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劫富济贫
一九八零年的大年初二,虽然进入春节,白桦镇还是冬雪皑皑,寒意料峭,但在一串串大红灯笼和大红对联、大红福字的渲染下,尽显一片祥和。
离白桦镇城区只有三里地的万祥村,经过除夕的守夜和初一的闹腾,人们终于熬不住要早点睡了,村落难得的安静下来。
孟老汉家的院墙上,待业青年赵延军埋伏多时,脚都有些冻麻了,但还是盯着黑黑的窗户耐心的等待。晚上十点时他刚从墙根挪到墙头,听到孟老汉的一声咳嗽,马上伏低趴在上面一动不动,好在那晚天阴无月,他又穿着黑色的仿牛皮夹克,很利于隐藏,与院墙和黑夜融成一体。
孟老汉的房子是自己选址建的,与其他村民的住宅有点距离,更靠近镇子,从院墙可以看出,老孟家条件不错,万祥村多数人家的院子是板皮或木棍夹成的杖子院,他家是砖砌的,挡风、隐密性好,还透着气派。
孟老汉今天很高兴,按老规矩,初二是闺女家上门拜年的日子,女婿去年承包了养猪场,没少赚钱,拜年时也大大方方的给老丈人拿了一千块钱,这在当下普通人工薪三四百块的情况下,俨然是一笔巨款!
女婿一家吃了午饭就走了,孟老汉美滋滋的心情无法按捺,下午就满嘴酒气地在村子炫耀,任谁都羡慕嫉妒孟老汉有个好女婿。
赵延军本住在镇里,因为朋友刘贵在万祥村,就常过来打麻将,今天听说孟老汉家有了一笔进账,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打起了主意,麻将之后照例是喝酒,但没有象从前那样喝到下半夜,差不多了就告辞走了。
快出村子时,赵延军放慢脚步,观察四周没有人迹,就蹑足提气地来到孟老汉院墙外的雪壳子里趴了下来,等待时机。
他的混帐名声从小就传开了,初中毕业后没有单位愿意要他,就成了“待业青年”(过去对无法安排工作的适龄青年的美称),每天闲逛胡混,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架不住没有稳定收入,手头难免拮据,他料定大过年的孟老汉没时间把钱存去银行,肯定放在家里,就想着把这笔钱拿下救济自己,这叫劫富济贫。
又过了许久,确定孟家人已经沉睡,赵延军扳着墙头,脚尖着地跳进院里,声音很轻,不足以惊动屋里的人。他弯着腰从窗子底下溜到房门,轻轻使了使劲儿,门开了一条缝就被牵绊住。
赵延军还是比较熟悉农村门户习惯的,对院门比房门看重,入夜后院门会牢牢插上门闩,房屋门往往就是在门把手上栓个绳套,挂在门框的钉子上。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把电工刀,刀刃伸进门缝,果然探到的是绷紧的绳子,轻轻几下就割断了。
门慢慢打开,合页有点缺乏润滑发出了吱嘎声,赵延军忙放慢动作,待身体足以进去时快速闪了进去,再把门虚掩上。
进来后是个门斗,左右各有一道屋门,按照东大西小的规矩,孟家老两口肯定是住在右边的东屋,钱也肯定是在这个屋子,巧的是,东屋的门没有关,让赵延军顺利地进去,然后静静地蹲在门口,让目光适应屋子里的光线,寻找可能藏钱的地方。
东屋空间很大,兼容了客厅和卧室,没有隔离。木凳和“靠边站”(折叠饭桌)顺着窗沿下面摆开,“靠边站”上面陈设着茶壶茶杯,还有花生、瓜子、糖块和香烟等待客的东西,东墙一字铺开的是大立柜、高低柜,都是时下家庭常规家具,一铺火炕占据了屋子的三分之一,此时充斥了整个屋子的呼噜声,就是头朝外躺在炕上的老两口发出来的。
许是外面的冷风随着赵延军进来,刺激到了孟老汉,他暂停了呼噜,向上拉了拉被子,翻身侧睡,枕头也被这个动作拱的蹭出半个炕沿,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子从枕头下面露出来。
赵延军眼尖,一下看出那只袋子的不同凡响,心里狂喜,卧槽,钱就在那儿!
他本想先去大立柜和高低柜里摸索,那都是人们习惯藏钱的地方,没想到,钱是塞在枕头底下,看来这钱该着是他的!
等到孟老汉呼噜再次响起,赵延军蹲着挪到火炕边,手伸向塑料袋,感觉出,那就是钱,一沓子“大团结”(面值十元的钞票)没跑了!赵延军强抑着激动的心情,捏着袋子一点一点往外拽,心脏怦怦的跳。
眼见得就要全部拽出来了,孟老汉忽然翻了个身,头转向袋子露出来的这面,手也无意的搭在枕头边的袋子上,赵延军被这突兀伸来的手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脚也蹬到了炕沿下那几只“趿拉板”(拖鞋),发出嗤啦的声音。
孟老汉被惊醒,伸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正好与赵延军四目相对,两人都呆住了,赵延军率先惊醒,心一横,一把抢过钱袋子,起身要跑。
孟老汉死命的喊:“小偷!”然后以惊人的爆发力一个前扑蹿了下来,脚还没离开火炕,一只手已经捞住了赵延军的右脚。
孟大娘也惊醒了,放声尖叫:“小庆,有坏人”
赵延军再次被孟老汉拽倒,他冷汗直流,两个老的已经醒了,另一个房间住的必是他们的儿子孟凡庆,自己即将被包抄,他一狠心握紧电工刀朝孟老汉的手扎下去,孟老汉吃痛松手,孟大娘这时已呼叫着抓了过来,赵延军刚挣脱出来的脚又顺势踹向孟大娘的脚踝,老太太倒在地上,赵延军抓着钱袋子一骨碌翻身就向外跑。
刚从熟睡中被喊醒的孟凡庆迷迷瞪瞪的出来,正看到一个人从父母的屋子里蹿出来推门要逃,孟凡庆喊着“谁”本能的去抓,被赵延军回手一摔门板撞了个跟头,孟凡庆忍痛爬起,看那人已经抽开院门的门闩跑了出去,他大骂一声:“泥马!”顺手抄起门后的铁锹追了出去。
孟凡庆一着急是光着脚追出来的,眼见着距离越来越被拉长,无法追上那人了,就奋力把手里的铁锹象标枪一样投掷出去,锹头砸在那人后背上掉落,那人也扑倒在地。
孟凡庆心喜,喝道:“再跑啊,孙子!”
却见那人仿佛很听他的话,很快站起来,晃晃肩膀继续奔跑。
“草——”孟凡庆跺了跺赤足,眼见抓贼无望,又担心父母的情况,就返回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