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前尘

    逍遥哥哥这里美吗？

    月光下，月华拉着叶逍遥的手，指着山顶上盛开如骄阳的紫萝花。

    叶逍遥笑说道，这些都是你种的吗？

    月华笑道，厉害吧！……嘿嘿。

    贝齿透亮，如星河中的点点繁星。

    叶逍遥宠溺的摸了摸月华的小脑袋，轻声道，你不是在仙剑宗吗——什么时候来剑宗的

    月华眼神闪烁，张了张小嘴——可嘴边的话，却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见月华欲言又止，叶逍遥也不再追问，这件事——而是转移话题，月儿，不打算说说，你是怎么发现我就是我的吗？

    月儿笑道，是一个叫苏圩的人告诉我的，他说你现在叫天魔子，我本来是半信半疑的，但当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叶逍遥心中充满了疑问，但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叹道，傻月儿，你还如此轻信他人，不怕像小时候一样被人拐跑吗？

    说到此，二人皆是不约而同的回想起当年，9岁那年—— 叶逍遥去给自己买糖葫芦，她一个人独自待在湖边，突然出现一个两鬓斑白，自称卖糖葫芦的老者说，叶逍遥被土匪抓到山上去了。

    那老者言辞凿凿，说是叶逍遥让自己来湖边找一个叫月儿的小女孩去救他，本来不相信的月华听见月儿两个字时，急不可耐的让老者带自己去救叶逍遥，可她却忘记了用传音石告诉护道人秀姨来救自己，就跟着老者一路走到了人迹罕至的树林中，不知走了多久，老者突然停下脚步。

    月华还以为到地方了，就小声询问老者，老爷爷到了吗——可我怎么没有看见逍遥子啊！

    老者突然转过身，吓得小月华失了声，目光呆滞的看着从老者体内钻出来怪物，那是一个青面獠牙而且脸上腐烂的地方还有一丝丝蠕动的怪物。

    回过神的小月华想逃跑被那东西挡在了面前，只见那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嘴中还有许多蠕动的小虫子喷涌而出，张牙舞爪的看向自己留着口水，口吐人话的怪笑道，如此稚嫩的小雏子，品尝起来一定很美味，说时迟那时快，怪物直接张开嘴咬向月儿的脖颈，可怪物却是一阵吃痛，他惊讶的发现，这小姑娘身上的护身咒居然还有作用，他连续轰击那护身咒，可还是无可奈何。

    那怪物看着被吓晕过去的月华气愤道，好不容易，趁那个小东西不在，把这个小雏子骗了这么远，没想到这护身咒如此坚硬。

    突然怪物感知到了什么，他刚转过身，迎面而来的是一剑刺在了自己的眼中，怪物痛不欲生，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愤怒的冲向刺瞎他眼睛的白袍少年郎。

    那怪物嘶吼道，叶姓小子，你能护她一辈子吗——这时，月华已经醒过来了，不过他并没有睁开眼，而是听着那怪物与叶逍遥的对话，只听白袍叶逍遥一手持剑，精神抖擞毫不畏惧的说道，一辈子或许很短，但我想护她生生世世。

    叶逍遥继续提剑杀向那怪物，没多久就将那怪物斩杀，叶逍遥面无表情的看向化作一团脓水的怪物，叶逍遥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怪物，只有在夜晚才会非常强，所以他就故意白天以月儿为饵，诱那怪物出来，好在是将这东西斩杀了，随后叶逍遥抱其装昏的月儿离开此地。

    坐在树梢上的月儿靠着叶逍遥的肩膀，突然问道，逍遥哥哥，你当年是怎么杀死那怪物的——那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叶逍遥摇头道，那东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只知道我去找你时，只在地上发现了一摊脓水，至于那东西是什么东西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叶逍遥看向月儿柔情道，这种不好的事，你怎么会记这么久呢——傻月儿。说着，叶逍遥用手轻轻的刮了一下月儿那秀气的小鼻子。

    月儿笑道，怎么能忘记呢？当年可是你救的我——嘻嘻。

    二人相视一笑，然后彼此靠在彼此背上往着星河中闪烁的星光——远远望去，二人在皓月的映照下风景如画，恰似仙女、玉郎落凡尘。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叶逍遥看着还在熟睡中的月儿，将其轻轻抱起飞向宫殿，叶逍遥轻手轻脚的走进月儿的闺房，将月儿轻轻的放在柔软的床上。

    将剑图放在了月儿床边，默默地走出了闺房，轻轻的关上了门，而后飞快的向山下飞去，核心区域不会限制飞行，不过有限高哦！

    不多时，叶逍遥来到了贺沐说的往生殿，漆黑宫殿外，杂草丛生貌似人鲜未有人来此，看着门楣上的蛛丝，叶逍遥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大殿内空空如也，不过却很干净，与外面的荒芜格格不入。

    叶逍遥向着大殿深处走去，没多久，在墙上发现了一道虚掩的门，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突然眼前一暗，叶逍遥顿感头晕目眩，恢复状况后，他向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探索着，突然发现一个奇装异服的男子，站在一处金碧辉煌五颜六色的高楼顶，叶逍遥径直走了过去，他也不知道为何，总感觉有什么人或者东西在等自己过去。

    那男子突然道，你来了啊！

    这一声仿佛来自两个时空的碰撞一般，这一声如惊雷响彻云霄，这一声沉如龙吟让人心悸。

    叶逍遥不明所以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何人，我与你是否相识——为何我在你身上感知到即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气——机。

    男子笑说道，你可真6，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温柔乡就那么让人流连忘返吗——男子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却是让人流连忘返呢？

    见叶逍遥有点瞒不住头脑，他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无涯！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叶逍遥。

    叶逍遥不自主的点了点头，只听男子抑扬顿挫道，就从年幼时说起，你可不要嫌我烦啊！活着的时候人家都嫌弃我是个话痨，对我敬而远之，还不如逮到你了，你可要听我说完哈！

    男子露出一嘴的大黄牙，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细长的东西放在嘴边点着火，吞云吐雾一番后，神情自若的说道，在我小时候自记事起，仿佛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年——我9岁，父母一直在别的县城打工挣钱，中午放学回家。吃饭时，突然听见外婆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妈妈哭的撕心裂肺，她说，我们工地死人了，外婆也被突如其来的信息吓了一跳，她眼泛泪花，看来我跟妹妹一眼，然后之时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赶紧吃完饭去上学吧！

    然后我看着外婆走到了院中，找到了正在喂鸡的外公，外婆惊慌失措的把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告诉了外公——，外公掏一根yan点燃，抽了一口，然后长叹一声，向着门外走去，外婆带着哭腔，尽量压低嗓音询问道，你去干什么外公头也没回，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去借钱。

    我与妹妹吃完饭，拿起书包向着隔了一个村的学校走去，路上妹妹看我板着脸不说话，小心翼翼的轻声询问道，哥哥，外婆为什么哭了啊！

    我看着比自己小一岁，骨瘦嶙峋的妹妹，我哭了，哭的撕心裂肺，我嘶吼着咆哮着，嘴中不停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们一家，苍天无眼啊！

    妹妹看着我癫狂的模样，她轻轻的拉起我的手，摸了摸我的的头，把脑袋放在我的怀中，轻声说道，哥哥，每次这个样摸摸倩儿的脑袋，倩儿就不哭了。

    我或许是哭的力竭了或者是失声了，到了学校以后，老师上课让我回答问题，我一句话不说，然后就被老师奚落了一番，我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下课后，我听见了，听见有人在散播我父母工地死人消息，她们居然将这种事，当做了她们课间吹牛谈论的家常——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挥舞着瘦弱的拳头，可被老师逮住了，他质问我为什么要打女孩子，我半天说不出话。

    老师又一次体罚我，让我去外面带着，那是寒九天，我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我仿佛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衣手持浮尘，一副电视剧中老神仙打扮的和蔼老爷爷，我摸了一下他那如同白雪一样的银丝，却被一声呵斥声吵醒，我揉了揉眼睛，发现是班主任跟校长站在我面前，他们满脸厌恶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我。

    校长呵斥道，出来罚站也能睡着，你也就只能放一辈子牛了。

    一旁的班主任连忙附和满脸谄媚道，他这种败类，放个牛估计都能放丢了，到时候说不定是牛放他呢？

    惹得一旁围观的同学们哈哈大笑，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然后回家后，我偷偷的拿了外婆的钱，给妹妹买了许多我们从来没有吃过的好吃的，没有几天偷拿的钱就花的所剩无几，那天放学后，我让妹妹先回家，让她不要等我，然后我一人去了河边，准备实施我准备了好久好久的计划。

    我一个人来到河边，那时候的河水刚刚解冻，冰面还可以支撑的住我薄如草芥的身躯，然后我拿出半瓶汽水，将我买来的老鼠药一股脑倒入了，汽水中，然后深呼一口气，全部喝入肚中，这时我听见了稚嫩微弱的声音，寻找声音看去，正是倩儿那个傻丫头，她湿漉漉的跑来找我，估计是不小心掉入了解冻的喝水中，已经冻的嘴唇发紫，我拉着倩儿往奶奶家走去，没多久到了奶奶家——可她突然问道，你们不在那边跑来这里了？

    我想说话，却被驼背的爷爷抢先一步拉入了昏暗的屋内，爷爷将倩儿抱上炕，盖上被子，又急匆匆的出去，给炕填了一些家里的牛粪，我站在自己亲奶奶、爷爷身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爷爷看了看我，问我冷不冷，我说不冷，接着又问我饿吗？

    我刚想说不饿，可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爷爷塞给我一张饼，然后又给我泡了一杯，他自己都舍不得喝的红糖水，虽然饼很干，糖水一点都不甜，还带有一丝齁味，但那时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糖水没有之一。

    爷爷仿佛能看透我的心思一般，只是他话到嘴边却摇摇头并未说什么，而是叹了一口气淡然道，等你妹妹衣服干了，你们两个就回那头去吧！

    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呆在火炉旁，看着炉中薪薪燃的火焰，我很迷茫，脑海中回想起，那一幕幕，一件件，不愉快，不开心的事，这时突然想起老人说，人在死的时候，会想起来许多许多事，我不经疑惑，难道我要死了吗？

    感到肚子疼痛难忍，我跑到了奶奶家的厕所，那时候我们都普遍是旱厕，所以恶臭熏天，我忍不住吐了，吐了好久，内心的灼烧感席卷而来，我强忍着疼痛走出了旱厕，因为我听见那熟系又陌生的声音，没错——正常是妹妹心心相念的爸妈回来了。

    我飞快跑了出去，爸妈看见我第一眼，并没有欣喜与激动，而是劈头盖脸的骂了我，你怎么没死在外面——她恶狠狠的质问我，你为什么带着妹妹离家出走，真不知道外婆跟外公找不到你们俩祸苗（祸害的意思），他们连夜打电话给我们，你知不知道我们每天有多辛苦，为了你们俩，起早贪黑，为了你们，我们也风餐露宿。

    我突然怒吼道，什么都是为了我们，那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然后带着哭腔怒骂道，反了你了，敢顶嘴了，然后抄起比我胳膊还粗的扫把，用力的抽打着我，然后被吵醒的妹妹跑了出来，看见我在挨打，她光着脚丫子，哭了起来。

    好像是她打累了，她放下了手中的扫把，将我们二人连打带骂的带到了外婆家，因为在一个村所以很快就到了。

    刚进外婆家门，就听见她骂道，小小年纪偷鸡摸狗，长大了还得了，我知道他们发现了我偷钱的事，然后免不了被骂被打，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很自卑，没有安全感，没有自信，一直对自己否认，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直到长大以后，有钱了，能买得起，自己一起没有吃过，没有见过，只是在同学口中，或者电视上看见过的美味、玩具，以及那时候的梦想去电影院、游乐场，可当去过之后发现，原来这些还是无法满足我的内心，无法让我从自卑，怯懦中走出来。

    然后我就明天拼命的工作，这一年我23岁，回到家，看着昔日的同学、好哥们都成家立业，或者拿着高薪，开着我数年的工资，带着不逊色于一些明星的女朋友时，我发现自己还是那个最废物，最没用的人，同学聚会解释后，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倒头就睡。

    第二天，父母告诉我，帮我物色了一个女朋友，让我加个好友更人家好好聊，我们聊的很投机，有相同的兴趣爱好，喜欢一样的游戏，后来我们变得无话不谈，就在准备双方见父母时，她轻悄悄地告诉我，她父母准备要55万的彩礼。

    我向她再三确认后，如晴天霹雳，久久不能平复，没多久，我收到了她的请帖，我去了，新郎是一个比她大13岁的油腻大叔，打听过，才发现人家是一家酒店的老板，身价是我几辈子都赶不上的，所以我那一天回家后，来到了这里。

    男子指着脚下，我就在这里坐了两天两夜，终于释然了，因为我发现，自始至终，都是我自己在为难自己罢了——，是我不肯放过我自己罢了——，是我小肚鸡肠，喜欢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结在一起，反反复复，搞的自己癫狂。

    或者说，这一切都是黄粱一梦罢了，之前的女同学说的并不是我的父母，或者她们只是替我感到伤心，只是我太冲动并未听她们解释呢

    亦或者，我当时只是晕到了，被同学送到了办公室，而我看见的校长以及班主任，只是我自己臆想出来了的反面呢

    毕竟他们为人师表，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若是我并没有去偷钱，而是拿着外婆给的零花钱，带着妹妹吃好吃的呢？

    又或是，我并没有吃老鼠药，而是吃了小卖部的过期食物才呕吐的呢？

    亦或是，我的家庭很温馨，父母温柔体贴，对我们很好呢？

    或许是我在我与她结婚时喝多了酒，所以出现了幻觉呢？

    所以我抱着这一丝侥幸，从这里跳了下去，往事在我的脑海中，如同倍速的纪录片一般快速一闪而过。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原来是我一直在逃避现实，不敢面对现实，人果然在死时，会想起来所有的事，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其实我在吃下老鼠药就已经死了，只不过是那一缕执念一直不肯消散。

    那男子终于转过了身子，看向叶逍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故事一般笑说道，这就是我的故事，是不是觉得不算太苦

    见叶逍遥没有说话，男子自嘲道，我本就没有资格抱怨，世人难的又不止我一人。

    叶逍遥看着与自己一样容貌的男子，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那些不知是何年月的记忆此刻已经席卷入脑海中。

    男子突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替我好好活着，替我看看这世间，何为公平。

    叶逍遥看着繁华的都市以及消散的自己，沉吟道，这就是我吗？

    突然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少年，你要直面本心，不能畏惧，剑者自锋芒毕露，不要畏惧失败，那声音也随之消失不见。

    叶逍遥嘴中喃喃道，你或我想追寻的公平就是手中剑，脚下道——叶逍遥突然顿悟，他突然一记剑指斩向脚下的高楼大厦，下方的高楼大厦在转瞬即逝间，支离破碎，镜像也随着崩塌。

    叶逍遥睁开眼，对眼前的一幕貌似并不意外，而是淡然道，此剑当为斩道。

    暗中的老者此时走了出来，看着被叶逍遥一剑化为尘埃的高楼大厦，他瞳孔放大，沉吟道，这小子不错。

    叶逍遥身躯一震，发现自己还站在往生殿门外，不过他并没有踏入，而是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