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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云洁
◎爸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随着洛一辉的讲述, 审讯室里每一位警察都捏住了拳头。【】
法律昌明的时代、文明进步的时代,竟然还有这样的黑暗存在!
一个地下杀手组织,隐藏在珠市, 已经有十年历史。
从组织机构设置、行业行规、怎样接头, 到如何发布消息、怎么保证任务完成、及时进行反馈……每个细节都考虑得周周到到。
负责笔录的小周警官的手要写断了。
李明杨以前是负责户籍档案管理的, 拿过纸笔, 将这个名为“暗夜”的杀手组织结构图画了出来。
阿金是杀手组织里一名退役三年的杀手,这次因为母亲病重住院需要用钱,重出江湖。因为常年陪伴在医院,所以他身上有消毒水气味;因为开车奔波于珠市与罗县之间, 所以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上汽油味。
通过这两个细节,赵向晚将他定位在珠市医院, 再通过特殊的审讯方式, 最终将抓捕范围缩小到了珠市慈济医院。曹光申请与珠市警方协办,带着画像出发, 相信很快就能将杀手阿金抓捕归案。
排除掉洛一辉的杀人可能之后,剩下最有杀人动机的人, 是喻惠民。
刚刚传来的消息, 喻惠民将于今天晚上十点到达罗县火车站,迎接他的将是天罗地网。
眼看得洛一辉被迫与警方合作,说出真相, 赵向晚知道自己在罗县公安局的任务已经完成。
洛一辉是金碧辉煌夜总会的老板, 哪怕他不是杀手, 不是雇凶杀人的嫌疑人, 只要珠市警方介入, 夜总会里所有黄、赌、毒事件曝光, 他一个窝藏、包庇罪, 绝对跑不了。
等待他的,将是一首《铁窗泪》。
看着洛一辉在笔录本上签字,赵向晚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准备退出审讯室。
洛一辉忽然叫住她:“赵向晚!”
赵向晚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洛一辉。
洛一辉停顿片刻,忽然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
赵向晚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亲手把他送进监狱,他竟然反过来对自己说一声谢谢。
洛一辉笑了,笑容很浅,却比平时多了一分真诚。
“谢谢你陪我斗了一次嘴。从来没有人,和我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也没有告诉我,被父母抛弃,不是我的错,我不必用他们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赵向晚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说实话,之所以陪洛一辉斗嘴,不过是为了放下他的心防,引他透露心声。对于这个差点害死季昭的洛一辉,赵向晚根本没打算对他进行教育与帮助。
洛一辉看到赵和晚不说话,笑得更欢喜了。
【我说过,人不是我杀的,这下你信了吧?】
【所以,是我赢了。】
【你说得对,我赢了,真开心。】
赵向晚看了洛一辉一眼,推开审讯室的铁门,走了出去。
走出审讯室,走廊的灯光柔和地洒在身上。
赵向晚深深吸了一口气。
洛一辉这个戒备心强、心门紧闭的人,会因为自己一次又一次揭开伤疤而说出一声谢谢,这真是出乎赵向晚意料之外。
也许,每个人的内心里,都藏着一个受过伤的小孩子。
如果你能找到这个孩子渴望的东西,他的内心就会向你敞开。
意识到这一点,赵向晚若有所悟。
曹光安排人把赵向晚、季昭送回酒店,临走前与赵向晚握手道别:“非常感谢!要不是有你,我们这次的侦查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赵向晚谦虚地说:“我只是帮了点小忙,所有的侦查工作都是你们在做。明天我就要回星市了,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
虽然忙碌了一天,曹光依然精神奕奕:“好!有进展一定和你联系。”
腊月二十八,星市四季大酒店,婚礼举行。
身穿婚纱的赵向晚,美丽、圣洁。
一袭白色西服的季昭,如谪仙下凡。
在无数祝福声中,赵向晚与季昭结婚了。
星市公安局的人,足足坐了五大桌,热闹得很。
从瑶市、珠市、罗县、京都……不请自来的警察,竟然也坐了两桌,搞得整个婚礼酒席上警察几乎占了一半。
赵大翠瞪大了眼睛,对赵伯文、赵仲武兄弟俩说:“三妹子人缘这么好?”
范秋寒哈哈一笑:“这说明,向晚考公安大学的选择,非常正确。”
别人敬酒,是祝福语滚滚而来。
“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呐。”
赵向晚与季昭换了喜服,挨桌敬酒的时候,话风是这样的。
“感谢赵警官援手,帮我们破了一个大案。”
“别休息太久啊,我们等你。”
“最多一个星期,你俩度蜜月意思意思就行了啊。”
赵向晚与季昭相视一笑。
只要两人在一起,度假也好、工作也罢,都是幸福时光。
走到外地警方这一桌时,风尘仆仆赶来贺喜的曹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道:“赵警官,季警官,感谢你们的帮助,现在杀手阿金已经归案,喻惠民也已经交代了全部罪行,凶手已然伏法,真的非常感谢!”
曹光这一句话,引得朱飞鹏心里痒痒的。
蔚蓝被杀一案,朱飞鹏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打听消息。终于见到罗县公安局的曹光,朱飞鹏便借着敬酒的机会凑到这一桌来,详细打听起来。
原来,喻惠民与蔚蓝早就貌合神离。
两人一开始或许还有情,但当蔚蓝以利益要挟,逼宫上位之后,喻惠民对她的情便消耗殆尽。
蔚蓝与赵晨阳的联系,并没有瞒得过枕边人喻惠民。喻惠民看了赵晨阳的故事梗概之后,察觉到蔚蓝有单飞的迹象时,内心的愤怒便到达姐姐。
君于义曾经调查过蔚蓝,喻惠民同样也调查过。
蔚蓝的妹妹魏清芳在一场大火中毁了容、声带受损,从此不肯见人。蔚蓝将妹妹安置在京都一处别墅里,派人看守着,自然也引起喻惠民的怀疑。
蔚蓝所有小说,全由魏清芳代笔一事,喻惠民早就知道,只是对他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只要魏清芳能够一直默默地为蔚蓝贡献那支笔,作为丈夫的喻惠民便是受益人。他不仅没有揭穿,反而刻意为蔚蓝隐瞒。
但是,蔚蓝一旦决定与他拆伙,那情况就变得不一样。
喻惠民决定在离婚之后干掉蔚蓝,再曝光出她的小说均由魏清芳代写的真相,从此扶魏清芳走入文坛,借蔚蓝之名牢牢占据言情小说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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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能找赵晨阳合作,难道喻惠民就不会吗?
于是,喻惠民亲自跑了一趟珠市,在金碧辉煌夜总会约见杀手阿金,找了个人冒充赵晨阳,确认好与蔚蓝的见面时间之后,离开珠市回到京都。
喻惠民盘算得非常完美。
蔚蓝在罗县被杀身亡,身在京都的喻惠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根本不会引起警方怀疑。蔚蓝的仇家那么多,喻惠民只要摆出悲伤的模样,责令警方抓紧时间追缉凶手,并对着电视说几句伤心、愤怒的话语,并表示永远会记得蔚蓝的梦想,希望读者和他一起,努力帮蔚蓝实现,一定会引得舆论同情、支持他。
到时候,赵晨阳一定会与他联系,他再把魏清芳接到自己别墅。赵晨阳与魏清芳联手,写出一个又一个新鲜、生动的故事,蓝玉出版社将会走向另一个辉煌。
至于蔚蓝,将因为代写一事而臭名昭著。人死如灯灭,谁还会记得她的时代?
喻惠民将一切筹划好,静等杀手阿金的消息。
阿金11号晚上开车到罗县踩点,进酒吧坐了坐,没想到遇到个傻子,一边喝酒一边骂蔚蓝,听得阿金又好笑又可怜,一时兴起,和君于义开了个玩笑:这么恨她,要不要杀了她?
谁知道君于义竟然同意了,还给了他一千块钱。
阿金本就是个缺钱的冷血杀手,拿了钱便走。
12号那天,阿金走进芙蓉酒店,上了三楼,敲开301的房门,确定对方是蔚蓝之后,一刀封喉,从楼梯间匆匆离开。
阿金没有想到的是,楼梯间里坐了个周浩漫,更没想到君于义会去自首。他做杀手这么多年,出手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偏偏在罗县翻了车。
喻惠民也没有想到,蔚蓝人在罗县被杀,警方竟然会怀疑上远在京都的他。
他千辛万苦设计好的不在场证据,一点用也没有。
雇凶杀人,原本是杀人案里最难侦破的类型。
却因为洛一辉的一个不留神被赵向晚抓住把柄,迅速侦破这一起杀人案。
听到这里,朱飞鹏以及其他警察都叹了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紧接着,瑶市公安局的来了一句。
“赵警官出手,必是大案。”
这句话一出,立马引来共鸣。
“对对对,上次那个案子,多亏了赵警官。”
“可不是,要不是有赵警官审出关键线索,到现在还是一桩悬案。”
“牵扯五个城市,十几条人命,你说案子大不大?”
京都的、瑶市的、珠市的、罗县的……多地警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既然赵向晚与季昭的能力如此卓绝,只守在一个公安局是不是有点屈才了?
省厅苗慧立马发言:“对,所以他俩现在是省厅刑侦专家。”
所有警方代表都眼睛一亮。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是有侦破不了的案子,可以请专家出马?”
“对啊,季昭画像的本事那么厉害,杀手阿金只是一个背影都能让人一眼认出来。赵向晚审讯室里发威,让嫌疑人乖乖说出真相。这夫妻俩,是我们公安系统的宝贝啊,光是守在星市公安局多浪费!”
“没错!以后我们要是有麻烦案子,就往你省厅借调啊。”
“放心放心,功劳不会少,奖金也不会少,差旅补助绝对按系统内最高标准。”
于是,在赵向晚与季昭的婚礼现场,他俩被这一帮子公安系统的领导安排得明明白白,从此开启了在各地奔波的“美好”日子。
1996年3月。
蜜月度完,赵向晚与季昭回到重案一组。
两人一进办公室,就响起掌声一片。
“新婚快乐”
“欢迎回到工作岗位!”
“案子一大堆,就等你俩喽……”
赵向晚与季昭身穿制服,肩并肩而立,眉梢眼底俱是甜甜的恋爱气息,让人一看就知道小两口恩爱和谐。
赵向晚说:“有什么案子?说来听听。”
朱飞鹏哈哈一笑:“我就猜你闲不住。”
祝康向她汇报:“有一桩发生在瑶市金桥区的虐童案,瑶市公安局刚刚给我们发来协查申请,就等你们俩过来接手。听说是邻居报的警,七、八岁的女孩,孩子身体并没有受多少伤,但被囚禁了几天,整个人精神状态很差。案件似乎并不复杂,可恨的是那个畜生不肯承认。瑶市公安局的魏局、雷凌和许局通过电话,知道今天你和季昭回来,他们等下应该就会过来。”
“虐童案?”
赵向晚一听,眉头立刻紧锁。
自从侦破卫丽娜拐卖女童一案之后,湘省儿童失踪案日渐减少。媒体报道也强调过儿童是祖国的花朵,残害儿童者,死罪难逃。
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顶风作案?
赵向晚、季昭在罗县一战成名,婚礼上一堆警察聚在一起商量,都认为要好好发挥赵向晚与季昭的专家能力,小案子自己处理,疑难案件就找他俩协办。
瑶市魏良复局长最积极,第一时间送过来一个案子。
虐童案最复杂的,便是儿童长期处于被虐待的环境下,内心极其封闭,不好交流。再加上施暴对方多是家长,这种血缘依赖让孩子会选择隐忍。尤其像这个案子,属于精神虐待,伤残性质不好定性,也难怪瑶市警方要找赵向晚求助。
魏良复、雷凌等下就会过来与星市重案一组的人会合,这说明他们非常头疼这个案件,应该是希望赵向晚能够发挥她“读心”的特长,将罪犯绳之于法。
高广强退休之后,重案一组里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刘良驹与朱飞鹏都是为人父的,听到有人虐待儿童顿时恨得牙痒痒:“自己的女儿也舍得虐待?不得好死!”
周如兰咬着牙,气愤地说:“囚禁虐待?可恶!”
艾辉、黄元德已经有了女友,今年计划结婚,幸福的人儿最看不得这类案子,摇头骂了一句:“无耻!败类!”
“笃笃!”
一群人正在发表观点,魏良复与雷凌站在重案组的门口,象征性敲了敲门。
赵向晚迎上前,握手寒暄。
魏良复说:“这一次要麻烦你了。”
赵向晚微笑:“没事。”反正你们在婚礼上就把我和季昭安排好,筹划着有疑难案件就申请专家援助。
魏良复情商很高,不仅给重案组每一个成员带来了瑶市特产,还送给赵向晚一面锦旗:“瑶市儿童拐卖案侦破,多亏了你们的大力协助,这是家长们送来的锦旗,表达他们对你的感谢。”
要不是有赵向晚与季昭的参与,胡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住。那些被拐卖的儿童,也没办法回到父母身边。
赵向晚接过锦旗,展开来挂在墙上。
“警界翘楚破案神速”八个大字闪着金光。
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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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恶扬善是警察职责,赵向晚做本职工作不求表扬。但能够被大家记住,给予正向反馈,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闲话少叙,步入正题。
雷凌取出卷宗,摆在会议桌上。
朱飞鹏推出小黑板,示意雷凌上前来讲。
雷凌没有推辞,走到小黑板旁,拿起粉笔在上面写下两个名字。
云洁、云德厚。
随着雷凌的讲述,案件逐渐清晰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云洁,1987年出生,今年九岁,读上学三年级。
父亲云德厚,1962年出生,今年三十四岁,瑶市金桥区邮局的业务员。
母亲谢琳,1963年出生,今年三十三岁,原本在瑶市金桥区小学当英语老师,后来出国留学,嫁给m国人,定居海外。
云洁三岁的时候,谢琳便与云德厚办理离婚,头也不回地出国,再没有回来。这么多年来,云洁与父亲相依为命,住在邮局的老宿舍楼里。
据邻居们说,云洁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也许因为从小就失去妈妈的缘故,她很依恋父亲,非常听话,惹人怜爱,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看着她长大,都非常喜欢她。
三月天气寒冷,小学放寒假,白天云德厚上班的时候,云洁便在家里写作业,有时候会跟着小区里的小朋友一起出去玩。
上周,邻居们有几天没有见到云洁,觉得奇怪,便问云德厚。
云德厚说:“孩子这两天有点不舒服,在家睡觉呢。”
邻居们忙表达关心:“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受凉了?我煮点姜汤过来,你喂给洁洁喝。”
云德厚拒绝了。
住在对面的方奶奶很执着,晚上七点多煮了姜汤,主动敲开云德厚家的门。
门一开,云德厚眉毛皱得很紧:“什么事?”
方奶奶好奇地往屋里张望了一下:“洁洁呢?”
云德厚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睡了。”
方奶奶问:“这么早就睡了?是不是病得很厉害?发烧没有,你得送她上医院看看啊。”
云德厚的目光有些躲闪:“多谢关心,没事。”
方奶奶要将手中姜汤送给他,却被云德厚拒绝。
方奶奶觉得没意思,正要离开,忽然听到屋子里有响动,是那种微弱的、像猫咪一样的“嘤嘤”声。
不知道为什么,方奶奶的心里咯噔一下,问:“屋子里什么声音?”
云德厚作势要关门:“没什么。”
方奶奶本来就担心洁洁,现在看云德厚躲躲闪闪,便拿手抵住门,非要见见孩子,说大男人看孩子不细心,说不定洁洁病得重了他不知道,还是让她看一眼才好。
云德厚吼了她一句:“我的孩子,我自己知道轻重,你别多管闲事!”说完,强行关上了门。
方奶奶是邮局的退休职工,也算得上是看着云德厚大专毕业分配过来,然后结婚生子的老资格。被云德厚这么冷漠强硬对待,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到第二天,云德厚上班去了,方奶奶再一次来到对门,试探着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微弱的响动。
方奶奶隔着门开始喊:“洁洁,洁洁。”
里头传来“梆!梆!”的声音。
方奶奶的一颗心缩成一团,赶紧叫来几个老人商量:“怎么办?洁洁只怕是病是很严重。我好像听到屋子里有响动,可是洁洁没有出来开门。”
几个老人都是看着洁洁长大的,也非常担忧。
其中一个人提议:“要不,报警吧?”
马上就有人反对:“昨天小方说了,洁洁生病在家里休息。我们报警会不会对小方不好?他会不会生气?”
一个人附和:“对啊,咱们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
最后还是方奶奶拍了板:“有困难,找警察。没事最好,万一有事呢?”
听到辖区老人报警,说室内有儿童病重需要救助,金桥区派出所的人迅速出警,与云德厚取得联系,让他开了门。
好在出警的女警察非常负责,盯着云德厚的一举一动,要求必须看到孩子才能离开。
云德厚只得冷着脸掏出钥匙,打开紧紧锁着的北面卧室门,嘴里解释着:“孩子不好好写寒假作业,我训了她几句,她就和我犟嘴,我一生气就关了她两天。好了,现在你们看到她了,可以回去了。”
女警气得牙痒痒,但到底云德厚是孩子的父亲,他想要惩罚孩子,警察也只能批评教育,于是喝斥道:“就算孩子不听话,你也要好好和她说。怎么能够这样虐待她?”
面对警察,云德厚只得陪笑:“是是是,我错了。警察同志,这也不是什么虐待吧?我就是关了她两天。多谢各位邻居的关心,我这就让孩子换衣服出来玩,行了吧?”
说到“多谢各位邻居关心”的时候,云德厚刻意加重了语气,表达他的不满。
门开了,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
窗户被关得死死的,拉着厚厚的暗色窗帘,屋子里很暗。
按了开关,小屋里灯没有亮。
大冷的天,床上只有一床薄被子,看上去也不太干净。
洁洁蜷缩在床头,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方奶奶听到的“梆!梆!”声,是洁洁用头撞击床头木板发出的声响。
看到这场景,方奶奶的心都要碎了,她挤开云德厚冲进屋子,一把将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的云洁抱了起来。云洁身体轻得像一团稻草,脑袋耷拉在方奶奶肩膀上,这个时候方奶奶终于听清楚了她嘴里呢喃的内容。
“爸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方奶奶的眼泪夺眶而出,抱着云洁就往外走。云德厚伸手要拦,却被女警一把扣住:“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我们怀疑你虐待儿童!”
云洁送进医院进行检查,好在身体除了饿了三天有些营养不良,并没有其他伤痕,但她现在精神状态很差。畏光、害怕大的声响,躲在被窝里呜咽,不停地说着爸爸我错了,像只受伤的小兽。
云德厚被带到警局后,拒不承认自己虐待,口口声声都是说自己一个人抚养女人不容易,现在女儿长大了学习不认真,自己采取的惩罚手段可能有些过激,但用意也是为了孩子好。
他还说自从与谢琳离婚后,他一直没有再婚,就是为了把女儿抚养成人,不想有人对女儿不好。
说到这里,雷凌的目光停留在赵向晚身上,态度诚恳地说:“虐童案一发生,我们局里十分重视。云洁目前正在接受心理治疗,但因为云德厚拒不承认虐待,走访周边住房、邻居,大家也都反应云德厚敬业爱岗,平时对孩子关爱有加。从来没有见过他打孩子,也没有在外面大声责骂过孩子。仅凭方奶奶等人所言,虐待罪名恐怕很难成立。”
魏良复补充道:“孩子现在完全是一种自闭的状态,警方问什么她都不说,只知道说爸爸我错了。因此,我们想请你支援,从心理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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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孩子沟通,看能不能帮助她走出现在的自闭状态。”
雷凌声音低沉:“赵警官,我也有个十岁的女儿,看不得孩子受苦。我们都知道你在卫丽娜一案里立了功,关注儿童心理辅导。所以……请你帮帮云洁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第142章 直觉
◎我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雷凌的讲述, 激发出重案一组全体警察的愤怒。
“人渣!”
“必须将他绳之于法。”
“向晚,咱们一起上吧。”
赵向晚虽然为云洁揪着心,但态度依然冷静。
她看着雷凌, 提出一个疑问:“如果只是对孩子进行心理辅导, 你们警队应该有心理师吧?何必舍近求远?”
这个疑问, 让朱飞鹏等人也冷静下来。
对啊, 虽说魏局与许局是战友,关系“很铁”,瑶市与星市两地相距也不远,但毕竟是跨市协办, 手续有点小麻烦。而且,这个案子与重大也扯不上关系, 怎么劳烦魏局与雷凌两人亲自跑这一趟?
没人能在赵向晚面前说谎。
因此雷凌知道赵向晚会有此一问, 他看一眼魏良复,决定开诚布公。
“其实, 我有私心。”
“云洁的妈妈谢琳,是我的初恋女友。我们从小在瑶市一中的职工宿舍一起长大, 后来我读警校她读财经大学, 谈了三年恋爱。不过她一心要出国,我却想留在瑶市工作,再加上我俩性格都太强, 谈不拢所以分了手。”
说到这里, 雷凌叹了一口气, 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照片, 放在会议桌上。
“虽然分了手, 但到底还是青梅竹马。当我看到云洁的时候, 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你们看, 这张是我和谢琳小时候的合影,这一张是云洁在医院拍的照片。”
一张是黑白照片。
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头靠着头站在一棵大槐树底下。
小男孩虎头虎脑,穿着海军衫,伸手搂着小女孩的肩膀。
小女孩头戴发箍,梳着两个羊角辫,穿着条白色无袖裙子,尼龙袜、小凉鞋,圆圆脸、大眼睛,模样很漂亮。两个人咧开嘴笑着,天真可爱。
另一张是彩色照片。
身穿条纹病号服的小云洁,圆圆脸、大眼睛,抱着膝盖坐在床边,歪着头,怯怯地抿着唇,楚楚可怜。
虽然隔了二十多年的时光,虽然打扮不太一样,但大家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小女孩足有八、九分相像。
雷凌眼中有了一丝怀念:“我一看到云洁这个孩子,就心疼得很,她长得太像谢琳了。虽然谢琳为了出国毅然离婚、把她抛下,但是……作为发小,我怎么也不能容忍她被云德厚那个狗东西欺辱!”
魏良复也跟着说:“是雷凌求我来的。他说他一个人不够分量,怕你不肯答应帮忙。”
想了想,魏良复补充道:“虽然我们局里也有心理师,但他们平时的工作要么是与犯罪分子谈判,要么疏导警察某些心理障碍,与孩子打交道经验不足。先后派了两个过去,孩子根本不理睬他们。与云德厚沟通的时候,完全落于下风。”
说到这里,魏良复又觉得自己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找补了一句:“当然,要做到在犯罪分子面前底气十足、霸气侧漏、步步为营的,整个公安系统也只有你赵警官一个。所以,我们想请你帮忙。”
赵向晚依然没有说话。
雷凌放低姿态,将困难摆了出来:“精神虐待,很难定性。父亲对女儿进行惩罚,哪怕是打、骂,我们警方也没办法介入。我担心的是,如果这回轻轻放过,那未来云洁将可能会遭受更深重的伤害。我算是看出来了,云德厚这个人完全是人面兽心,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想要揭穿他的真面目,非你莫属!”
赵向晚问:“这事儿,你们和许局说过了吗?”
魏良复连忙表态:“说了说了,前几天我就和他通过电话。他说了,只要你同意,他没有意见。苗处那边我也联系过,她同意放人。不过,季昭恐怕走不了,失踪儿童数据库刚刚启动,需要季昭加入。”
赵向晚看向季昭。
季昭看得出来她的顾虑,微微一笑。
【没事,你去吧。】
赵向晚这才点头:“好,那我带两个人和你们一起走一趟。”
雷凌大喜:“没问题!你带自己人去,行事也方便一些。放心,所有差旅、住宿、餐饮费用我们全包,”
朱飞鹏立刻举手:“向晚,这回带我去吧?”因为何明玉生孩子,朱飞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差,错过了好几个大案。现在难得有机会出去,朱飞鹏立马主动请缨。
赵向晚问他:“宝宝呢?”
朱飞鹏拍着胸膛:“放心,我爸我妈一齐上阵,保证带好孩子。”
赵向晚这才同意:“行。”
再叫上周如兰、祝康,四人行动小组出发。
刘良驹则带着艾辉、黄元德守后方。
一行人来到瑶市。
寒风萧瑟,路边的梧桐树全都掉光了叶子,光溜的枝干伸上天空,看着就冷。
朱飞鹏紧了紧身上的呢子大衣,哈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白雾弥散,摇了摇头:“瑶市,比我们星市冷啊。”
祝康说:“毕竟靠北一些嘛,而且这里多山,海拔高一些,冷一点也正常。”
周如兰说:“这么冷的天,让孩子只盖床薄被子,残忍!”
话题一下子就沉重下来。
四人在雷凌的陪同下,先到了邮局宿舍。
这是一个只有三栋楼的小区,临着大马路,一栋一栋整齐排列着,已经有些风化的砖墙、山墙上攀满了爬山虎,木头门窗上的油漆也有些剥落。
雷凌指着最后一栋:“云家住203,中间单元的二楼。”
绕到最后一栋的北面,赵向晚抬头看向203北面卧室的窗户。房龄接近四十年的老房子,窗户快被爬山虎占满。
雷凌说:“这窗户应该很少开关,所以爬山虎才会这么猖狂。”
赵向晚点了点头。
爬山虎,属于多年生的大型落叶藤本植物,沿着墙面攀援而上,根系会钻入砖墙缝隙。
夏季扶摇阴凉,映入眼帘的都是绿色,宛如给红色砖墙盖了一张绿色地毯。一到冬天,叶子落下,只剩下倔强的根系歪歪扭扭,把墙面变成一副水墨画。
经常开关的窗户,爬山虎的根系无处落脚,最多只能垂落几绺,无伤大雅。但如果长期不开窗,便会密密麻麻生长,遮住窗洞。
云德厚家,203室的北面卧室窗户被爬山虎遮了一大半,看来窗户很少开。
云洁住在那间小屋,光线昏暗,对身体发育不利。
仅仅是这一件小事,就能看得出来云德厚对孩子并不好。
邻居、同事们说云德厚对孩子关爱有加,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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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种假相。
但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就算检察院拿着心理医生开具的证明、邻居的证词对云德厚提起公诉,恐怕法院也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对云德厚进行批评教育草草了事。
毕竟,云德厚是云洁的亲生父亲。
云德厚要是坐牢了,谁来管孩子?
云洁的母亲出国之后杳无音讯,她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她的外公外婆五年前去魔都与儿子一起生活,难道把云洁交给福利院?
虽说雷凌已经着手联系谢琳的弟弟谢瑜,希望他作为舅舅能够收养云洁,可是法院依然会优先考虑云德厚的抚养权。
所以,雷凌才会找赵向晚帮忙,希望能够寻找到更多的证据,将云德厚绳之以法,避免云洁将来遭受更多的伤害。
赵向晚问雷凌:“孩子呢?”
雷凌回答:“还在医院。”
“云德厚呢?”
“已经从派出所放出来了,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在医院陪云洁做心理疏导。他的态度很好,不停地道歉,自责不该操之过急,伤害了孩子脆弱的心灵。医院的管床医生、护士都被他骗了,觉得他是个负责任的好爸爸。”
朱飞鹏和祝康同时“呸!”了一声。
赵向晚看了他们一眼:“别太激动,咱们一切都要讲究证据。”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是听雷凌说的。
如果雷凌先入为主呢?
如果雷凌对谢琳余情未了,所以特别憎恨云德厚呢?
如果雷凌的描述有失真、偏颇的成分呢?
雷凌是个聪明人,立刻解释道:“赵警官,自从谢琳出国之后,我们这帮子小时候的玩伴就没有再和谢家人来往。何况,我与谢琳分手在先,不至于怨恨或者看不惯云德厚。说实话,我一开始还有点同情云德厚。
我和谢琳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个目标性非常明确的人,一旦她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挡她前进的脚步。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人的、什么事的影响,她上大学之后变得有些崇洋媚外,只可惜家里条件撑不起出国的费用,所以才没办法大学一毕业就出国。
后来我听说她结婚后,云德厚非常支持她的出国梦,把父母的老房子卖了才凑齐所有费用,可是……没想到她一拿到签证就坚决要求离婚,孩子也不要,唉!”
周如兰听完雷凌的话,发表自己的意见:“有没有一种可能,云德厚把对谢琳的憎恨发泄在孩子身上?”
卖房子实现妻子的出国梦,可是妻子却过河拆桥,绝然离开,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云德厚一定非常恨前妻,所以才会虐待云洁。
雷凌叹了一口气:“说句公道话,谢琳这事做得不地道。就连谢琳的爸妈、弟弟都觉得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来,宣称绝不认这个女儿。”
听到这里,周如兰觉得有些不能理解:“谢琳的爸妈觉得丢脸我能理解,但从此不认这个女儿,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雷凌说:“谢琳的妈妈是瑶市一中的数学老师,为人端方严肃,对谢琳、谢瑜姐弟俩要求非常严格。我们这些在学校宿舍楼长大的孩子,都特别怕谢琳的妈妈。她爸爸在银行上班,也是个一板一眼的人。谢琳的爸妈思想传统,认为一个女孩子抛弃丈夫、女儿,卖男方家房子出了国,太没有良心,属于离经叛道、不负责任的行为,应该被鄙视、唾弃。”
周如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谢琳的行为对她的父母也是一种伤害。”
雷凌叹了一口气:“没错,在我们爸妈那一辈看来,谢琳90年离婚出国真的是非常出格的行为。谢琳妈妈那个时候还没退休,每天从家里出发,走在路上、坐在办公室里,甚至站在讲台上,都会有人悄悄议论:看,那个老师,教育出来的女儿连丈夫孩子都不要,非要跑到国外去读什么书,崇洋媚外,外国月亮都是圆的,这样的老师还有脸站讲台?”
“咱们瑶市并不大,有一点风吹草动谁都知道,一下子把谢家人推到了风口浪尖,90年那一年谢家人日子都不好过。后来谢琳从m国寄信回来,她爸妈看都不看,当着邮递员的面一根火柴给烧了,再后来,因为这件事,谢琳父母悄悄离开瑶市,这个议论才慢慢停歇下来。”
赵向晚没有表态,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为了出国留学,抛夫弃女,需要很大的勇气。谢琳宁可与家人断绝关系,也要远赴重洋,这股子执拗、绝然,一般人比不了。
朱飞鹏问雷凌:“那谢琳的爸妈就这样离开瑶市了?也不管管外孙女?”
雷凌转过头,看着那扇被爬山虎遮了一半的窗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啊,不走怎么办?谢琳的爸妈原本也舍不得这里的老朋友,但只要一想到女儿的事情就心梗,承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索性一走了之。
至于小洁……我听说谢琳爸妈91年秋天离开的时候曾经征求过云德厚的意见,希望能把外孙女带走,让云德厚再找一个合适的女人重组家庭,但他不同意。说什么云洁是谢琳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他这辈子不再结婚,就守着女儿好好过日子。谢琳爸妈又羞又愧又内疚,留了一笔钱给云德厚之后就走了。”
周如兰冷笑一声:“谢琳留给他的唯一念想?说得可真漂亮!”
搞清楚了前因后果之后,几个人敲开云德厚对门方奶奶家的门。
方奶奶今年六十二岁,身板硬朗,头发花白,说话有条有理,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退休老太太。
见到雷凌,方奶奶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他的手:“雷警官,你可得好好教育一下洁洁的爸爸,洁洁是个老实孩子,不要关她。就算孩子不认真读书、有些地方不听话,也不要对她那么凶。你不知道,我当时把洁洁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轻得像个稻草人儿,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可怜的哟”
雷凌点头:“好,我们一定好好教育他。”
他将赵向晚介绍给方奶奶,并说:“赵警官有些问题想要问您,您如实回答就是。”
方奶奶看着赵向晚,面容慈祥:“好,你问。”
赵向晚问:“云德厚平时对女儿怎么样?”
方奶奶实话实说:“洁洁三岁的时候,她妈妈就出国了,小云同志对女儿挺好的。衣服、鞋子、吃喝、玩具……样样都是他操心。上幼儿园、上小学全都是他负责接受,除了上班就是买菜做饭,算得上是个称职的好爸爸。”
赵向晚问:“有没有在外面打骂过孩子?”
方奶奶迅速摇头:“没有没有。从洁洁妈妈出国之后,小云同志就很少笑,每天板着脸,看着总是心事重重。他虽然闷闷的没个笑模样,对洁洁也不是很亲密,但在外面从来没有打骂过孩子。”
赵向晚继续问:“对洁洁不是很亲密,是什么意思?”
方奶奶想了想,斟酌着用词:“怎么说呢。他虽然每天接送孩子,但从来不牵手。我好像没有见他抱过孩子,总是他在前面走,洁洁在后面乖乖地跟着。他的话也少,都是命令的语气。比如说,过来!到那边去,不要弄脏衣服,洗手,背上书包……这种。”
赵向晚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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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自己听明白了:“谢琳没有出国之前呢?云德厚对孩子态度怎样?”
方奶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作孽哦!我是看着小云大学毕业分配到我们邮局来工作的,当时他是个多开朗活泼善良的小伙子啊,追了两年谢琳,然后结婚生女,那些日子他每天笑得像个傻子一样。把洁洁抱在手里,骑在肩膀上,怎么亲密都不够。后来谢琳一走,小云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唉!我们也不敢戳他痛处,从来不提谢琳这个名字。”
赵向晚再问了几个当时报警的细节之后,与方奶奶告别离开。
一行人走到楼梯口时,方奶奶把他们叫住,犹豫了一下,说道:“小云这么多年既爹又当妈也不容易,虽然这回是不对,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只要他以后对洁洁温和一点、关爱一点,我们这些老邻居们也就不计较了。要是他忙不过来,可以把洁洁放在我家里写作业,我帮她照看孩子。”
赵向晚与雷凌交换了一个眼神。
雷凌只得点头:“好,我会转告您的意见。”
再询问了几个老邻居,得到的信息都大同小异,总结下来大致意思是。
第一,在吃穿用度上,云德厚并没有苛待孩子;
第二,云德厚之所以对孩子冷漠,是因为受到了感情的伤害;
第三,云洁对父亲的命令十分遵从,从不违逆,是个老实听话的孩子。
走出邮局宿舍楼,赵向晚对雷凌说:“看来,云德厚的邻居们并没有打算追究到底。”
雷凌苦笑:“是!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来找你的原因之一。大多数人都说云德厚是个尽职尽责的父亲,这一回只是因为孩子不听话惩罚力度过大了些,只要对他进行批评教育就行了。”
雷凌停顿片刻,表情严肃地说:“可是,我不相信云德厚!”
朱飞鹏在一旁挑了挑眉毛,在内心嘀咕:你作为前男友,是不是对云德厚有偏见?
雷凌认真地看着赵向晚:“我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总觉得云德厚不像个好人。”
朱飞鹏想笑,却被赵向晚用眼神制止。
赵向晚道:“刑警的直觉,通常都是经验的积累。”
雷凌如遇知音:“按理说,这不算刑事案件,但当时派出所的女警察很负责,将孩子送到医院之后,向市局请求心理师介入,所以我就和心理师一起到了医院……唉!你们要是见到孩子,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
雷凌的眼前闪过第一眼见到云洁的画面,面露不忍。
赵向晚问:“刑警直觉,然后呢?”
雷凌回归正题:“对,直觉。我见到云德厚的时候,就感觉他像一团粘稠的污泥,阴暗而恶臭,沾上去了就甩不掉。这样的人,和他常年生活在一起,没毛病也会变得有毛病。”
赵向晚抬眼看向雷凌:“那我们就一起见见他。”
雷凌是个经验丰富的刑警,见过的罪犯众多,对人的善恶分辨极其敏锐,赵向晚相信雷凌的直觉。
雷凌看看手表:“现在快中午十二点了,这个时候云德厚应该在医院陪孩子吃饭。这样,我们先去医院见见他和孩子,然后我请大家吃饭,怎么样?”
赵向晚从包里掏出几袋喜糖,每人发了一袋:“先吃点糖垫垫。”
红红绿绿的糖果,喜气洋洋,终于让大家沉重的心情变得轻快了一些。
瑶市儿童医院,三楼住院部。
天蓝色的水磨石地板,雪白的墙壁上贴着森林小屋、海洋世界的贴图,透着浓浓的童趣。
雷凌与赵向晚一起走进病房。
朱飞鹏、周如兰、祝康三人紧随其后。
洁白的病床上,一个小女孩披散着头发,背靠着枕头,坐在床头。她的面前,支起了一张小桌板,桌板上摆着粉色的儿童餐盘。
餐盘里有荤有素,是医院的营养套餐。
小女孩面色很苍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她头发有些枯黄,眼神涣散,左手拿着饭勺,食不知味地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看到有人进来,小女孩身体瑟缩了一下,视线不自觉地左右瞟了瞟,脑袋迅速耷拉下来,双手立刻离开小桌板,十指交叉,护在肚腹之前。
赵向晚四下里看了看,没有其他人。
云德厚不在。
小女孩的紧张反应让雷凌很心疼,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温柔和蔼:“洁洁,你在吃饭啊?我是你雷叔叔啊。”
云洁没有吭声,低头不语。
雷凌慢慢走近,看着餐盘里的食物,没话找话说:“今天吃的什么呀?啊,有胡萝卜、白菜,还有肉丸子……”
随着雷凌的靠近,云洁忽然呼吸急促起来。
第143章 肉丸
◎突破云德厚的心理距离◎
云洁的反应与众不同。
她没有陡然爆发的动作, 而是努力缩小自己的身体接触面积。
一边急促呼吸,云洁一边快速将饭勺放回餐盘,整个人轻柔而迅捷地踡缩了起来。双腿缩回胸前, 双手环抱, 头部下垂, 下巴抵在膝盖, 像只受惊的猫咪,把自己缩成一个团,避免被人发现。
小桌板上餐盘纹丝不动,汤汁未洒, 但云洁已经完全进入自我防护、自我封闭的状态。
雷凌眼圈一红,说不出来的难受, 轻声道:“洁洁, 是我,是雷叔叔啊。”
云洁却充耳不闻, 瘦弱的双肩在微微抖动。
她的人虽然坐在病床上,但灵魂似乎已经从这个世界抽离出来。
第一次见到一个才九岁的小女孩如此抗拒与人接触, 周如兰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向前走了一步, 将雷凌拉了回来,轻声道:“她可能害怕人靠近,你别走得太近了。”
朱飞鹏与祝康也都放轻了呼吸, 生怕惊扰这个可怜的小女孩。
赵向晚却往前迈了一步。
她没有听到云洁的心声。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要知道, 云洁只有九岁, 正是天真单纯的年纪, 不可能修炼到了能够掩藏内心所想的境界。
再试探着往前走了半步。
一个画面陡然涌入脑海。
——赵向晚没有听到, 但是她用云洁的眼睛“看”到了!
阴暗潮湿的房间, 面前摆着一个不锈钢的饭碗,饭碗里放着两个肉丸子,散发着浓烈的肉腥味。
一个男人的声音阴恻恻地响着:“吃啊,你不是说饿了吗?赶紧把肉丸子吃了!”
“咯咯咯……”牙齿开始上下打架。
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不听话,就把你剁碎了做成肉丸子。你本来就是我的种,骨肉还给我也是应该的。”
拼命摇头,画面开始晃动。
男人冷笑着说:“你可千万别出去说,没有人会信。你这么挑食,长得瘦还不肯吃肉,我逼你吃肉,也错了?”
一只颤抖的小手伸出来,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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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肉丸放进嘴里。
很奇怪的味道,没有做熟的肉,混着血腥味,一边嚼一边身上发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哇”
勉强吞下去之后,开始反胃,全都吐了出来。
男人压低了声音,冷冷地说:“别吐!这是我辛辛苦苦做了一晚上的成果,你吐了就是对不起我的劳动。给我捡起来,继续吃。”
赵向晚明白,这是云洁的记忆画面。
她之所以挑食,不肯吃肉丸子,是因为云德厚用“强迫”的方式逼她吃。面对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父亲威胁她如果不吃就剁碎了做成肉丸子,再加上云德厚做的丸子根本没有什么色香味,肉腥味很重,她一吃就会呕吐。
即使是这样,云德厚依然强迫她继续吃。
赵向晚双拳紧握,紧紧咬住牙齿,才没有让自己愤怒地叫出声来。
——可恶!
——竟然这样虐待一个孩子!
——云洁已经有了如此明显的应激心理障碍,怎么还能让她继续与云德厚待在一起?
赵向晚现在看到的画面,应该就是一种“闪回现象”。
当人们遭受了异乎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