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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美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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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偃月炉中玉蕊生,朱砂鼎内水银平。

    只因火力调和后,种得黄芽渐长成。

    行复遁回法体,运气存神,好一番功夫调和,才缓了气息。

    “今日奇遇倒也算是涨了不少见识。”

    他睁开双目,向外看去,只见那灯火通明,不少人绕在庭院之中喧嚷。

    只因行复见着唐文乙之后,并没到善果寺挂单,而是跟着唐相公到了江湖前辈的会馆歇息,叫做风生园。

    如今见外面有热闹看,也寻思着去瞧一瞧。

    刚刚打开门扉,便见旁门前,唐文乙坐在一个绣墩之上,在那里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热闹。

    “诶,行复师父也睡不着了?”

    唐文乙见行复出来,便把绣墩搬到行复门前坐着。

    “听得外面吵,便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唐相公兴致倒是高啊。”

    唐文乙嘿嘿一笑,指着人群道:

    “这一番人前教子同那捉奸无异,不看白不看。”

    行复眉头一挑,也向人群看去,听得一个浑厚男声说甚么‘下流’‘畜生’‘婊子’什么,着实不堪入耳。

    “额,唐相公,这围着的是什么人啊?”

    唐文乙冲着那大骂出口的中年男人努了努嘴巴,说道:

    “那个骂人的就是虞少爷的老子,虞林虎,被人围着的也正是虞少爷喽。”

    “哦?”

    行复看向那中年男人,见他身形健壮,面目威严,眉间有着一股久经江湖的杀气萦绕,不是个简单人物。

    可就是这么个人,与身边穿劲装短打的江湖人不同,偏偏着一身长衫,配合着他的言谈举止,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呵呵,想必这位施主占了侠以武犯禁一说,觉得头偏,也想着把那儒以文乱法的名头也取了吧。”

    唐文乙听说,哈哈大笑道:、

    “师父说的对,这老小子学问没多大,可偏偏就是好这一口文邹邹的酸气,不知道怎么想的。”

    行复转过脑袋,对唐文乙说道:

    “唐相公还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呢。”

    唐文乙啧了一声,搓了搓手,道:

    “适才天降异象,师父看了吗?”

    “有些感应,只是没出门。”

    “哎,可惜了,没撞见这番好处,刚才异象一起,又有声响,会馆里七七八八的江湖人士都出来看了,唯独不见虞少爷的身影。”

    “咱们的虞老爷子喊了几次不答应,自然就急了,生怕自己的宝贝儿子出了事,连忙去敲门,这一下,抓个正着,恰好遇见自己儿子狎妓。”

    行复听罢,摇头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贫僧以为多大的事情呢。”

    “我也说是啊,哪个少年公子不得有这么个喜好,偏偏这老酸儒觉得丢了他的人,把这一对佳人扯了出来,当众喝骂,才有这阵热闹可看哦。”

    唐文乙接着又是一阵怪笑,听得行复心中有些不舒服。

    “师父啊,你是没瞧见,文锦姑娘的腰肢可真是白腻嫩亮啊,就是我,也差一些走了火了。”

    行复一愣,问道:

    “里面那个女的就是早时沏茶抚琴的文锦?”

    “自然是,虞少爷花了银子的嘛,该他受用,就是可惜喽,这番福气浅了,没命消受。”

    行复听罢,不言不语,走上前去,挤过人群,看向那圈中两个男女。

    只见他二人几乎是光着身子的,各扯了一块布遮羞,低着头,承受着来自众人的不同目光。

    虞行章一言不发,红着面皮,任凭自己老爹数落。

    而那文锦姑娘倒是哭的梨花带雨,凭着身姿妖娆,风光尽露,勾的人心火直冒。

    “你这小贱人还哭,狗一般的人物,不知羞耻,卖骚卖到天下英雄面前!说,为什么勾引我儿!”

    文锦无言以对,像是没听到一般,只在那里哭。

    行复见此,不由得叹息一声。

    边上一人听见了行复叹息,侧目去看,见是个和尚,猛人失声道:

    “爷爷啊!和尚也来看活春宫了!”

    这句话喊得响亮,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也都看向行复。

    行复面上尴尬,合十道:

    “罪过罪过,贫僧不知道是这么一档子事儿,权为好奇而已,贫僧这就走。”

    地上半坐着的一男一女也看过去,向行复投去乞求的目光。

    行复只推看不见,侧过身子就要钻出人群去。

    “小贱人,坏我家风!孽子,你看着,我不怕辱没了我这双铁掌,当着天下豪杰的面,给你立个榜样!”

    说罢,高举一掌,就要向文锦打去,却被身边人连忙拉住。

    都在哪里劝道:

    “不过一些小错,大家江湖儿女有什么不明白的,何故下死手呢。”

    谁知那虞林虎气冲冲的挣开众人,不知为何,抵死要取那文锦的性命。

    行复听得后面声响,哪管她的死活,大步向自己房间走去。

    “业由己造,不是贫僧不慈悲”

    他安慰了自己一句,心中略松了松。

    “神僧!还请救奴一命啊!”

    就在行复以为无事之时,那文锦却冲着行复出声高喊。

    行复脚步一顿,转过身子,看向文锦,心中盘算着是否又是一遭冷枪对着自己放来。

    众人听见文锦说话,是喊那个和尚,也都再次看向他。

    虞林虎手中动作缓了缓,皱着眉头,冲着行复问道:

    “江湖上称得上神僧的,我大都晓得,全不知道有这么个年轻的和尚。那和尚,你什么来路,怎唤作神僧!”

    行复连忙摆手:

    “贫僧行脚僧人一个,哪里是什么神僧啊,这女施主乱讲而已。”

    虞林虎冷笑道:

    “若是如此,那就算是这贱人急病乱投医了,但此地是我好汉们的集会之所,你一个秃驴怎么进到这来的?”

    行复心中不耐,但还是笑着说道:

    “施主问这些作甚么?”

    虞林虎一振双掌,疾风顿起,喝道:

    “这小贱人单单只认得你一个,若是没什么勾连,我却是不信,难道也是冲着我虞家来的吗?”

    行复气急反笑,双目发寒,回道:

    “虞施主是想把贫僧也一掌打死?”

    “你要是说不出个理由,我料理完了这个贱人,就来收拾你!”

    行复心中杀意一动,双拳握起,被虞林虎看在眼中。

    “果然有猫腻!说!谁叫你来的!”

    行复冷哼道:

    “要是你再多说一句,我能保你性命无忧,但必然落得个终生残废!”

    虞林虎闻言大怒,两掌一合,脚下摆出步法,就向行复冲来!

    “吼!”

    行复怒目圆睁,发出一声金刚狮子吼来!

    当即震得那虞林虎全身发麻,双耳震痛,两脚忍不住打颤!

    他只觉两颊微凉,拿手去探时,分明耳边垂下两条血迹来。

    在场众人也都呆住了,看着行复,不敢轻易妄动。

    “这老瞎子!看不出高低么!”

    唐文乙见事不谐,连忙走过来,指着虞林虎骂道:

    “真个狗眼看人低,活佛在面前也不认得,要是这位发起性子来,盏茶之内,咱们这一院子人够他杀三回了!”

    虞林虎双目血红,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至于唐文乙说什么,他却没有听清。

    一旁站出一人来,先向行复抱了个拳,又朝唐文乙一礼,问道:

    “大和尚想是隐居高人,与唐公子亲近,我们不曾来往,不识也情有可原,望大和尚原谅!”

    行复深吸一口气,朝来人合十一礼:

    “这厮欺人太甚,披一身人皮,全不做些人事,若不犯我,我怎会惹他。”

    “是极是极,我乃风生园主江魏亭,代虞先生同大和尚赔罪,他也受了些教训,大和尚就放过他吧。”

    行复点了点头,对那风生园主说道:

    “承蒙贵府收容下榻,贫僧自然遵从。”

    江魏亭这才舒了一口气,道:“大和尚宽宏大量,颇具僧家威仪,未请教上下?”

    “不敢,法名行复。”

    众人闻言,尽皆惊呼:

    “莫不是伏龙退水的行复神僧?”

    行复也没反对,就站在那里,目光不断扫射着眼前所谓的绿林豪杰。

    其中许多人身上,或有血光缠绕,只有少数人带些清气。

    所谓‘好汉’,大抵也就是这般了。

    江魏亭咽了咽口水,江湖人物他迎来送往,就是再怎么厉害,自信也能做到不卑不亢。

    可眼前这位,乃是神仙人物,说不好就是天上下来的,自己倒是有些惶恐了。

    “不知活佛降临,多有怠慢,望恕小人罪过。”

    行复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

    “贫僧是陪着唐相公为明日的平恶大会来的,叨扰了贵府,让列位睡得不安生,应是贫僧的过失才对。说这么多,贫僧也有些乏了,便不多言,先回去休息,恕罪恕罪。”

    说罢,倒头就走,转入房门,两手拉住门扉,对唐文乙说道:

    “唐相公也早点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唐文乙点了点头,行复见此,便关上了房门。

    “唐公子,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是行复神僧呢?”

    江魏亭拉着唐文乙埋怨道。

    “我也不想今晚出这么个差错啊,不过你放心,这位师父没这小的心眼,冤仇有主嘛,你的风生园不会有事的,可能还会名声大噪一番呢,嘿嘿。”

    江魏亭苦笑道:

    “适才好歹没把我尿吓出来,不晓得唐公子交友这么广泛,下回还是先和老兄说一声吧。”

    唐文乙点了点头,也有些困乏,向众人抱了一拳,也往房中去了。

    江魏亭走到虞行章面前,蹲下身子,对他说道:

    “贤侄,将你父亲扶回房里吧,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你莫慌张。”

    虞行章适才浑浑噩噩,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了江魏亭的话,连忙点了点头,慌慌张张扶起自己父亲,也回房去了。

    “江兄,这个女子”

    而今场下只有文锦伏在地上,也如虞行章一般。

    “活佛在里面,你们还想如何?”

    江魏亭冷哼一声,挥手招来一名家奴。

    “送些银子,给她披上衣服,带出去。出了咱们的地界,是死是活也轮不到咱们管了。”

    家奴得了令,取了一件麻衣,帮文锦穿上了,领着她出了园子。

    才走到大门处,文锦跨过门槛,就听得‘砰’一声。

    回头看时,园门紧闭。

    适才软语温存,红脂汗流,如今也只有同那夜间凉风说了。

    文锦收了收身上的衣物,擦干自己的眼泪,往门前看了一看。

    如今宵禁,要很小心才是。

    眼见没人,文锦挽了挽发丝,小心翼翼,如一只野猫,朝坊间走去。

    风生园门户斗拱之上,一只狐狸目光幽幽,看向文锦。

    “真可怜啊。”

    夜已过半,泉香院仍旧挂着灯笼,楼里透亮出几点微弱的火光。

    文锦拖着身子,从后门进去,越过无人的大厅,转上二楼,来到老鸨的门前,轻轻叩响门扉:

    “妈妈,我回来了。”

    房间内燃起一盏灯,不多时,一个年过四十,颇具风韵的妇人扭腰走出来。

    “女儿啊,今天没在虞公子那里过夜?”

    老鸨满脸笑颜,今儿凭着文锦一人,茶费就是五十两,陪歇更是拿了三百两雪花银,自然满心欢喜,说话之间,便如真是她的女儿一样。

    可她一放眼看去,顿时大惊:

    “我的心肝诶!怎么这副模样,那公子爷喜欢这般作贱么!”

    只见那文锦发鬓缭乱,脸上有些淤青,披一身麻衣,凄凄惨惨站在那里。

    老鸨连忙去扶住,文锦轻轻稳住身子,说道:

    “妈妈,我不打紧,只是想歇了。”

    “诶!”

    老鸨急唤楼下的龟奴,叫他将文锦背进房里,自己也跟在后面,好生照看着。

    龟奴将文锦驮在背上,慢慢的上了顶楼的厢房,推开房门,将文锦放在锦罗床上。

    老鸨坐在床边,苦着脸,说道:

    “你这模样,得几天不上工,这却怎么好。”

    文锦无力撇过脑袋,说道:

    “妈妈,就容我几天好么?”

    老鸨似有为难,但算了算,虞行章给的银子,也能补几天的缺,也点了几下头。

    文锦见此,才放心睡去。

    老鸨见文锦无心多言,也只好退出了房门。

    就在老鸨退出去后,风生园的那只狐狸却伏在了房间阳台的栏杆上。

    狐狸跃下栏杆,一阵红光泛起,变化出人形,正是季三娘的形貌。

    季三娘走到床榻之前,朝那文锦轻轻呼出一口气来,眼中泛起绿光,窃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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