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真实的声音
大伙这才拘束地围着烧烤架下的篝火坐下。
阵卫山将先前烤熟的地瓜也端了过来，放到柴火旁，就拿刀开始分肉吃。
研冰颜笑道:
“罗书记的运气的确不错，我们今晚原本打算就吃这个充饥。”
她说着，拿起一个黑乎乎的烤地瓜，递给罗向前，继续说:
“好在我们身边有个侠士，他去山里打来了这头野猪，终于可以吃肉了。”
罗向前饶有兴趣地问陈卫山:
“卫山同志，你口中的少侠莫非就是这位年轻的博士？”
陈卫山一边切肉分给大伙，一边说:
“是啊，书记您是不知道，神谷村之所以吃不饱饭，除了位置偏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村子附近有一条巨蟒，专吃村里的牲畜，有时还吃小孩。”
他指指火堆旁的钱桂芝，说:
“桂芝的丈夫就是被这巨蟒吞掉的，村里的牲畜根本没法养大，几十年来，人们整天都活在恐惧中。好在少侠昨天帮我们打死了这条巨蟒，所以村里人都尊称博士为少侠。”
罗向前很是惊讶，问:
“这巨蟒多大？会有如此危害性！”
陈卫山说:
“有二千多斤，我们昨晚将蛇肉按人头均分给了村民，大伙总算可以吃回肉了。”
罗向前更是愕然，说:
“这么大的蟒蛇危祸乡里，你们为何不求援公安消防？”
陈卫山苦笑，想说又不敢说。
研冰颜看出了陈卫山的顾虑，就说:
“村长，你不要有顾虑，有什么困难都讲出来，罗书记会替你们作主。”
陈卫山这才说:
“我们当然向乡里求援过，这么多年，我无数次去乡里反映情况，尤其是孩子读书的问题，但没有一个问题得到解决。”
陈卫山切下一块肉，自己吃一口，他真的饿了，也顾不上正在向领导汇报工作。
他又接着说:
“在我当村长的十三年中，只有前任乡长来过神谷村，其他干部从未来过。但任乡长就因为在县人代会上讲出了神谷村的贫困现状，就被调走了。”
罗向前越听越心惊，他知道有些干部官僚作风严重，但没想到这里的干部官僚作风如此严重。
他将拳头狠狠砸在自己的腿上，爆了句粗口:
“真是一群不作为的狗东西！”
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说:
“不好意思，失态了，你接着讲。”
陈卫山于是将神谷村的现状和贫穷根源一一道来:
“按说，山里人背靠着山里资源，吃饱饭应该没问题，但有些政策的确脱离了实际情况，比如说这野猪，对庄稼的破坏性特别大，村民种的庄稼没有收获，主要原因就是遭受到这些野猪的破坏，但我们还不能猎杀它们，如果猎杀它们，要是被林业执法大队的人知晓，那就是违法行为，轻则罚款，重则抓人，但只要交罚款，就肯定不抓人，只是罚款都不会开收据。我真担心少侠帮我们打死蟒蛇，会招来横祸！因为村支书与林业站的关系好，村民们昨天反对他把蛇肉送去乡里，说不定他已经派人去林业站报案了。”
王之青听到这话有些愕然，说:
“不会吧，这蟒蛇都吃人了，还不许猎杀？再说，村支书毕竟是神谷村人，他不至于这么糊涂吧？”
陈卫山叹口气，说:
“少侠你是外地人，不了解我们这个村支书，他的心里只装有他自己，哪管村民们的死活？依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派人去林业站报案了，这样，他和林业站都会得到好处，首先是对少侠的罚款，其次，很可能没收村民们的蛇肉，然后把蛇肉拉去县城变卖，这蛇肉至少可卖二三十万。”
在场的外地人闻言都难以置信，无不唏嘘，但本村的人都认为陈卫山推测的没错。
钱桂芝也说:
“恩人，你就跟着领导的飞机出山去吧，我相信卫山哥的话，说不定林业执法队的人早已等在村子里，你为了大伙被抓去遭罪不划算。”
陈卫山叹息说:
“但愿是我猜错了吧！”
王之青原本以为在这大山里，还有一片净土，听陈卫山这么一说，他犹如冷水浇头，从头凉到脚。
这世界都咋啦？钱就这么有魔力吗？为了钱，有些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罗向前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但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心说，这基层干部队伍的反腐工作真松懈不得。
陈卫山接着说:
“之前研记者也问过村里危房的事，村里全是危房，却无力翻修改造，主要原因，还是政策脱离现实，在这大山里，乱石成堆，树木成林，政策却限制了我们这些穷人，采石要出钱办证，砍树要出钱办证，批地要出钱办证，建房要出钱办证，这些在富裕地区可能没什么，但在神谷村年均收入不过千的穷山沟里，那就是无法办到，所以，大家都只能住在危房里，赌房屋不会倒塌。”
罗向前这时插话问:
“你刚才还提到教育的问题，是什么困难？”
研冰颜这时说话了:
“罗书记，这是让我最震憾的地方，全村一百五十多个未成年人，居然只有村支书和村会计家的孩子有条件读书，其他孩子全都没上学。”
罗向前也被震憾到了，都说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可这里的孩子都上不了学，那振兴家园的希望何在？
罗向前问道:
“不是推行九年义务教育了吗？”
研冰颜说: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但亲自走过从仙人山到神谷村的山路之后，就知道原因所在了。村里没有学校，孩子们上学必须去龙头岭乡，从这走到龙头岭乡至少一天的时间，所以走读不现实，但住宿，村民们又没钱，因此，这里的孩子，除了村支书和村会计家的孩子有条件读书，其他孩子都没读书。”
陈卫山补充说:
“这样的情况已经延续若干年了，整个村子目前能识几个字的，也就是村支书，村会计和我。”
听到这话，罗向前沉思很久，半晌才说:
“你们放心，这种局面很快就会改变。”
陈卫山见罗书记如此说，很是替孩子们高兴，他又开始汇报村里的情况，讲到争取扶贫政策的时候，陈卫山说:
“我建议上级好好查查我县扶贫资金的去向，反正神谷村的村民是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帮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