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舍亲
人生虽有百年期,夭寿穷通莫预知。
昨日街头犹走马,今朝棺内己眠尸。
妻财抛下非君有,罪业将行难自欺。
大药不求争得遇,遇之不炼是愚痴。
陈严听得那和尚道士话语,心下一紧,把眼朝管家一撇,那管家当即会意,是让自己取那杆浑铁点钢枪来,连忙走出堂院,往里屋去了。
二人见此,也不稍加拦阻,道士自顾自讲到:“自京城里一别十余年,陈居士久在凡俗之中,但体内神血尚还残留啊。”
和尚闻言,神色一喜,把双目往陈严身上一看,只见他目藏金光,已是用上了释教神通,不多时,便一震锡杖,呵呵笑道:“果然如此,这一副造化简直让人脑热,十多年前,陈居士降魔之举,又平添许多阴德,更是让人羡艳啊!”
陈严呵呵冷笑:“二位到此,陈某毫不知情,先前说出这般无头无尾的话语,我在京城何时见的这位真人,昔日那虎妖比之高僧风采,万不及一,如何便让人羡艳了?”
道人挥动拂尘,又说:“自从神迹下降,我二人便一直侧目,只恐皇家气数浩大,不敢妄取,让陈居士得了,便退而求其次,专等你子嗣六阳圆满。”
和尚托钵立杖,单手礼佛,又说:“贵公子得以在母腹中安胎,还亏了滴山真人用真气暗暗护住你夫人体魄,若非如此,这等仙胎早已和佳人玉石俱焚了。”
滴山道人连连笑道:“只可惜夫人命薄,此子夺天地造化而生,一旦出了胎,必遭鬼神来侵,需得吸纳精气,壮大元神,方能保住,若夫人在这孩子出生之时稍觉不对,登时把他掐死,便性命无忧,当真可怜天下父母之心。”
陈严听道人如此说,心血涌动,只苦苦按捺住,和尚又在一旁说道:
“因此胎儿,陈居士一家上下,一举一动都被我等修行人看在眼中,只等时机一到便收入囊中,免不得一阵斗法厮杀,我二人不知造下了多少血孽,折损了许多功德,稍不注意,便要被他人得手,那日虎妖便是如此,他历了多少劫难,修成人仙,只差一步就可窥看地仙胜景,道行与我二人无异,当真可惜。”
滴山道人听此摇头说道:“明成禅师此言诧异,那妖怪是个披毛带爪畜生,不明白长生久视,涅槃生死的妙处,恬着一个丑名,专吃我等这般人样的,若此机缘让他拿了,岂不暴殄天物,命数如此,此物必在你我二人之手!”
陈严见此二人视自己于无物,又言及自家夫人并儿子,自然怒火中烧,其中许多关节,他听起来似有些道理,又听得那虎妖修为与此二人相差不大,渐渐放心,仍然问道:“二位高人来,便是取我儿子去的么?”
滴山道士听此哈哈大笑,说道:“陈居士却不必担心,我二人所求之物,确实在公子身上,但自有办法让其不失性命。”
明成和尚慢慢说道:“贫僧练成金身法相,但差一块高僧舍利琉璃骨,四两罗汉金血,方才圆满,令公子骨相血液颇为上乘,上下一副比之那两样宝贝效用不知高了多少。贫僧等此时机,以近一甲子也。”
滴山道士又说:“我那炉太玄金华丹,差一副一百二十年份虬龙心肝,令公子那颗心并其五脏六腑,皆是入药上品,比之虬龙心肝可好太多了,如今炉火已燃八十年,就等天赐良机。”
陈严高声怒道:“我儿骨肉脏腑,都舍了你们,哪里还有命在,莫要欺人太甚!”
滴山道士嗤笑一声,说道:“我二人也知晓换骨易心之法,到别处随意取来一副,为公子换上,仍可活到不惑之年。”
陈严大呼荒唐,眼看管家抱枪而归,连忙使了个眼色,管家当即会意,扔出钢枪。
陈严一把将钢枪捞在手中攥紧,枪尖直指二人,怒声道:“男儿顶天立地,当为英雄丈夫,不该用他人之命换我儿性命,再者我儿是我妻抵死也要生出来的骨肉,我父子相亲十余年,焉能让尔等随意摆弄使唤!”
明成和尚见陈严如此作态,当下叹道:“居士何故如此,你身上天地造化精华早十余年前就纳入了胎儿之中,虽然残留些许在血肉之中,仍然比不过神迹初临之时。便是你做将军时,我二人要取你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滴山道士,见此,当下一副笑脸儿转成幽潭,慢慢说道:“我二人来时,还想留你一条性命享受百年荣华,如此不识时务,便把你体内血肉也抽干带走吧!”
明成和尚喜道:“贫僧那金身用了令公子玉骨金血以外,这钵盂中的玉液品相却是不能再升一层了,想不到居士如此慷慨,待居士进入轮回之时,贫僧必定为居士拜忏洗罪!”
滴山道人袖袍一挥,仙气四溢转瞬之间布满堂院,猛然气收,一屋男女都不见了踪影,只留陈严父子两个。
明成和尚笑道:“道兄这布雾渡人之术,倒是练得精深了!”
陈严见到宾客长老都不见了,喝道:“你今日只来寻我父子两个,何必波及旁人!”
滴山道人冷然摇头说:“我自把他们都送回了家中,修行之人,杀生太多,有损功果!”
明成和尚闭眼念佛,说道:“道兄此举大善”
陈严不待言语,将儿子护在身后,举枪就刺,那道人把拂尘一架,轻轻挡着枪尖,任陈严如何施为,尚且近不得三分,又把拂尘一撇,当下把钢枪并着陈严甩退回去。
陈严还未待站稳身形,就觉身重动弹不得,原来是那道人使了拘魂之术,把他三魂七魄易形换位,以致陈严难以动弹。
道人冷笑道:“适才禅师说我等与那虎妖一般修为,却是不错,但他是畜生毛爪之辈,手段岂有我二人高明?就是如此,你也是仗着神血威能,斩杀了那虎妖而已,而今那血与我们无害,甚至大有裨益,你又如何施为?”
道人又一手掐诀,口发咒语雷声轰轰,变化了几道手诀,转头对大通和尚说道:“禅师可待天雷打下,血液飞出,就拿钵盂收了。
明成和尚笑口称是,一旁陈复儒见了,连忙开口急道:“若是放了我父,我身上骨肉五脏,仍凭二位取用。”
二人听此,当即宽怀,那道人收了法诀,说道:“我也不愿伤你父性命,他有莫大功德,若杀之,损我等的福寿”
陈复儒闻言当下放心,说:“留我父亲性命便好,我随二位去。”
明成和尚笑道:“生死之间最是验明人心,你有此心意,当真难得,陈居士好命有你这个孩儿,却也不该有你这个孩儿,今日若无我二人,也有他人来取你受用,究竟身在八苦之间,脱离不得,罪过,罪过!”
陈严口不能言,想到,当初为何彰显自己胆气,为何下了那枯井之中,为何妻儿如今都离他而去,撇下他自己一个到老伶仃。
自心上翻出来一口苦血,一口吐在地上,精气神三昧具暗,伏倒在地,久久起不来,陈复儒见父亲如此,连忙求告那二人救他父亲一救。
明成和尚见此把钵盂中玉液取了一滴,一挥手,便送入陈严嘴中,说道:“你父亲伤心至极,损伤了心神,有我这一滴玉液,当可无恙。”
一旁滴山道人笑道:“禅师这一滴玉液,若凡人饮了,当即增寿一纪,将死之人碰着了,也可行走呼吸,和常人无异,你父亲当真是因祸得福啊。”
二人不在多言,转身便要带着陈复儒遁走,却听身后陈严声音传来
“停下!”
陈严体质非凡,那玉液又是特奇之物,不多时,已然醒转,只觉得有些乏力,拄着钢枪,喊住二人。
滴山道人,冷哼一声,说道:“禅师发慈悲,却给自己找了麻烦。”
明成和尚见状不怒反笑,看向陈复儒,说道:“你是想明白了,但陈居士好像仍然执迷啊,看来,这件宝物,今日我却一定要收下了。”
说罢,打晕陈复儒,提着锡杖,望空一指,就看见那锡杖两个环儿里,飞出两条天龙,通体金黄,鸣吼不休,盘过身,定在空中,恶狠狠看着陈严。
陈严勉力挺枪,说道:“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倒也无趣,不如一家都相会地府!”
他心中已经存了死志,自然不惧两条天龙,不过是个死字,便摆出架势,尽力跃起,却不打天龙,反朝明成和尚头颅砸下。
明成和尚怒喝一声“唵!”喝退陈严,把他手中钢枪震断了,两条天龙猛然下降,盘结在陈严身周,越勒越紧,只一扭,扭断臂膀,把它连筋带血扯下来,一爪撇在一边,待得收拾完全再去受用,另一只手,造被第二条天龙咬住,牙口用力,便应声而断,咕咚吞入腹中。
那两条天龙饮了血,吃了肉,浑身金光大放,看得明成和尚哼哼直笑,正待剖开胸膛,饮尽陈严鲜血!
两条天龙展利爪,就要划开陈严皮肉,扯出肚肠,闻得一声霹雳,当下飞回锡杖之中,明成和尚当即大怒,转头看向滴山道人。
“道兄此举,可是也想要陈居士精血么?”
滴山道人一愣神,说道:“禅师这是何意?”
明成和尚冷笑两声,说道:“我们二人,谁会使雷法?”
滴山道人当即说出:“雷法是我道教秘术,自然是我晓得。”
明成和尚又说道:“既然如此,何必装傻,刚才用雷法劈我天龙的,不就是你么!”
滴山道人又疑惑道:“我未曾掐诀,又没念咒,如何使用雷法劈你天龙,你我修为道行都是一般深浅,就是使出来,恐怕也不能劈退你的天龙!”
明成和尚低头不语,正在思索,说道:“莫不是有高人在此?”
此话一出,二人如临大敌,他两个能到此争夺机缘,已经是人仙之中第一流人物,如今来者轻而易举劈退明成和尚天龙,定是道行在他们之上的。
当下运元神,试法力,以备不测,明成和尚更是高声说道:“大能法目清亮,贫僧两个无一觉察,想是地仙前辈,此物于鬼仙,人仙为莫大机缘,却是地仙之鸡肋,望前辈怜我们修行不易,无有法室宗门,高抬贵手,南无阿弥陀佛!”
一旁滴山道人,冷汗已出,看明成话语无人回应,又等了半晌,依旧无声,喝骂道:“这屄养的,定是哪个精于幻术的杂种,戏耍我等,若有真才实学,如何不出来见面!”
他不顾形态,说出此话,乃是机缘被破的心思居大,如今又不见真人,自然恼怒,口不择言,尽显俗人姿态。
却不料话音刚落,一个耳括子打在右脸上,把半边脸儿都打红了,当即就欲施展神通,彰显威风,刚掐手诀,又一个耳括子打在左脸,做了个猴儿屁股一般,气的他三尸神暴跳如雷,举拂尘,四处乱打。
明成和尚制住他,说道:“前辈怪罪,且低一头!”
话毕,堂门外才传来声音:“这和尚有些礼节,这道士修道是修到牛屁股里去了?”
二人便如刚入火炉,又转冰窟一般,浑身冷意,莫不想真有个高人到此争夺,如此这机缘便是绝了念想,哪里敢去招惹。
眼看来人时
面如照月美玉,发眉冷寒秋霜。衣带尘土蒙华,金环瑕疵藏光。真武特昭,也曾醉倒太玄天上;人中一流,也曾跣足把北洲荡。出豪言,四海起浪;睡梦觉,五岳摇晃。拘神敕鬼有良方,移山填海有名望。正是逍遥俗世清净人,不注仙籍第一将!
二人看时,觉得眼熟,却认不出来,明成和尚上前行礼,还未开口,便被来人止住,那人说道:“我是东胜神州,燕虹大世界之人,今从什邡世界赶来这方,俗名唤做蔡佳炳,来往众仙都称呼我为枭神将军。“
二人闻言心下大惊,他两个倒知道有个枭神将军,但那人来头极大,曾被真武大帝特昭入太玄天,定下六甲神将之位,待成就地仙之时便到殿中执事,若日后得生天仙正果,提为一元北斗枭神真君!
他两个大气也不敢出,滴山道人上前闻讯:“可是面见真武的枭神将军?”
蔡佳炳略略点头,那二人又一番惊心动魄,明成又问:“真君到此”
“大胆!”
话还没说完,蔡佳炳高声喝止,他对神位册封一事向来严谨,如今神将还未做得,只是各方朋友以将军称呼,明成如何给他冠以真君之名
明成面如土色,他知此人向来只杀不渡,曾移山镇海怪,在北俱芦洲荡魔修行,杀出来的道果,着实不能小觑。
便连忙改口,谦卑说道:“将军到此小界之中,有何贵干?”
蔡佳炳瞥一眼陈严,说道:“我义兄勾汶玄一年之前,路过此界,恰巧逢上赵公元帅诞辰,到甚么虎月观前扮作看命术士,要渡几个心诚的去同他修行,这方百姓虽是少有衣食烦恼,却无开悟大智,尽然寻不得一个,但他说,遇到个命中注定僧道之辈,根骨惊奇,便是我也比不得!”
二人闻言,心下焦急,这不是陈复儒是谁?但也无可奈何。
蔡佳炳走到酒桌边上,给自己倒上一杯玉醪,细细品味,喜道:“此是凡间大美!”又转头说到:“我半年前偷饮了什邡世界观梅和尚一坛梅子酒,他与我不罢休,除非为他宗门里添个能传承法嗣的人,才能放我,不然追遍四大部洲整日在我耳边絮叨念经。”
说道此处,他愤恨出声:“呵!也就是老子打不过他,还看他寺门里人丁稀少,起了慈悲心,这才应承下来,记起了我义兄说的话,当日我义兄还给了我此人八字格局并姓名,我一推算,便知道他在何方,知晓今日是他六阳圆满之日,特地来寻他!”
他又喝了一口酒,破口大骂:“他妈了个屄的,哪个愿意剃了毛发去当秃驴?”当下又双手合十,默念道:“佛祖勿怪,小子不是骂您,您老倒是有头发的。”
二人见他自言自语,觉得此人如何也不像神将,当下动起眼珠儿,努嘴巴,却不敢在他面前传音,怕有风声传入。
蔡佳炳见他二人如此,心中想到:这两人莫不是犯瘟?也不去管他,转眼看到地上双臂断了的陈严,沉这脸,向前望去,看到了陈复儒,当即喜道:“已经晕迷过去了,正好省事!,正怕他不肯,就在这剃了脑袋,往老和尚那里一送,哈哈!规矩了账!”
便大步走过去,道人和尚连忙心慌,如何使眼前机缘溜走,便小声密谋,说道:“他与我等具是人仙,还未曾修到地仙去,只是在人仙一道上积蓄甚久,但你我二人也是此界之中一流人仙,一个战他不过,两个却难说,只是拖他一时半刻,抢了那小子就走!”
他二人密谋如何避得过蔡佳炳耳朵,早就听明白了,便转身说道:“我也甚久不曾与人动手了,前些时日,同观梅和尚打了一架,只是憋屈得很,跌了些心气,今日从你二人找补些回来!你二人说此界之中你们当为一流人仙,却不可让我失望!”
当下微曲身姿,跺地一冲,一拳打在明成脸上,只见明成脸上金光浮动,却没打破些许脸皮,他当下喜道:“金身?当多打几拳!”
二人见此,也不遮拦,都亮法器,明成脱下袈裟,裹住钵盂往天上一扔,那钵盂见风变大,直大的把目力所及之地都盖过了。
蔡佳炳又说道:“芥纳须弥之法?好!好!好!”
这芥纳须弥之法,从里看时天地都是钵盂,从外看时,三人都不见,只有个钵盂倒扣在地上,端的玄妙。
明成扯开金刚菩提,念动真言,一圈照着蔡佳炳头上便撒去,那念珠圈儿也是见风就大,二十丈方圆,把佳炳困在其中,佳炳只觉得浑身似有千斤重力,当即摇头大笑:“这金刚盖压阵倒是常见,不足为奇!”把腰一躬,双拳高举过头,猛然锤地,把那金刚菩提子都震碎了,明成见此大喊滴山道人,说道:“出了钵盂,带走那宝贝!”
滴山闻言,连忙飞身遁走,只见蔡佳炳,对他方向虚按一下,他便当即倒地,爬也爬不起来,便用玉带缠身,脱了蔡佳炳法域,立在空中,却也不敢多动。
明本和尚见此,好不恼火,便对滴山道人说道:“此人破法极快,前番所说计谋,定是行不通了!须把善心收起,我二人用出毕生所学,结果了他!”
滴山道人本就心怀怨恨,当下里祭出拂尘,手里掐诀,指向蔡佳炳打去,明成和尚 一摇锡杖,要唤出天龙,却唤不出来,想是被蔡佳炳一记掌心雷损了灵性,便脱开上衣,赤着上膊,运用金身,提着锡杖要和他近身相搏。
蔡佳炳看如此阵势,心下欢喜,手中一闪,闪出一杆长槊来,两方对阵
却看那二人
拂尘轻动风藏杀机,锡杖铃响音势狠厉。风藏杀机,打破无为清净,音势狠厉,断绝慈悲仁义。百载修道,一发丢入云烟里;甲子参禅,转瞬跌进红尘去。用尽千般心计,只争大道高低。哪一个脱得火宅?都在苦海中亡溺!
再看神枭将军
怒颜震动天地,神槊搅乱乾坤。踏祥云,管不得心中嗔恨:饮琼浆,却怎得快乐天真。手中凶兵锋开刃,教群魔胆破,众妖投诚。一心劈开生死门,钻透阴阳修行真。六道修罗难做比,八部护法羞任能!
两不搭话,只管来厮杀,这一场好杀,不比前番破法
将军神槊锋,努力显神通;道人拂尘猛,一力呈英雄。好似龙蛇庆会舞,恰如虎豹利爪动。一个威风赫赫施本事,一个为夺造化成大功。却听锡杖响,比之拂尘又不同。来回送去不离首,猛的一着要见红。这个神锋槊,参差整齐波浪涌,那个铜锡杖,对仗有序送阴风。一个如下山白虎,一个是卧道黄龙。那个使将来,拨草寻蛇,这个丢开去,扑鹞分松。两方不敢多怠慢,阎王左右等候中!
战斗多时,这神枭将军不知疲倦,一杆槊使开,舞的是不差一丝,招法又是紧急,教拂尘,锡杖,无处下手,格挡架迎,迫是费力,如此这般还是两个战一个,若一人心慢些,早已是槊下之鬼。
将军打的心喜,双臂通透,便单手持槊,空出一手来,和那明成和尚斗时,看个时机,另一只手抓住那拂尘丝儿,扯入怀中,把柄倒提,将白须踩在脚下,只是一扯,扯断许多白毛,滴山道人见了痛呼不已,那是他猎的诸多奇珍异兽,炼入其中,如何不心疼,便把手一招,那拂尘依旧归手。
眼看去了个帮手,明成和尚汗如雨下,喝道:“快些帮忙!”
神枭将军又是一槊,戳在他右肋,身上流出金血来,眼看金身要破!
那滴山道人,看向拂尘,只呼出一口气来,其中有根白龙须不曾被毁了去,那白龙之灵就被自己封在拂尘里,眼见今日不谐,只好祭出来了。遂念动咒语:“白龙白龙,助我神通,承电役雷,行云吐洪,刀爪破肚,剑齿藏锋,顺我者吉,逆我者凶!
当即一条白须儿断开,飘在空中,转化成一条白龙,带有风雨雷电,一旁道人又调遣身中将官,使用雷法,气势轰轰。
明成和尚见此,知道他手段已经是尽了,若此时尚不得胜,这百年苦修,都成梦幻,当下也不藏私,把锡杖格开槊尖,当下退出五丈长短,只看他怒目圆睁,一手握拳微曲头顶,一手捏拳横卧小腹前,怒喝出声:“南无能摧金刚藏如来!”
一霎那间,金光大作,只见他身形暴涨,浑身肌肉遒劲,亮晃晃仿佛金人,正是金刚法相,当下得有百丈上下,那白龙顺着他手臂盘绕而上,在他肩头吐电喷雷,竟把蔡佳炳当做小小一个芥子一般,那金刚抬脚猛然一踏,这一番,神枭将军也使神通,用出法天象地的功夫出来,身形也高百丈,把个“白龙金刚”撑了起来,见他青面獠牙,发眉皆白,煞是怕人。
一旁滴山道人惊呼道:“如今我二人却是遇到对头了,他竟会法天象地这般神通!”言罢,努力施为,又是雷雨大作。
那将军抬起金刚,一撇仍在地上,金刚白龙过肩,用了个云气升腾之法,让他稳稳落地,又是争锋相对,这一番厮杀更胜先前
拽开大四平,使动双飞脚,龙盘肩头下狠招。青面鬼獠牙尖利,金刚佛拳掌难敌。你来我去甚相迎!蟒翻身,鹿解角,白龙快眼钻首脑,更有风雷把那乾坤搅,若非神枭如此技艺高,管教来人顷刻命散魂魄消!只打的须弥世界内,虚空响动,钵盂本相中,坚壁开缝。
神枭将军恶面露出红光,恶狠狠狞笑,吓得二人不敢怠慢,一力施为,斗上五十余合,不分胜负,神枭将军心中想到:此二人法力倒也算看的过去,不比北俱芦洲一般凶魔差了,但斗得如此之久,也不见他两个弄出新花样来,想是没能耐卖弄了。
想罢,也是收起游戏之心,大喝一声:“长!”
却见将军法相又是一顿猛涨,顶着须弥天际,上下七八百丈高低!尚还不能停息,顶着天也还在涨哩!他二人见此,如何还不明白,若是早用出这般法力,却都不为亡魂?
听的天际上传下来一阵巨响,却是涨破了钵盂,露出袈裟来,又听“撕拉”一声,袈裟也撑破了,两个人连忙遁出法域,各往东西,也不管陈复儒了,一力逃命,却见那将军两手一伸,各自一掌把他二人攒在手中。
二人被将军捏着,面色悲戚,口里都呼饶命,却看将军笑道:“你二人却有好手段,如今打的我筋骨通透,着实过瘾!我法目看你二人虽也不是良善之辈,但只为修行辛苦,倒没有做下甚么滔天血孽。”
二人闻言,有放了他们之意,当下不住告谢,又听将军说道:“只是放你二人归去,等得修为精进了,有今日之举措,便有来日大害,却是放你们不得!我只不打散你等三魂七魄,自投胎去,来世若有造化,再来修行!”
言罢,两手一用力,当即捏碎二人肉身,两道清气窜上去,只奔西方去了。将军这才松手,周围看时,一堆人围着自己跪拜合十,遂自语道:“人前显法,有些不妙之处。”便收了法相,站在地上,看周围房屋塌陷,也是扶额无奈。
陈复儒在一旁,早就醒了,看到二人不见,只有个袈裟裹住钵盂倒扣在地上,不多时,看到震动,连忙抱起父亲,出外躲避去了。
听得周围巨响,一个擎天巨人耸立眼前,踏破多处房屋,只是呆住,周围邻里,乃至全城百姓都出门看,一个个寻香找炉出来跪拜,不多时,巨人自不见了。
废墟中见个七尺丈夫,气魄非凡,只是风尘仆仆。
蔡佳炳早看定陈复儒躲避处,大步走去,见他抱住父亲,又看陈严双臂失却,血晕了过去,便把地上一只手臂凭空招来,接在陈严断臂处,又吹了口仙气,复原接好,说道:“只有这一臂没被那孽龙吃下,另一臂早就化为乌有了。也是运道使然,若遇不着我,性命也丢了去。”
那陈严得了仙气,醒转过来,见自己只有一只胳膊,当下疑惑,自己清楚之际,明明被那天龙把两臂都毁坏了,为何单单只有一只手不见?
又看自己躺在儿子怀中,眼见面前站这个神人丈夫,却不见那一僧一道,想到其中必定有缘由。
复儒见父亲醒来,便心中感恩欣喜具有,又看父亲有疑色在脸,便和他说了底细缘由,陈严听了明白,便挣扎起身,向蔡佳炳告礼感恩。
蔡佳炳摆手,他用法力治疗陈严断臂,只为陈复儒愿意和他离去,若没这个关节,如何管那陈严生死,所以甚不在意,说道:“我到此是带你儿离去。”
陈严听说,又如晴天霹雳,有气无力说道:“仙长也是用我儿炼丹么?”
不料蔡佳炳摇头大笑,说道:“我倒不止于此,虽未人仙,但步步心诚,哪里去求外物辅佐修行,这一来是带你儿子去修行享福的!”
陈严听此,连忙道:“是跟仙长修行?”
蔡佳炳不耐,说:“我自是个为人子徒的,如何能带他修行,他师父境界法力都在我之上,如此才能雕琢这块美玉!”
陈严又问:“那位仙真是何人士,在哪里修行?”
蔡佳炳心中等不得了,高声怒道:“凡夫俗子,问东问西!我与你说清楚,他师父是个和尚,不在此方世界之中,你儿子随我去,教你们终生不能见面!你这一族,就此断后!”
陈严闻说,脸上流下两道泪来,抚着陈复儒道:“为父无能!为父无能啊!”
一旁陈复儒见此,也是声泪俱下,高声哭道:“父亲,就此舍了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