起身时，无意间抬头，便看到了坐在屋顶的背影，是言戊。
他有些清瘦，远不如裴砚的刚劲挺括。
面之道后院一堵墙边有几块石阶，人若站上去，勉强能够到屋檐。
有一回沈念念来了兴致，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屋顶赏景，一下便发现了新天地。
这里不仅能清楚地看到漫天繁星细碎的铺在漆黑的夜空，还能将南韵街以及周边街道的景色尽收眼底。
自那以后，沈念念便干脆搬了把梯子，用时便架起在墙边，不用时便妥当收起，以防别有用心的人潜入。
看来言戊是发现了这处绝妙的赏景之地。
索性睡意不浓，沈念念挽起了衣裙，顺着梯子上了屋顶。
“在想什么？”
听到轻柔的女声，言戊收起弥漫的思绪，回过头。
清浅的笑意在他嘴角扬起，“掌柜的，抱歉占了你的屋顶。”
沈念念大方地摆摆手，“原就是公共场所，你若是喜欢，每日来都无妨。”
言戊叹了声，“你大概是我见过最慷慨的掌柜了。”
“怎么？你遇到过很苛刻的东家吗？”
沈念念本是开个玩笑，谁知言戊淡淡地嗯了声。
她一愣。
还未等她开口，言戊便接着说了下去。
“初时是在码头，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不管刮风下雨，都得扛着几十斤重的货物来来回回。稍有松懈便会挨打，甚至拿不到当日的工钱。”
他的声音有些缥缈，却听得沈念念一阵心惊，无法想象他瘦弱的身躯是如何扛起重物在风雨中穿梭的。
“你怎会去干那样的活？”
他似不在意的笑，“因为工钱日结。若非如此，我怕是早就饿死了。”
“后来，挨够了打，也攒了些钱，便辞去了那份工作。之后又陆续做了几份工，但不是掌柜克扣工钱，便是动辄被打骂，毫无尊严。”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似说给沈念念听，又似情绪压抑地太久，只想找个宣泄口。
“正好一家玉器铺子在招人，我懂些此行门道，顺利成了那的伙计。掌柜的是个和善的中年男子，我原以为他是看中了我的能力，却不想”
言戊突然停顿，沈念念正听得入神，未经思考便问道：“什么？”
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面有屈辱之色，“那人有分桃之癖，给我下药，欲对我用强。”
沈念念怔住，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隐秘之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