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素衣
披霞山，一处常年瘴气弥漫的小山头。
此地极少有人来，只有一些特殊节日，才会有人上山祭祖，或者送别亲人。
虽然此地常年瘴气，却有风水师观察，此地乃天地龙气汇聚之处，可称之为葬龙穴。
两层意思，葬的好，读二声，葬不好就是四声，死与死、祀为多音字。
好了，飞黄腾达，不好轻则多灾多难，重则成为祭品，祭祀龙穴。
“娘嘞！走两步就气喘吁吁，到处瘴气弥漫，避瘴丹我都吃了十几颗了，一点用都没有啊！”
本来坐着豆兵车的道天，舒舒服服的向着山中走去，奈何瘴气影响，豆兵直接给自己带沟里去了，他只能自己走，所以苦闷不已。
手持竹杖的道天走的好好的，眼前突然看向一张人脸。
啊～吓得他连连后退，平复心情的他定睛一看，那人整个身体不知被何物给掏空了，独留一张人皮，耷拉在树枝上。
道天取出三柱香，点燃放插在人皮下方的地面，他嘴唇微动念叨往生咒:“唵呗玛达……”
数息后，一道模糊不见的人影，踩着青色的‘香烟’，向道天施了一礼，御烟远去。
道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惊魂未定的感慨道:“这才外围就这般难搞，那更深处的狐狸精，岂不是要我的小命。”
他瞄了一眼四周，发现无人后，一只手指着天，凶恶的怒骂道:“娘的，不知道那个吃饱了撑的，给老子派这么个人物，是不是蓄意谋杀啊！”
“哎！老头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该不会是不要我了吧！”
道天一手托腮，没心没肺的坐在刚才差点吓死他的人皮不远处，津津有味的吃着苏淑仪为其亲手做的薄饼。
忽然，他一摸脑袋，一脸坏笑，语出惊人道:“老家伙该不会是耐不住寂寞，找婆姨去了吧！”嘿嘿……
阿嚏～
坐在君圣对面品茗下棋的无极子，雷声大作，君圣嫌弃的看了其一眼，缓缓道:“怎么着，你这个老神仙该不会生病了吧！”
无极子表面上云淡风轻，摆手示意，只是被道天念叨了，孩子估计想他了。
其实内心此时，恨不得去掐死这个逆徒，满嘴碰粪，居然敢调侃自己了。
越想越气的无极子，忽然起身，直接爆粗口恼怒道:“这个逆徒，居然说……说……”
君圣一脸好奇，眨了眨眼睛，微笑的看向气急败坏的无极子，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追问道:“说什么？”
无极子郁闷至极，自己修道万载，何时受过这种气，算了算了，平常心，等会彻底斩断与逆徒的联系。
他端起茶，抿了一口，吐出一口浊气，风轻云淡道:“君道友，来，继续。”
君圣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带微笑，点点头，也不言语。
——刚才他注意到了，无极子一个细微的动作，估计某人要倒霉了。
道天此时已经极为接近山中心位置，他费力吧唧的爬上一棵大树。
站在树梢眺望一番，但有瘴气遮盖，根本看不出个道道来，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罗盘，指见指针疯狂转动，显然是前面气场无比强大。
但此时已经天色渐暗，而且下起了雨，他收起罗盘，滑下树，准备找个地方避雨，明天正午在去也不迟，反正法旨又没说不能超过三天。
走了一段路，道天欣喜的发现了一处洞穴，在洞口嗅了嗅，感觉里面没有狗熊之类的大型兽类气味，他赶紧钻了进去。
收集了些许柴火，点燃篝火，吃着薄饼跟鱼干，在稍微抿一口苏姨亲手酿的醉心酒，啧啧啧……别提多痛快了。
酒足饭饱之后，道天拿出一把符箓，有辟邪的，也有小型阵法，围着篝火贴了一圈，然后在给自己身上贴了不少。
看着自己的杰作，道天心满意足的枕着包裹，沉沉睡去。
三更时分，洞外忽然出现一道黑影，一双碧玉般的眸子，在黑夜中发出幽暗的绿光，贪婪的盯着熟睡的道天。
她轻手轻脚，缓缓走入洞中，而道天贴在洞口的符箓，在她经过之后，居然开始自燃，显然是此妖修为高深，道天这种低阶符箓根本没有鸟用。
篝火的照耀下，这才看清其姿容。
女子狐耳狐尾，邪魅的姿容勾人心魄，尤其是那一双娇滴滴的玲珑小脚，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下，犹如天工雕刻而成。
可居然仅高三尺，她抓起道天一只胳膊，龇牙咧嘴的模样非常怜人。
一口咬了上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十分享受的吮吸着，似乎不在乎，道天会不会噶了。
而，我们的道天老道此时早就醒了，但是他不敢醒啊！
只能内心谴责小狐狸:“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玩意，若不是道爷不愿杀生，此时你已经是香喷喷的烤肉了。”
道天眼看小狐狸还不愿意松口，他没忍住，喊出了声。
嘶～“姑奶奶，你吸够了没，我快不行了，放过我吧！”
小狐狸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激灵退出去好远。
道天赶紧起身，手臂颤动的从包裹内掏出一大半黄符，嘴中各种祈福，什么真君，什么神的，却没什么用。
道天眼看那小狐狸，再一次冲自己走来，他赶紧将符抛向小狐狸，而黄符在靠近小狐狸时，就会自燃，根本入不了身。
小狐狸见道天对自己无能为力，原本还有些许胆怯的她，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声音嗲嗲的说道:“小道士，你给我在咬一口，我就可以破境了，我保证不吃你怎么样？”
道天闻声，痛心不已，心道:“我尼玛，你还要再来一口，你怎么不去咬你自己。”
小狐狸不知是猜到了还是怎么，只见她掏出一块不知是何物的东西，伸出手示意道天拿去。
道天满脸疑惑，试探性的拿了起来，然后询问道:“小狐狸，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小狐狸摇了摇头，答非所问:“我叫素衣，不是小狐狸，今年都快三百岁了。”
她突然一只脚踩在石头上，大拇指抹了一下鼻子，故作深沉道:“你可以叫我素素姑娘，或者姑奶奶。”
道天沉默，他望向头顶，暗道:“这东西，吃了会影响智商吧”
小狐狸似乎是注意到了道天鄙夷的目光，她搓了搓手指，捻搓着衣襟。
——缓缓道:“我其实是迷路了，来这地方都快三个月了好像，全是雾，我都嗅不出来，哪里可以出去，那些小动物，还有妖怪看见我就跑。”
“爹爹，一定很担心，娘亲肯定又在揪爹爹的胡子了。”
说着说着，小狐狸吹弹可破的脸上，两道清流滑落。
道天连忙劝说道:“素素姑娘，快别哭了，万一招惹别的妖兽来，我们就完蛋了，这三更半夜的。”
哦！小狐狸应了一声，然后小手抹了抹眼眶，笑嘻嘻的看向道天，那小眼神，真的不能多看。
还以为小狐狸很难哄，没想到这么简单。
道天挥手示意其坐在篝火旁，然后道天客气的拿出一块薄饼，撕下一块，又觉得太多，只给了小狐狸手掌大小的一块。
见道天将饼摊在手心，然后放了几个小鱼干还有辣椒，然后卷起来，一口咬下去，露出享受的目光。
她看样学样，只是见道天告诉她，辣椒不能多放，她有点不开心，所以趁道天不注意，她捏起一把辣椒，裹入饼中，一口下去后小狐狸沉默了。
道天看着小狐狸眼泪滴落，故意调侃道:“小狐狸，这饼是好吃，那也不能哭啊！”
说着，道天就拿自己的衣袖给小狐狸，擦拭泪水。
小狐狸没有开口说话，浑身香汗淋漓的她，嘴巴塞的满满，气鼓鼓的看向道天，委屈的泪水就着饼吃。
三两口吃完后，实在是辣的受不了了，小狐狸一把夺过道天手中的酒壶，猛灌几口，然后一脸挑衅，把酒壶倒了过来。
道天看着被一扫而空的酒壶，嘴角抽搐:“心想完犊子了，这小狐狸绝对要倒。”
小狐狸原本白皙的小脸，此时肉眼可见变得绯红，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道天无奈的问道:“你有没有喝过酒”
小狐狸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喝过，不过是……花露酒。
“靠！那不就是花露嘛！”
道天还是接住了要倒的小狐狸，将其轻轻的放在地上，然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箓，就这，道天都一脸的痛苦之色。
显而易见，此符箓无比珍贵，道抠门纠结片刻，还是给贴在了小狐狸额头。
坐在一旁，沉吟片刻，鼓足勇气，来到小狐狸身旁，盘膝而坐，低声道:“小狐狸，如果吐真符问不出什么，我就放了你，但是……”
道天摇晃脑袋，哎！
——想那么多干嘛，先试试吧！
锕嘎喏……
术语过后，道天开始询问:“小狐狸，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明白吗？”
小狐狸忽然坐起了身子，嘴唇微动，并未张嘴却传出声音，“小狐狸知道了。”
“我问你，你有没有杀人。”
“没有。”
“那山中为何有许多被掏空身体的凡人以及修士，你可知情。”
“不知道。”
道天挠挠头，疑惑不解道:“难道说，真不是小狐狸干的，那为什么上面给我下法旨，让我来抓狐狸呢？”
“那我在问你，这山中可还有其他狐狸。”
“没有。”
道天还想在问些什么，突然一道恐怖的气息自小狐狸身上散发出来，那虚影无比的伟岸，凶神恶煞的盯着道天。
“你是何人，敢算计吾的宝贝女儿，吾警告你，若吾女，伤一根毫毛，吾灭你十族。”
那虚影该是一道投影，但被此地瘴气所遮掩，所以那人只能出现一瞬。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然而仅仅只是嗓音，就震得道天七孔流血，差点爆体。
他服用下一颗丹药，补充气血，然后背起小狐狸，准备返回天宫山。
刚出洞穴，突然一道冰冷的手，耷拉在自己肩头，声音刺耳:“小郎君，长得可真水灵，没想到还是个雏儿，不如让姐姐好好疼爱疼爱你，怎么样啊！”
道天头都没有回，抓起一把符箓撒向空中，撒丫子就跑。
跑了不知多远，听见身后没有声音了，他这才慢了下来。
其实他并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在此地绕了一大圈了，如同鬼打墙。
走的他精疲力尽，却发现依旧走不出去，就在他准备歇息一番时，突然听见身后的刚才那声音，吓得他铆足了劲跑。
一座沧桑的宅院出现在眼前，纠结一番，他还是走向了宅院，内心祈祷，此地一定是人而不是牛鬼蛇神。
轻轻敲击大门的同时，他发现大门上悬挂的两个灯笼，写着大大的喜字，并未在意。
门额上的牌匾，是两个醒目的刘府二字，确是白底红字。
他不知被什么东西迷惑了眼睛还是为何，根本没有注意到里面安置的是白蜡，而且灯笼也是白纸糊的。
不多时，院内传来声响，一道微弱的女子声音响起。
“这，大半夜的，是谁啊！”
话音刚落，大门被人打开，是一位白衣素缟，脸色苍白的无力，一副病殃殃的清秀女子。
道天虽然有点慌，但还是不失礼貌的打了一个道门稽首，道:“晚辈是路过此地的道士，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女子神色自若，粲然一笑:“原来是小道长，小女子刘氏见过道长，快快请进。”
道天跟随女子进入了宅院，这个才察觉到不对，一股腐朽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而且这个夫人居然是
道天故作镇静，轻声道:“夫人，您引诱我来此，并不是简单的让我进来吧！”
“小道长，所料不错，却有其他，且听妾身徐徐道来。”
刘氏苍白的脸，眸光如同摄魂般盯着道天，浑身邪气以及怨气横生。
道天被盯的头皮发麻，他硬着头皮，试探性的询问道:“刘夫人，你可是有话要说。”
刘氏这才别过头，步履蹒跚的向屋檐下走去。
她缓缓道:“二十年前，有一伙挖墓的人，路过此地，在我府内借宿一晚，原本是想拒绝的，奈何那伙人其中有修仙者，家父只好放他们进来，好酒好肉的招待，岂料。”
说到这里，刘氏身上的气息瞬间爆涌，好在她压制了下来。
她继续道:“其中有一个叫王泽鑫的男子，长得无比俊俏，我私下与他交谈得知，他是被强迫的。”
“他原本是一位私塾教书先生，略懂风水术，所以被那伙人，以父母之命相逼，才不得已助纣为虐。”
“我被情情爱爱迷昏了头脑，彻底的断送了全家，我让王泽鑫劝说他们，让他们多呆几日。”
“他也没有辜负我的心意，说通了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在宅内足足待了半月有余。”
“现在想来，书生如果是被胁迫，他怎么能说通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在我府待半月有余。”
“果不其然，一个夜晚，我与书生在树林中私会之时，突然发现宅院内火光冲天，哭声一片。”
“我发了疯一般想要跑回去，谁料，那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居然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将我重重的摔在石头上。”
“我只感觉脸上一热，然后依旧想要冲回府邸，那书生再一次将我的头砸在石头上，他还在对我做着禽兽不如的事。”
“依稀的记得，那畜生在我耳畔温柔的告诉我。”
“他才是整个土鱼盟的老大，接近我，只是为了我刘氏祖上，那位朝廷高官的坟墓，以及我刘氏的宝库。”
“之后我就意识涣散，以为自己死了，可不知过了多久，我居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而身旁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他告诉我:“一切皆是缘，因缘际会罢了。”
然后赐给我一本鬼典，我照着上面的方法修炼数载，却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出这个瘴气弥漫的披霞山。
“那位道长数年前来过一次，告诉我，将来会有一位善良的道士，来此可帮我了却因果，让我静候佳音即可。”
“这也是，为何我会对你如此客气的缘故。”
道天感觉头皮发麻，脑袋要炸，心想““妈的，老家伙把好人做了，因果让我承担，他娘的。”
道天思虑再三还是点了点头:“不过，我得在你这里，借宿一宿，明日我们启程如何？”
刘氏施了一个万福，“小莹明白。”
“对了，不知道长怎么称呼”
道天连连摆手，“刘莹姑娘，叫我道天即可。”
嗯！“好的，公子。”
“对了，你去东边主房吧！公子。”
“对了，外面那些尸体，是这些年，一些穷凶极恶之人的，并不是无辜之人。”
道天，没有回头，而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回到屋内，道天就感觉此时，依旧满是迷雾，只能睡醒了再说了。
临近清晨，道天头下居然枕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嘴中嘟囔着:“苏姨，这鸡腿真好吃。”
啊～一声嘶吼声，划破蒙蒙亮的暮色夜空。
道天被吓得一激灵，出现在门口，感觉不对，回过头来，发现小狐狸抱着尾巴泪流不止。
道天，感觉嘴边里面有什么东西，吐出一看，“我……他明白小狐狸为什么抱着尾巴失声痛哭了。”
自己可真的是个禽兽啊！
顿时间睡意全无，道天一个劲的哄小狐狸，可小狐狸一直扭扭捏捏，对他爱搭不理，甚至摆出一副给自己杀了的样子。
不过龇牙咧嘴的模样太可爱了，道天没忍住，捏了捏软糯糯的小脸蛋，气的小狐狸当即要叫她爹杀了自己。
吓得道天立马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请她吃烤鸡，绝对让她消气。
然后道天一个人摸黑，进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