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穷命活该贱如草？
赵大虎被猝不及防的猛拍镇住了嘴。
雷莉默默缩回震麻的手，“赶紧的。”
“哦，好好好。我刚讲到哪儿了？”
“你说你不信，雷正中为了让你信，就要带你去一个地方。”雷莉黑着脸复述，就他这脑子，怎么当上讨债头头的。
“哦哦，对。”赵大虎找回了思路，又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雷正中如何带他翻山越岭，绕了多少个弯，攀爬了多少个大石，才到达了人烟罕至的后山峰。
在陡峭崖顶处，隐约可见长势极好的野山参。
雷正中说，这是他之前在山里找好木材时偶然发现的，他知道民间传说野山参有守护神保佑，他自己做木工挣钱也够养活女儿，就没想过要打那参的主意。
但眼下实在被逼得没办法，就想冒险去摘一摘那野山参，要是能卖个好价钱，女儿就不用被打搅了，就能还他们安宁日子了。
于是，他当场就从竹背篓里抓过了长绳抓钩，沿着岩石缝，一点点往上攀爬。
“那峭壁啊，真的又高又陡，我看着都吓人，他还真敢爬。”
“那你还不拉着点？”
“哎呀，我劝了，我都跟他说了再宽限几天也没事，但那雷老头一根筋不肯啊，他说就算宽限几天他也还不出那么多钱，今天就要把这事给了结了。”赵大虎说着，脸上也浮现几丝懊悔。
“那还不是你们迫害的！”雷莉咬牙切齿，心口堵着一口气，隐隐作痛。
她气这仗势吃人的世道，痛一个贫穷的老实人被层层逼迫、迫害致死的悲剧。
“那我也没办法啊，我——”赵大虎嘴硬喊冤。
“没办法？”雷莉厉声打断，从随身布袋里掏出了一截木头，重重砸在石桌上。
“没办法你就能为虎作伥？”
“没办法你们就拿红铁木豆充当红酸枝木，去欺诈讹钱别人？”
“没办法！没办法！你们怎么就有办法咽得下这人血馒头！”
雷莉神色悲愤，句句质问，问得赵大虎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赵大虎才缓过神来，瞪大了双眼，疑问道：“什么？红什么木当什么酸枝木？什么意思啊？”
“你不知道？”
赵大虎摇摇头，认真地解释道：“刘财神说，那是很远的外头运来的，花了很多钱买的木材，反复交代我们，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万一弄坏了，以我们的薄家底，可要赔得倾家荡产的。”
雷莉算是明白了，那精明多疑的刘财神连自己人都信不过，怪不得那监工姑娘如此紧张那几块木头，不像演出来的。
“我知道了！该不会刘财神也被骗了吧？”赵大虎一拍大腿。
“……”
大聪明！
雷莉给了他一个白眼，这绝对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主儿。
“也是，他这么精明。”赵大虎尴尬地挠挠头，好奇地问：“那你怎么知道那什么木，是假的？”
“红酸枝木确实稀贵，它的木质坚硬，纹理清晰，会有淡淡的酸香气味，价格很高。”
“所以一些黑心商为了赚钱，就用红铁木豆代替，它们两者的色泽、花纹和密度都很相似，但红铁木豆的新切面浸湿后没有酸味。”
雷莉慢慢摩挲着手里的断木，正是那天被雷丽砸断了后，她捡起浸到水桶里的那段。
渐渐的，她眼眶红了，红目欲裂。
贫穷的人命，活该就低贱如草芥吗？
他们明明那么努力地生活着，他们不偷不抢，自食其力
真是可笑又可悲，就这么一截小小的木头，夺走了一条鲜活的命，也毁掉了一个幸福的家。
不，不该这样的。
穷，不是原罪。
贪与恶，才是。
她等不住了，她从现在开始，就要慢慢变强！
只有强大了，才不会受欺负，也才有能力，去为心中不平之事，施以援手。
雷莉松开紧攥的拳头，反手拭去即将滑落的泪滴。
她收起翻腾的情绪，目光冷凛地望向赵大虎：“你现在，还觉得，是没办法吗？”
赵大虎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颤着嘴唇，为自己的良心开脱解释着。
“我就是给人帮工跑腿办事，签了死契的，我要是讨不到钱，也没好果子吃”
他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低落，竟隐隐染上了哽咽的哭腔。
“其实，我也怕闹出事来，但我实在拦不住他，我就给他身上绑个绳子，我在底下拉着，万一掉下去了，还能吊着点”
“他好不容易爬到峰顶，伸手就快要能摘到那野山参时，我一直盯着看的，就看到崖壁上面突然钻出了一条大蛇，我惊吓得当场叫了一声。他就就”赵大虎的眼里已经有泪水在打眶了。
“就什么？被你吓掉了？”雷莉的脸色也不好看。
“不是。我喊他小心，快下来，别摘了，但他就是不听，非要摘，非要摘。”
“那条蛇肯定就是守护神，一直盘游在那株野山参的不远处，但雷正中那不怕死的，铁了心要摘，他趁那蛇没注意，就采了那野参，结果那蛇就跟发疯一样，突然就转头去攻击他。”
“我惊吓得又啊了一声，然后然后我就看着他就就”赵大虎边哭边讲。
“他又被你吓掉了？”雷莉反问得咬牙切齿，都差点想掀桌了。
想听个重点怎么就这么难，这赵大虎白长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说起话来咋那么磨叽，还抽噎得吐字不清。
“不是，他反应过来了，躲避了蛇的攻击，但那蛇好像也被我吓到了，更发狂了。”
“雷正中躲着躲着，没抓牢就掉下去了，我赶紧拽绳子，但掉下来太快太重了，我根本拉不住那绳子也被尖石头给割断了”
“我就那么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掉掉下去了”
“我吓死了，赶紧跑到山崖底下找，还遇到了几个打猎的人，我们一起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昏迷不醒的雷正中……”
赵大虎双手捂住了脸，深陷回想，他不断喃喃自语。
“如果我当时没有叫出声就好了，如果我能拉住他就好了，如果我没有逼他那么紧就好了……”
赵大虎彻底打开了心扉，眼泪也终于绷不住了，懊悔地呢喃：“从那以后，我每天夜里做梦，都会梦到他掉下去……”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害了你爸……”
“那你就没想过把野山参拿走吗？”雷莉出声。
没由来的一问让赵大虎一愣，他坦言：“当时看他掉下去，人都吓死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而且我们找到他时，他手里好像没有，可能坠崖的时候掉哪里去了吧”
“嗯。”雷莉轻应了一句，“我信。”
这么看来，比起丧尽天良的凌大石，他的良心还没完全泯灭。
倒是可以策反他，合作扳倒刘财神，这说不定也可以成为他回头是岸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