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治法
末炼还丹莫隐山，山中前后尽非铅。
此般至宝家家有，自是时人识不全。
银华府中，街道上的水已经漫过了膝盖。
一座府城的涵洞，明渠，暗渠，和城壕少说有数百条，可是此刻，皆已满溢。
各户的百姓，打开门窗，不断将家里的水，用碗盆舀出，泼到外面。
在这场灾难之中，最为开心的，恐怕就是不知大祸即将降临的孩童了。
几个好事的小孩子，用浴盆把自己装了，浮在水面上，在那里嬉笑玩耍，引起了家里大人的一阵喝骂。
一时之间，孩童的嬉笑声，大人的喝骂声，妇人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仿佛一场让人极为不适的唱戏，恨不得给台上的人扔去几块砖头。
而全城都处在水中的时候，府衙里的境况就要好很多了。
因地势选在高处，衙门里的排水又是极为高明。
是此，雨水才堪堪没入脚跟。
本该是脚下生凉的时候，徐生茂却像是脚底踩得的是开水一般，左右踱步。
一旁的同知，通判，加上六部的典吏，文书，甚至门外的侍卫和府兵，都心中惶惶，口中喃喃。
本是极为肃穆，庄严的大堂，此刻犹如戏场，十分喧闹。
萧之青见徐生茂只是来回踱步，不发一言，急声说道：
“大人，这时候都在等你拿主意，你说句话啊！”
徐生茂停下脚步，靠在椅子上，抖了抖靴子上的水，闭上双眼，似乎没有听见一般。
众人见此，又是一阵喧哗。
徐生茂得知，茗花河溃堤之后，河水蔓延上岸，东南北三方，已经淹坏了八处村镇。
如今难民入城，找不到地方歇脚，只得在四道城门楼上休整。
他如何不急，派人挖宽壕沟，疏通渠道，连着护城河的水都放出去了。
但以上举措，奈不过几个时辰，光是这雨幕，就差些将城里塞满了。
幸好城池选址在高处，茗花河的水一时半会淹不过来。
可看涨水的架势，也是火烧眉毛。
“老爷！”
门外一个差人跑将进来，浑身湿漉漉的，跪在地上，禀道：
“北街上的雨水已经漫至两尺四寸了！”
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差人来报，眼看十万火急。
徐生茂无力挥挥手，教四个差人退下。
“列位，这等，这等该如何是好”
徐生茂微红着双眼，语气悲痛，颤声说道。
众官吏见此，心下也生悲戚之意，有几人更是拿袖抹泪，小声啜泣起来。
徐生茂见此，心中更悲。
只得挥退官吏，叫他们准备清点城中人数，弃城而走。
众官吏闻言，欲说不说，也都退下了，唯独剩下萧同知一人。
徐生茂也不管他，走入二堂里，萧之青也跟着进去。
到了那尊释迦佛像前，徐生茂双手合十，下跪哭道：
“佛祖啊，不知何故，上天竟如此待我银华百姓。”
萧之青见此，摇摇脑袋，叹一口气，上前一步说道：
“大人，这只是个好看的物件，不需这般，眼下处境困难，咱们得好好想个办法才是，若是真弃了城，上面追责下来，恐乌纱不保啊。”
徐生茂不言不语，走入堂内，靠在椅子上，双目发愣，看上房梁。
萧之青见此，不知为何，自己也不想说些什么了。
许久，徐生茂说道：“之青，你在这里不出去，难道是有什么法子么？还是，只为看我的笑话。”
萧之青听见徐生茂开口，急道：
“徐知府啊！我绝无此想，只是见你这般，着实心中难受，但我真有个不算法子的法子，不知大人”
徐生茂连忙睁开双眼，问道：“如何是不算法子的法子？”
萧之青嘿嘿一笑，说道：
“大人，我是银华府城里土生土长的，有些秘闻，府志里没有，我却听族里的老人讲过。”
“请讲。”
“咱们银华府与别家不同，秋期多雨，又处在茗花河主流边上，什么时候没有发过几次洪灾，府志上，只记了四回，可街头巷尾传言，少说也有二十来回。”
“这我是晓得的。”
“大人，还听我说，寻常洪涝，必有预兆，可如今这回，倒像是凭空而起，而恰巧这二十来回里，就有那么一遭，同这回相似。”
“哦？”
“那是七十年前的事，我也是听我祖父讲起，皆因知府无德，皇天降灾，也像今日这般，毫无预兆。”
“你是说我这几年来，治理无能？”
“下官万不敢如此想，不过上天既然降下灾祸，必然是有缘由的。”
“你说得是行复和尚？”
“昨日将他监入牢中，今天下午就发了大水，下官实是不能不往这里面想啊。”
徐生茂稍作沉吟，又问道：
“既如此，该如何做呢？放了他？”
“既是天灾，就得要个有法力的人来治。”
徐生茂缓缓起身，说道：
“我自到任以来，敬天礼地，奉佛法之慈悲，呈儒门之教化，惠施百姓，就因一时之气，拿了行复和尚，说来也是他冲撞我在先，这也不是毫无理由的，就此归罪于我，怕是不行。”
萧之青脸上一苦，说道：
“那大人准备如何做呢？”
“你适才说，天灾要那有法力的来治，生因和尚会讲超生妙道，演化佛相，也是个有法力的人啊。那行复我倒是没看见有什么法力，只是有些武力在身。”
萧之青面上虽笑，心中却恼他。
那老菩萨早被行复和尚打成一个猪头了，能治些什么。
徐生茂却是下了决心，说道：
“先让那生因法师来试一试，若是不行，再把行复和尚放出来。”
萧之青还想再说，却被徐生茂止住，无奈之下，只得去莲心寺请生因和尚。
徐生茂见萧之青离去，也坐了下来，心里面不住的念菩萨保佑。
撇头却见桌面上放着一封书信，乃是玉兴县知府张知湘启上的，拆开了一半，还未查阅。
心烦之下，取出信来，放目看去。
少顷，徐生茂猛地一拍桌子。
“真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