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万灵王座(上)
“你要做什么!”
“她有问题,她不是灵……她是真的来到了这里!”
“为什么,她能直接进到这里!”
部分虚影看出来余肆的本质。
他们的声音逐渐变作了疑惑。
因为余肆与他们的状态并不一样,她不是一个历史夹层的剪影,而是真实不虚的真身……
这是为什么,英灵空间里的冠位,没有一人能描述出真正的英灵王座。
因为,祂们抵达英灵殿的,只是某一瞬间某一刻的祂们。
余肆没有直接回答,她不喜不悲的拨开了眼前的‘灰雾’。
那张王座很近,只有看似数十步的距离,似乎只要在这布满荆棘的阶梯上一个冲刺,就能抵达。
可真要你去靠近,去踏足时。
你就会发现,那是你永远都抵达不了的地方。
“你抵达不到那里的……”
随着前行,前方的一张刀刃王座上的‘灵’苏醒开口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曾经,祂也是这样上去的……”
英灵王座的存在,证实了余肆一路来的所见所闻。
也证实了,那个传说中的家族——燃烧黎明。
“回去吧,再不回去,就没机会了。”刀刃王座上的灵再次提醒道。
祂没有说谎,因为余肆背后的大殿之门,真的在关闭,属于她的梦之王座也随着余肆的前进而变得虚无。
“你不是第一个拒绝冠位王座的……也不会是第一个那么做的人。”
“我,从未想过退却。”余肆没有放声豪言。
因为这次……她确实没有把握。
可她依旧那么做了。
余肆,向来是谋而后动的,但这不意味着,她会在看不见的结果上退缩。
登上王座的阶梯里,存在数不尽的荆棘与火焰……
那是由千千万万的‘理’所堆积凝结的。
每一次触碰,都是对自身道路的入侵。
可余肆却浑然不惧,她的道路坚定而透彻,她的‘理’包容一切。
“不过是些许痛楚罢了。”
荆棘刺破了余肆的赤足,划破了她的双臂。
由梦之道理构成的云裳并不能提供防护,因为,这是向着灵,向着根源所刺去的。
“停下吧,你会死的……你会变得,不再是你。”后方刀刃铁王座上传来的声音已变的渐小……
余肆停下了脚步。
她回过头,向那个刀刃王座的虚影微微一笑:“墨斩前辈,曾经的你,也是这般热心呢……”
“你……认识我?!”
“这都不重要了。”白发少女再次顶上了那张至高王座。
她伸出双手,将自己的发丝往后撩了撩。
少女雪白如银的发丝,在这一刻披散了出去,越长越长。
如若一张网触及着每一寸荆棘与火焰。
不断生长的头发,是余肆‘理’的延伸,她的精神,她的意志早已化作了丝线。
那些破碎的,被污染的道理。
则是化作黑血,从余肆的伤口中流淌而出,每一滴,都是她的‘存在’。
“你疯了!居然这样去接触‘理’!”
“停下吧,孩子,我们一起送你出去……”
所有的灵,都被余肆这一刻的动作所震撼到了。
祂们每一位存在,在成就冠位前,都经历过风霜与质疑……
但像余肆这样疯狂又理智的家伙,却是独一份的。
“曾经,我还是一枚棋子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要一步步走到谁也管不了的位子……”
余肆就那么一步步的向前走着,边走边述说着她的曾经。
荆棘划破开了她的裳衣,火焰焚烧了她的魂灵……
一切的怜悯与质疑,都没有阻拦到她分毫。
“我从不需要怜悯,以前是,以后也是……”
余肆头顶的荆棘王冠又一次的显化了出来,随着存在血液的流逝。
这朵王冠却越发真实,因为,这束荆棘本就来自于这里。
这是余肆真正的根源。
也是她真正的本体……
是的,余肆本就来自于这里,她既不是第五子,也不是欲。
她只是,第五子在那王座之上,随手折下的一段真理荆棘。
既平凡,又不凡。
在这一刻,余肆方才真正记起,自己究竟来自于哪里……
真实的记忆席卷了余肆。
她记起来了,她全都记起来了。
……
象征着智慧与警醒的荆棘王冠,是每一位黎明教会掌权者所追求的。
几乎每一位教皇都会仿制一冠。
只因为,这也是第五子的象征。
当初,正是祂从王座之上为自己折下了加冕之冠。
从此,这尊荆棘王冠,便陪伴了祂终身。
直至祂的死去……
随着第五子一路走过,这段荆棘,自然也逐渐染上了五子的智慧与零零散散的道与理。
逐渐的,祂也产生了智慧。
但可能是因为先天有缺的缘故,祂每次醒来都要睡上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祂很满意自己的这位主人,所以也很满意自己的现状。
‘我只是一段荆棘而已……这样其实也挺不错。’
所以,祂就那么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了五子的头上,偶尔醒来,随着第五子接受他人的敬意。
直到五子杀死了四子欲的那一刻……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刚刚苏醒的荆棘王冠第一次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祂是被那位魔女的血液,所刺激醒的。
刚刚苏醒的祂很不理解。
自己这位完美的主人,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弑长,弑亲,那不是祂曾经最瞧不上的事吗?
而五子并没有回答祂,只是将祂姐姐的灵之一角插在祂的身上。
就这样,祂再次失去了意识。
当再次醒来时,祂看见了五子与三子的交谈。
祂这次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听完了二人的交谈。
“欲,死了……”
二人谈论着,四子的死亡,模模糊糊间,荆棘之冠,大概也明白了原由。
原来……那位魔女,是自愿死的。
直到三子的离开后。
祂才再度发出了疑惑:“是有什么灾难吗……”
“我要死了……”
第五子的回答让祂错愕。
一时间,祂失去思考的能力。
直到第五子,第一次将祂取了下来。
第五子,带着一丝慎重与哀伤的情感,将祂放在了黎明长子的雕像之下。
“您,是做什么,我能陪您,我帮上您!”荆棘王冠开始挣扎着幻动了起来。
随后,祂化作了一个少年。
一个与第五子,一模一样的少年。
对于祂而言,第五子,便是祂的父亲……
祂便是作为第五子荣耀的象征,而存在的。
“你有你的任务,而我,注定无法逃脱。”第五子洒脱一笑:“我的命运已成了死劫,从哪里来,就注定要回到哪里,但你不同。”
“我要陪着您!”荆棘之冠,迫切的想跟上第五子。
但祂却动不了。
“荆棘啊,你拥有我的智慧,但你终究不是我,也不是人……所以,你帮不了我。”
第五子割开了自己的手掌,将血淋在了荆棘之冠身上,祂就像一位临终的父亲一样,温柔的叙说着:
“去做一次人吧,忘了与我相伴一切,好好活着……那就是最好的任务。”
随着血液的相融,第五子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逐渐模糊了起来。
祂的记忆也被逐步封存了。
“此去,注定无归,但,这个世界仍会存在希望……忘记我的名字吧,你就是你,而不是我的所有物,愿你归时依少年……”
“不……我不要……”荆棘之冠拼命的想记住那个身影。
但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最终,在祂不断的念叨下,只记住了第五子名字中的一个字——休。
“你怎么对个饰品都那么上心……”原来,三子并没有离开。
第五子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行了,不问就不问了……欲死,接下来就只能靠你了……”
“最好,还是留些后手吧。”
“也是,时间长河已经不安全了,说不准后面搞急了,还要打到过去……”第三子难得点了点头。
杀死曾经的过去,对他们而言,是毫无影响的。
但对那些追随者来说,却是毁灭性的。
毕竟谁没个弱小的时候了。
“就用英灵王座,锚点那些追随者吧,毕竟他们不是咱。”
英灵王座贯穿过去、现在与未来,不管是什么时候死的,都能捞上来。
祂们也没法确认,过往究竟会被篡改什么样子,只能尽力的去补救。
“没想到,你还有这心思,行吧,这事就交给我了,你这建议挺不错,感觉还可以再做个类似的空间去选拔下‘活着’的人,顺带选拔些有潜力但被遗漏的新人。”
……
“这家伙是第五的后手吗?怎么长的那么像?”
“杀了他?”
“不……还是弄成植物人吧,这样空白了一段人生经历,他也就废了,顺便在他身上,留下点东西,这样进了那个地方,也是废人一个了。”
“嘿,还是你损啊。”
“没办法,谁叫那几个空间,确实棘手呢……记得把那东西用了。”
强行杀死目标的过去,会被英灵空间招走,如果试图影响过去发展让目标趋于平庸,则会被支配空间强行带走……
可以说这些空间,就是为了克制祂们而存在的……
……
‘还真是,跌宕的过去……’
余肆记起了一切,原来,负重前程的一直另有他人。
她只是一个被误认成神子的替身。
原来,很多东西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并不需要背负那些——她既不是第五子,也不是欲。
她就是她自己。
“你还能走下去吗。”一道只有余肆看得见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我的道路,从来不是为了谁……”余肆无视了一旁的魔女虚影,继续坚定的向前走着。
“这么做,值得吗,你又不是祂。”
“那又如何。”余肆的身体越来越淡,她的根源本质,实在是太弱小了。
在这么走下去,她的结局,大概率是彻底丢掉自我……
在高的格位,也改变不了余肆根源弱小的事实。
她只是一小段,随手被折下来的真理荆棘,本身,只是一团死物。
只是因为岁月,因为崇拜,因为信仰。
她诞生了弥足珍贵的自我。
但这样的她,是不完整的。
直到第五子将祂自己的存在与根源切分给了她,她才有了真我。
而欲的部分血与灵,则是形成了碎片,为她带来的名为欲望的情感……
随着真我的唤醒。
欲的力量,对余肆,也越来越小了。
所以,她的欲望,也越来越淡了。
“咱给休承诺过的,不论是哪一个……”
余肆将头上的荆棘王冠取了下来,随后丢在了阶梯之上,任由其消散。
“你疯了,你怎么将自己的遗蜕都丢了!这样的你,还是你吗?”
魔女‘余肆’的声音渐行渐远。
因为她随着荆棘王冠,永远的留在了阶梯之上。
“对不起,我食言了……休。”
余肆的发丝开始寸寸崩断,遗留在路径之上的每一根白发都化作自由的蒲公英。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代表——余肆的‘理’已经即将崩溃了。
所有王座上的灵,此刻都沉默了。
祂们不能理解余肆的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这不妨碍,祂们对求道者的尊重。
这份沉默,没有带上任何的怜悯,有的只是纯粹的敬佩。
因为余肆,几乎丢掉了她的一切。
这是所有灵,都自认做不到的事。
祂们没有在余肆的行动中看见迟疑,没有在她的身上看到恐惧。
有的只是纯粹到不能再纯粹的奋进。
“近了……”余肆向着触目可及的万灵王座伸出了残破不堪的手。
她已不再美丽,但她依然美丽……
‘越是智慧贫瘠的人,就越需要外物的点缀,而我只需要这个,就够了。’
第五子向世人证明了,没有力量,不那么强大,也能登上那个地方。
祂拒绝了成为王座上的王,只取了一段荆棘,为自己加冕……
余肆,并不是想要坐上那张王座。
她想要的,只是证明——证明没有那一切所谓的既定,也能走出一条路来。
她不代表任何东西,她只代表了她自己。
“她能成功吗……”
“她不能……不过,我希望她能。”
当你要做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时,所有的质疑,终将化作期许。
余肆的手,最终还是碰到了那张象征着至高的王座……
“期许,原来这就是,你的底牌吗……”‘魔女肆’伫立在阶梯上仰望着那璀璨至极的少女……
随后,她便看见,那少女彻底变成了透明……
余肆的灵基——碎了。
……
“唔姆……休哥,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哭了。”白毛萝莉王年年察觉出了吴休的不对劲。
“我……我不知道。”吴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流泪。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好难受,好难受。
就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
可究竟失去了什么呢,他自诞生以来不就是一个人吗。
“休哥,你要为什么要哭。”
“我,我感觉,我好像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或东西……不见了,可我记不起来了,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我好难受……”
“唔姆,我不是很懂这些,只是看你哭,我也有点难受,要不吃点东西吧,吃饱了,那应该就不会难受了吧……”
“可我,可我真的,记不起来啊!”
吴休此刻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