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众心降龙
黄芽白雪不难寻,达者须凭德行深。
四象五行全藉土,三元八卦岂离壬。
炼成灵宝大难识,消尽阴魔鬼莫侵。
欲向人间留秘诀,未逢一个是知音。
“羽服黄冠早发修真志,炼药烧丹养性还元气。苦行劳神指望登仙位,莫恋形魂来受甘露味”
正当明星残月,万汇寺中,一处香木高台之上,端放一人尸身,四周饶有法坛,都是空门之客,那尸体身着法袍,神态安然,不是周灵诚是谁。
坛下大众,都在拜大悲忏,一念《往生度亡经》,作平安法会,一念《地藏菩萨本愿经》,作消业法会。
居中坐一人,头戴毗卢帽,身着烈火袈裟,串百八菩提子,一手执幡,一手托钵,高唱《甘露词》
此诵言辞悲切,闻者身泪俱下,法词唱毕,又摇动法幡,喊道:“道兄!苦你一生参求营谋,大道未成,今仙驾而去,贫僧祭你一祭!”
言罢,点燃法幡,放置香木台上,少顷就听辟辟钵钵木火之音响起。
那坛下大众,有僧有道,都拜伏在地,喊道:“送真人!”
眼看尸首化尽,几个道人上前收拾骨灰,装在坛子之中,自发去了。
一旁站着的唐文乙,面色黑沉,眼看众人收拾法器,就要散去,便冲上拉住行复说道:“师父,就这便罢了?”
行复听他这等说,面色愈加悲戚,言道:“此城百姓,对那妖魔深信不疑,实在不好下手,况他们还害了道兄性命”
唐文乙一拳锤在行复胸口上,怒声道:“没骨头的!不要这等说,一说就窝囊了!灵诚道长为妖魔所害,你难道一点也不上心吗?准备一走了之,就当这一辈没遇上这遭事,还顶着个光头,不要脸的行乞求布施么?”
行复闻言,脸憋得通红,也怒声说道:“若你有心,你去斗那妖魔便罢!这城里的蠢货,把我等出家人性命视作草芥,我还赶着给他们当儿子么?”
唐文乙愈加怒不可遏,指着行复连道几个你字,却再也没说什么,转而失魂落魄,回身离去,说道:“只可惜灵诚道长”
行复适才气急,连喘了几口气,回过身来,思索道:莫非真就撒手而去?如此这般,却也真窝囊。
就在踌躇之间,那万汇寺老住持上前搭手说道:“师弟,怎地和那位施主发起嗔性来。”
行复叹息一声,对老住持说了事情详细,又问:“老菩萨,你有什么办法么?”
桓生老和尚,叹息一声,说道:“师弟若不管这件事情,走了倒也无妨,自有我们本城的修行人处理,只还是抵不过那妖魔罢了,在此方念佛数十年,最后死在此方,也不算太差。”
行复闻言,愈加不是滋味,桓生老和尚又说道:“那妖魔破开禁制,召集水族,已经在城外兴起水浪,恐怕如同三十年之前,要在明日水淹城池,师弟要走,还请速速离开此地。”
行复抬头看他,半晌说不出话来,桓生老和尚却转头而去,行复连忙问道:“老菩萨,你往哪里去?”
桓生回头说道:“要去布置法会,抵御妖魔。”
行复将他扯住,问道:“你们这一城和尚道士,有何法力,怎能抵御那孽龙?”
桓生笑道:“那妖魔破开禁制,也破了城中禁绝神佛的阵法,虽灵感微末,还未恢复,但也聊胜于无,可以阻拦一二。”
行复惊道:“这城中仙佛既然有灵,那我未必不能尝试一番。”
“这么说,师弟要留下来同御妖魔了?”
“就此离去,心中确实不过意。”
“好!师弟要如何布置,且与我说!”
赤蒙府城外,四个道士下了船只,走到沙地上,内中一个道士招手一挥,那小舟腾空而起,越变越小,最后稳稳落在道士手中,被收进肩上褡裢里。
一个道士笑道:“若无灵通师弟这一只法船,我等还不知过的江否。”
那名唤灵通的道士也笑道:“日后师弟有求,诸位师兄也切莫缩手啊。”
为首的年长道士却皱着眉头,扶住身后法剑,说道:“灵诚师弟恐怕是殒命了。”
众人一听,顿时面色一变,有悲戚叹息者,有沉眉怒目者。
那灵通惋惜开口道:“可惜了师弟,也怪我,师尊早让我跟住他,不料被他甩开了。灵泉师兄,你在试着感应一下呢。”
灵泉拿出怀里的命牌,上写周灵诚姓名八字,说道:“命牌不亮,我也再三感应不到,应该是没有差错。”
“那妖魔是有些手段,适才过江时,灵心与我险些被他扯入江中。”
“确实如此,若不是灵玄师兄我早已被他吞入腹中了。”
灵泉用上法目观看篆江,只见黑气上浮,血光迸发,沉声说道:“那妖魔破开禁制,天一早恐怕就要兴风作浪了,我等先在江边布好法坛,提防一二”
话音未落,一只钢刺飞来,直冲灵泉道士面门,那灵泉眼疾手快,转瞬只见拔出背后法剑,挥手一招,喝道:“去!”
那法剑滴溜一转,荡开钢针,冲入水底,少顷,一只鱼尸浮上来,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便有万千钢针从水底飞出,直奔道士前来!
灵玄手上一挥,一把法扇握在手中,对着钢针一挥,只见平地风起,扇开一片浪潮,扑散钢针!
灵泉连忙一个纵身退出几丈,对众师弟说道:“妖魔势猛,先入城去!”
众道人得令,连忙退走,那江边一个浪头浮起,托着个白鳞鱼头的妖魔,正是青花先锋!
那先锋用手在鱼鳃上一抹,低头说道:“速速禀报龙君,那伙道士入城去了!”
底下游鱼听令,连忙遁入江底,窜至龙君水府,见了龙君,备说详细,那龙君打发了游鱼,回首对众妖笑道:
“不必管他们,虽然我修为如今只恢复了十之六七,可老怪物不下山,几个小辈还是翻不出风浪来!”
转头又对众人说道:“天一亮,青花开道,两螯镇水,赤目,黑面行浪,珠甲兴波,吾自显化真身,入云施法,降下暴雨,以雷声为号令,雷霆一发,即刻水淹城池,不得有误!”
“我等领命!”
这一伙道士入了城池,见百姓人家都熄了灯,独宫观寺庙灯火亮堂,连忙寻一个道观,叩响门扉,进门打了个拱,对开门的道人问道
“道兄请了,不知因何事,满城修行都做法会?”
“诶!那百姓愚昧,不识好人,屈杀了除妖的真人,我们一城的道士和尚都在祭奠他。”
四人闻言,脸色登时煞白!
灵通哭道:“正是我等师弟啊!”
那知客道人听闻,连忙请入观中,奉上茶水,做了个大礼,说道:
“那无名的真人道风威仪,我等都看在眼中,诸位是真人的同门,想必也都是好人,还请救此城池一救啊!”
说罢,跪在地上,就要磕头,却被灵泉拉起,说道:
“我等此行前来,就为妖魔之事,定要用他性命为我师弟报仇,道兄先起来。不知城中有什么高人,可否请来一起镇伏妖魔?”
那道人连忙点头说道:“就在刚才,万汇寺中来了个高僧,是观梅神僧的徒弟,就是他召集众人,在城头上摆下法坛,明日要和那妖魔争斗!我被师父留下来看守宫观,才遇着众位仙真。”
“好!既然是观梅神僧高徒,那必然法力高强,我等心中有数了,道兄还请指个方向,我等寻他去也!”
那道人指了个城头方向,正是朝江城头上,一行人又急匆匆奔向城头,眼看那墙根底下,躺着几个当差的,都被打晕了扔在地上,几个道士抬头看城墙,果然依稀人头窜动,便使个轻身法,跳上城头。
那搬桌子,抬香烛几个和尚见了,连忙喊道:“又来几个!”
说罢几个人冲上前去就要扭住几人,不料都被打翻在地,那和尚骂道:“你们这群吃民膏不为民想的豺狼,大祸临头了还不知道么!?”
那灵玄道人一手把他提起来,说道:“你看我们是什么豺狼?”
那和尚仔细一看,才看清几人身着道袍,头带巾冠,才恍然道:“哦!原来是几个师兄啊!小僧错看了。”
又对众人说道:“不要怕,都是自家兄弟。”
灵泉笑道:“这个和尚倒像个入会的,不论同道论兄弟。”
灵玄放开和尚,那和尚双手合十,说道:“小僧法号圆敬,几位师兄也是来帮忙的吗?”
灵泉点头道:“正是,不知观梅神僧高徒在哪里?”
圆敬指了个方向,又对一旁和尚说道:“圆命你带这几位师兄去找主持和圣僧。我们几个还有些活计要做,不敢耽搁,师兄见谅了。”
灵泉道士谢了一礼,说道:“无妨无妨,还有劳你指路,法师先行吧。”
圆命这才起身,领着众人到了一处法坛,指着坛上二人说道:“几位师兄,上面就是观梅神僧的高徒,你们自去,小僧还要去给师兄帮忙。”
说罢,又急匆匆跑了回去。
灵心笑道:“这里的人却老实,也不问问缘由,就带我们来了。”
灵泉大步走上法坛,正见着一老一少两个和尚正对江面指点,他上去高声说道:“青阳山流云观李灵泉见过法师!”
二人回过头来,见身后站着个中年道士,他背后还有三个道人笔直站立,看着他们。
行复正要回礼,却突然说道:“道兄适才说是流云观的?”
几个道人都点点头,行复当下行了个大礼,说道:
“道兄同门周道长为除妖不幸殒命,贫僧多为自责,今几位道兄能不计前嫌到此助力,贫僧厚颜代这满城生灵致谢诸位道长!”
灵泉连忙扶起行复说道:“灵诚师弟到此寻大道机缘,不幸身死,我等虽心中悲痛,却也怨不得旁人,言下抵御妖魔要紧,法师勿要多礼。”
行复这才直起身来,说道:“诸位真人此来,准备如何做法?”
灵泉看向四处法坛,对行复说道:“我听闻赤蒙城禁灵阵法破开,能否将城隍庙宇之内大小护法神像搬到城头之上,我等好召请神将,点起神兵,杀灭妖魔!“
行复不假思索,当下说道:“便按真人说的办!”
这城隍乃是专司护城之神明,今日赤蒙城将毁,自然要搬出城隍老爷来。
少顷,几个道士劳力就把那文武判官,四大将军,牛头马面,日夜游神,枷锁使者都搬到城头之上,分坛安好,又祭了一番,各处准备不提。
大梅山上,观德和尚仍任矗立山门,忽然转过身来,对院中观梅和尚说道:“师兄,怎地做了一晚上坛子?”
观梅和尚闻言冷笑一声,说道:“知道先开口了?”
“江上云势不对,恐生变数啊。”
“三十年不管不顾,不知生了多少哩。”
“那条泥鳅估计也没听师兄的良言”
“那这回依你的,如何做我都不言语。”
观梅和尚话音一落,观德和尚便已经双臂微撑,身上直裰霎时如同劲风吹打,簌簌作响。
他正对篆江方向,举起一手,猛然五指一收,作成拳状,真气流转,方圆百里尽皆感应,在那江底正好锁住龙君!
篆江龙君正笑对自己众多手下高谈阔论,准备水淹赤蒙府城之后,得陇望蜀,把一府的水域尽皆吞没,忽然心中莫名大惧,他望向大梅山,正想站起身来,却不知为身躯不听使唤!
那龙君满眼惊惧,浑身战战兢兢,口中流出两条涎来,却话也说不出一句,只在哪里发抖!
地下众妖见如此,连忙朝大梅山跪地磕头,口称不住的念到:“菩萨慈悲!我等知错!”
观德和尚锁住龙君气机后,那高举之拳往后微微一缩,眼看就要打下去!
篆江江水沸腾,众水族惊惧不已,仿佛大祸临头,那游鱼争相跃出水面,平日所安之地,便犹如地狱油锅一般!
观德和尚却叹出一口气来,泄出真气,拳势一发散去,那咕噜冒泡的江水转瞬之间又风平浪静,仿佛无事发生。
那龙君倒吸一口气,跌坐在石头上,脸色发白,正可谓鬼门关中走过一遭,众妖见龙君发出声响连忙上前扶住,问道:
“龙君,我等明日还要出水吗?”
龙君气喘吁吁,望向大梅山,心有余悸,他惶惶说道:“本可一拳打杀我,却为何收拳?莫非是警告之意?”
他目中凶光大露,恨恨说道:“那城里的和尚道士已经摆好了法坛,明日我等不去,他们便不来么?
这两头受尽委屈,还修个屁的大道!两个和尚如此可恶,容不下我等,环摆也要弄他个鱼死网破!”
黑面太尉一旁缩着头道:“龙君有甚法力,怎地和那二位菩萨说起鱼死网破来了。”
龙君闻言,怒不可遏,一个耳刮子打的那太尉鱼头晃荡,骂道:“似你这般窝囊,早被渔夫捉去做口中食了!”
那太尉缩在一团,愈加不敢说话,龙君缓了口气,说道:“那城头上主事的,是那两个秃驴的徒弟,那两个收拾不了,还拿不下一只小秃驴吗?
你们若是有心,天一早,还跟着我出水,若有一线生机,便是大好前途,再也不受这等气了!”
众妖听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句话说,龙君见此,张开大口,露出尖牙,说道:
“如若不愿,就此离去也可,只恐那和尚歹毒,收拾了我,还要剿灭尔等!”
说罢,手指一挑,勾起黑面太尉几片鱼鳞,放在嘴中咀嚼,那太尉倒在地上,疼的在那里哼哼,众妖见此连忙跪在地上说道:
“愿与龙君尽力!”
黑面太尉虽疼痛难忍,也还点头道:“极是!极是!”
“怎地不递出那拳?”
“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果还是难断,正法也是不兴”
观梅和尚笑道:“没错,看徒儿怎么处治。”
“行复是斗不过那妖魔的。”
观梅和尚闻言,洋洋笑道:“这个我自然理会。”
观德和尚一愣,转头说道:“师兄莫非……”
观梅和尚脸上笑容洋溢,转身回到院中,也不做泥坛,径直往禅房里休息去了。
观德和尚也舒了一口气,走进佛堂,上了一柱香,端坐佛前入定。
次日天亮,纪府之中,纪知府正从床上醒来,唤过侍从来,打了热水,梳洗了一遍,叫把昨日未看完的公文拿出来,今日要作毕。
那侍从搬来公文,在一旁说道:“老爷,刘兵书昨夜四更就在门房上等候了。”
纪知府眉头一挑,说道:“他来做什么?”
“说是城防治安一事。”
“嗯?我城中都是忠厚百姓,多少年不见暴民了,莫非是外来的飞贼匪徒?”
“小人不清楚,也不敢多问,给他送茶时听见什么道士”
“甚么道士!道士早就死了,唤他进来!”
纪善云心中莫名忐忑,他也被龙君梦授机宜,就是应在道士身上,如今城中有事又和什么道士相干,自然要思虑一二。
刘兵书进了书房,礼毕之后,急忙说道:“大人,昨晚一伙出家人在城西城头上,不知搞什么鬼,把当差的府兵扔在墙根,叮叮咚咚搞了一夜,我三更得知,立马差人捉拿,不想都不济事,这才连忙上告大人。”
纪善云骂道:“怎么不早来禀报,非要捱到天明!”
刘兵书不敢抬头,说道:“府上亲近说大人二更才睡,在下不敢打扰”
纪善云冷哼一声,写下一份文书,派衙役挑一匹快马,差上总督,调驻军前来,又发一道令书,送至校场兵马指挥处,调来五百军士速行到城头之下。
却见乌泱泱一伙兵丁拥簇着官行,清开道路,直通城头之下,却见城门紧闭,那纪云善坐在马上,看那城头,闹鼓喧天,或唱或吹,或打或敲,都是道乐梵音,好不热闹!
那知府笑道:“搞什么鬼名堂,自我到任,这伙人丧事也不见得大做几个,几日到此为何?速上城楼,把那道士和尚拿住!”
却见城墙上闪出几个人来,正是行复并那四位道长,一个个怒目而视,真气喷发,吓得那一个个兵丁不敢上前。
纪知府见此,也有些悚惧,但也高声喝道:“哪里来的出家人在上面撒野,为何搅我城中清净?”
灵玄道士冷笑一声:“清净?你且上来看看!”
灵玄道士纵身跳下城头,用个轻身法,鬼魅一般攀上马匹,一手抓住纪知府,又一脚登在马背上,提着他窜上城头,稳稳站定,又指着篆江,说道:
“你自己看看!”
纪善云不敢违逆,慢慢上前,远远看向百流江,却吓的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却是
恶风起波涛,狠浪打云霄:分江鱼怪舞,行水现众妖!青花跋扈当先锋,蟹士威猛坐军中,赤目鲟鱼挥大戟,乌鳢黑口吐腥风,还有猪婆龙,翻尾兴浪上九重,扭身南北两头冲!独角孽龙盘空挂,点起鱼虾要称雄!
纪知府战战兢兢,满眼悚惧,抖声说道:“这等这等”
灵通道士把他提起,冷声说道:“这便是那保生利民,尔等日日拜祭的龙王爷!”
纪知府听后,涕泪横流,哭道:“本府风调雨顺,百姓安乐,为何却是妖魔显化?定是错弄了罢!”
灵泉道士沉声说道:“你们这一城百姓都忘了这本就是妖物么?若不是观梅神僧镇压,早在三十年前把赤蒙府淹入江中了!如今他恢复元气,又要兴风作浪,做那三十年前的事了!”
纪知府连忙扯住面前几人衣衫,说道:“几位真人还请救我满城百姓一救!若要在下出力,我一定竭尽所能”
灵通道士闻言,怒喝道:“就是你这方百姓!害死了我灵诚师弟!”
纪善云闻言,不住磕头哭求,说道:“令是我下的,和满城百姓无关,若真人实要怪罪,就怪我一人吧,还请怜此城中数万条性命”
“够了,灵通!灵诚师弟已去,不要再添伤感。”灵泉说道
“这位大人,你若想帮忙,就请疏散本城百姓,若我等不济”
“却是怎地?”
“就逃往他乡去吧!”
纪善云连忙下了城头,对众军士说道:“不要管此间事了!速速敲锣打鼓,通知百姓出城!”
刘兵书不解,上前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纪善云红着眼,狠狠“哎”了一声,指着城头说道:“龙王爷,不,那条孽龙三十年前淹城的事你知道么?”
刘兵书挠着脑袋,说道:“小人祖居此地,怎地不知?那时我还年少,没出城看过。只听闻是大梅山的观梅神僧出手,让龙君弃恶从善,大人怎么说起这茬来了?”
纪善云忙把他推开,说道:“你自己上去看看!”
说完转头骑上马,连忙回府衙去了。
刘兵书站在原地,面上愈加疑惑,一旁的府兵凑上来,问道:“兵书大人,您上去吗?”
刘兵书听有人讲话,才回过神来,说道:“不了,速速去集结百姓,知府大人之令可不敢马虎!”
纪善云忙归府衙,点起府中六部官吏,分按街市,连忙催促起行,把一城百姓都聚在东门集市上,一眼过去,满城百姓脸上或不解,或埋怨,闹闹喧喧。
纪善云忙登城台,高声说道:“诸位乡亲父老,事在紧急,不敢多言!快随府里管辖出城去,就城外皓山上,我已派人接应,切不可在平地之处行留,快些动身罢!”
此话一出,满城百姓哗然,有那心里不服的,说道:“怎地城中不好住人?偏把我们赶出去!”
众人尽皆附和,有明事理的说道:“大人好歹说个由头出来,不能这般不明不白啊!”
纪善云见此,心中急切,怒上脸面,喝道:“咄!不听令者,枷锁加身,也要赶上山去!”
言罢,左下兵马指挥着牙将锁上一个叫得欢的人上来,当下众人都不敢言语,忍气吞声,似鸡子一般只等安排。
纪善云对身边亲近说道:“你等在前方先行,万不可出了差错,我清点完百姓便”
他话音未落,就听城西一处炸响,众人都循声望去,那城头之上,道士和尚一听此声,都精神一振,目视前方。
只见那一处水浪高上百丈,淹过城外道路,漫上田野,就要压城而来!浪花里,尽是水族妖兵,虎视眈眈,浪头上,披甲带胄,也是成精鱼蟹,高声叫嚣!
满城百姓见此,个个吓得魂消魄散,连忙跪地磕头,喊道:“龙王爷息怒!”
纪善云见此,双目血红,脸上青筋暴动,嘶吼道:“快跑!!那孽龙要淹死满城生灵!!”
跪地者,有那年纪大的,一听此言,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日子,连忙拉起家中晚辈,跟着官吏,你踩我我踩你,涌向城门!
城头之上,行复见孽龙飞上云霄,炸响雷霆,那水中妖孽便循声而动,大兴波浪,就要淹将过来,他怒喝一声
“开坛!!”
众人一听,什么禅杖,佛珠,木鱼,法剑,长幡,神牌立马响了起来!
流云观四道飞身上法坛,手中掐诀,嘴中念道
“伏以,恭祝宝香玉炉焚,瑞气祥光满太空。迎请威灵来降鉴,广布神华赴坛庭。恭炷宝香,虔诚上启“
”奉请赤蒙府城隍土地,威灵有感尊神座前。三十六曹、七十二司,速报司、现报司、赏善司、罚恶司。牒文到时,速赴青华宝坛“
城头之上,那城隍庙中各大将军,神使忽地神光大放,神像摇动!
法坛之上,神香自燃,烟雾缭绕,忽地遁入神像之中,众人心头之间,多道声音响起,都说道
”遵法旨!“
那各尊神像顿时破碎,里中走出真神化身!正是:
城隍坐下尊灵神,赏善罚感应妙,甘柳二将法扇摇,护生显灵伏魔妖:范无救黑脸破邪氛,谢必安白面镇波涛。牛头马面手段狠,枪戟无情怎肯绕!日夜游神凶貌显,捉怪缚精法力高,枷爷獠牙尖又利,号旗凯旋还仙朝!
坛下神将,恶狠狠高举刑器,踏空而行,直冲妖魔杀去!
龙君坐下众将见此,喝道:“朽木碎石,岂敢犯我龙君神驾!”
说罢,青花绰枪来赶甘柳二将,蟹帅抡剑要斩黑白无常,赤目大戟对上牛头马面,黑面太尉拿一把鬼头大刀,拦住枷锁将军。
听得乒乒乓乓,刀光剑影掠开,看的众人冷气直貌,却见还有一只猪婆龙尚在兴浪,流云观四道见此,只恨法坛上脱不开手!
那一众道士和尚见此景象,也起几分雄心,要并力守城!
道士吹起玉笛,敲起法鼓,众观高功踏禹步,大众唱道:
“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芳骞林,九色莲花座。万真环拱内,百亿瑞光中。玉清灵宝尊,应化玄元始”
宝诰一颂,那百丈波涛当下缓住去势,珠甲将军见此,连忙催使法力,又下苦功,逼动水浪前去!
那和尚又司磬儿,打铙钹,众寺长老洒甘露,唱到:
“妙湛总持不动尊, 首楞严王世希有,销我亿劫颠倒想 ,不历僧祗获法身,愿今得果成宝王 ,还度如是恒沙众”
只听那神咒宝诰齐齐响起,城中寺观佛陀天尊神像摇动,妙法顿生!
那百丈浪花饶是珠甲将军如何努力再也不能进一步!
那龙君正兴风雷云雨,见手下众妖如此不济事,大为恼怒,当下怒喝一声,冲破云头,显出自己百丈真身,怒目视向城头!
城头大众见此,战战兢兢,道士闭紧双目,和尚低头合十,但唱诵之音越来越大,直至满城!
城外百姓都已出城,见天际异变,都回头瞻望,见那龙君狰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纪善云颤声说道:
“天哪,这岂是人力能相抗的?”
那人群之中,一伙人车马轿行运着家私,正是王坚然一家,唐文乙也在其中,他早把此景看在眼里,虽早已见过妖魔形貌,却也有几分害怕,嘴里嘟囔:
“阿弥陀佛,平安无事”
城头上行复双目眯起,真气涌动,十余劫法力流转全身,双拳紧握,就待出拳而已!
那龙君尾巴一扫,俯冲而下,直冲神将而去!那几尊神将见此,舍了面前之人转向龙君冲杀而来!
几个妖精前番打斗,早架不住神将威猛,如今见得了性命,屁滚尿流回到浪头之上,看那打斗。
却见龙君丝毫不惧,大吼一声,抡爪来杀,不过几回合,底下四道法力用尽,吐出一口鲜血来,神将身影若隐若现,奈不过三合,便都烟消云散了!
龙君大笑一声,一尾巴甩向城头众人,不想一道光幕顿现,挡住龙君,正是众仙佛灵感缘故。
龙君眸子一挑,又甩一尾,那光幕霎时间低下一丈高低!
龙君笑道:“这等法力,岂敢与我相争!”
言罢,又是一尾甩去,光幕渐渐隐去,龙君见此,血口大张,在空中盘几个势头,卯足气力,打出一尾,要把那城头打塌,把那一伙道士和尚尽皆打坐肉酱!
行复见此,猛地踏地,腾上空中,拳势早已按耐不住,只听得龙吟大作,依稀有禅唱之声,对着龙君尾巴,一拳锤去!
“轰隆!”
金光消散,龙君仍悬在空中,只是尾巴流血不止,而行复早已坠入城头,砸出一个坑来。
那青花先锋见此,惊道:“我的爷呀!这和尚还有些手段哩!竟能伤到龙君。”
赤目都监也道:“难得!难得!我等修上百年也不曾有这手段!”
龙君回头看众妖一眼,众妖当即噤声。
他又回头看那躺在地上的行复,笑道:“你怎么如此不知死活?”
又说道:“你若昨晚逃走,任旧不失长生之道,却不想这般蠢笨,舍弃大道前途,也要来蹚这趟浑水。”
行复无言以对,他心中也许默认了那龙君的说法,挣扎起身来,说道
“我从我师修行四载,却常陷五蕴之中,侥幸踏入佛道,亦是慈悲不显,屡犯戒行,若还见死不救,岂不是枉修正法,不忠佛道。
况灵诚道兄与我一同协定剿灭妖魔,我若不顾,岂不是不义与他,这不忠不义,就算是一凡俗如此也羞于存生,何况我等扶持正法之辈!”
龙君闻言哈哈大笑,说道:”你和尚本该四大皆空,怎管这等俗人言语,也罢也罢,既然如此,不如为我所用,待我吃了你,必然修为大进,你也全了名声,真是两全其美啊。“
言罢,就要冲将下去,吞了行复,行复也重新拉起拳架,就要再行招法!
却见西边一朵黑云忽然压来,砸入江中,猛一下冲散水浪,把那水族妖兵都卷入江中,再也兴不得浪头!
江中一团长大黑影一闪而过,激起一阵波涛,飞身上天,和龙君一般大小,定眼一看,原来是一条黑色巨蟒!
“我乃大梅山四地菩萨法常观梅法师坐下大蟒尊者,休要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