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和你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叫白月光。
我命休矣!
就在刚刚,亓官质一拳上去,我身后那颗两人环抱的古树,炸了。
我强作镇定的对亓官质说:“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亓官质都快气笑了:“白月光,看看你刚刚做下的事,你哪来的胆子反过来说我无理取闹?”
“本来就是你在无理取闹。”我瘫着一张晚娘脸试图跟他讲道理:“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合欢宗的人,更清楚合欢宗是个什么样子,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之间并不存在欺骗。”
“我以前之所以去找你是因为喜欢你乐意跟你在一块,不是因为害怕你是魔修或者看你强想要依附你。我不可能为了你一个改变我原本的生活方式。同样,你也完全可以不接受这一点。”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情绪,然后道:“若我们之间的矛盾真的就到了这种不可调和的程度,倒不如就此散了省心些。”
“你觉得呢,亓官道友?”我挂着笑等待亓官质的回复,却被对方直接拦腰抱起,米袋子一样扛在了肩上。
我大惊失色,一边乱蹬一边爆锤他的背:“亓官质你、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你可不要乱来啊!”
亓官质恶狠狠道:“我要泄愤!”
我叫白月光。
我害怕极了。
不知道他是要直接杀还是现x再杀……
嘤嘤嘤大魔王救我菜狗师兄救命啊!!!
我就这样被亓官质一口气扛到了魔域深处,冥渊河畔,腐萤点点,魔毒花开满天际。
好看是真好看,要命也是真要命。
亓官质在花海中央停下脚步:“下来。”
“我不!”我反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亓官质你他娘的算什么男人啊!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磨磨唧唧的是孙子!”
“少废话。”亓官质一把我揪下来扔到地上。
我捂住脸嘶嚎着打滚,鼻涕眼泪糊了满衣袖。
嗯?
怎么不疼?
我从手指的缝隙里往外窥探,亓官质正低头看着我,抿着嘴憋笑。
“亓官质你个大骗子!”
“我当时就随口一说,谁想到你还真信了。啧啧啧智商堪忧啊。”
我顶着满头满身的草叶子爬起来,一扭腰躲开他伸过来搀扶的手,没好气的问:“这下你泄完愤了?”
亓官质开怀大笑:“你刚才是不是说喜欢我来着?”
啊?
还有这事?
我怎么没印象。
“兔儿,你知道魔修是怎么来的吗?”
“许多人在修炼中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并没有修得一颗同样强大的心脏。他们自以为掌握了力量便可以掌握规则,于是人性中的黑暗不断地滋生,随着受到的挫折一点点累加,直到有一天再也无法战胜内心的阴暗想法,被心魔击溃,所以就会堕魔。”我看着亓官质的脸色,明智的没有复述菜狗师兄接下来的话。
人心一旦崩坏,想要修复是极为不易的。那些堕魔的人不再有底线,不再有道德,失去了世俗约束后不断的滑落深渊。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看似正常的举止下有什么血腥的过去,更无法想象他们的笑脸之后又有什么疯狂的想法。而他们在危险的同时往往又极其强大,绝对具有为祸一方的能力,所以正气盟才会不计代价的悬赏通缉他们。
白师妹,你一定一定要远离他们。
绝对、永远、不要和魔修扯上任何关系。
我隔着魔毒花丛看着亓官质的脸,左颊上萦绕着黑气的魔纹掩盖了他原本能算得上俊美的容颜,更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我他的可怕。可他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又总是让我想不顾一切的证明师兄是不对的,至少那不是全然正确的。
但我依然会感到害怕,会下意识的觉得不信任。
毕竟命只有一条,是我仅有的、最珍视的东西。
大概是见我太久没有说话,亓官质终于开口打破沉默:“你说的没错,但那只是其中一种。”
他转过身,示意我跟上去。我们趟过一望无尽的魔毒花海,一前一后的走在冥渊河岸上,魔域深处有瘴气遮挡,终年不见天日,唯有点点殷红色的腐萤一明一暗的散发着红色的微光。
亓官质伸出手,接住空中那红色的一点:“你知道吗,这些萤虫其实是迷途之人的魂魄所化。”
“这些人或许曾是大奸大恶之辈,或许是冤屈暴死怨忿难消,又或许只是被无端卷进这里的普通人。他们的肉/体被魔气消解、灵魂被魔域束缚,最终只化为腐萤在这河畔日复一日的飞舞。冥渊河会带走他们的记忆,洗掉他们的罪恶、怨恨与牵挂。弱小的灵魂会在这一过程中被吞噬,幸存的则会沾染上河流所带来的充沛灵气,逐渐的凝聚为新的生灵,也就是魔。”
“你所说的堕魔之人确实是构成魔修的很大一部分,但也并非全都是这样的。”红色的萤虫从他的手中飞走了,亓官质转过身来严肃的看着我:“白月光,我和你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根本就没有必要害怕我。”
我看着亓官质的眼睛,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这时一阵风吹来,带起魔毒花令人沉醉的香,我转过头去,身后花海摇曳,黑压压的天空上毒瘴淡去,一轮血月沉默的高悬。
我就这样静静看着,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身后忽然传来亓官质爽朗的笑声:“而且说起来,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你们这些合欢宗妖女的吗?”
我摇摇头。
“说你们最擅长玩弄人心始乱终弃,遇上了要赶紧跑,否则堕魔或者被榨干都是轻的。”亓官质说着说着,自己又笑了:“我一直对此深信不疑,直到——”
他弯下腰,擦去我脸上的泥土印子:“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会因为没人跟她双修而哭鼻子的小兔妖。”
我拍开他捏着我鼻子的手,一个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儿景致不错吧。”
“嗯。”
“那以后还来吗?”
“来。”
“先回去吧,明天带你看看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做什么。”
于是我又开始跟着亓官质鬼混了。
他带着我去秘境探险,将摘到的灵草灵果和灵芝一股脑的塞给我。
他打听到拍卖会上有铸造本命剑的灵材,拉着我过去漫天开价最终拍下来抬进我的房间。
他给我介绍他的魔修朋友们,将他们送给他的丹药通通交给我保管。
我捧着一箱奇形怪状的灵草问他为什么非塞给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什么用还空占着地方。
亓官质不以为然:“你不是兔子么,兔子就应该吃草。”
我蹦着高跟他抗议:“我不是兔子!我不吃草!!我要吃肉!!!”
“好好好,过几天带你去凌霄宗抓灵兽。”亓官质被我缠得没办法,只好举手投降,还不忘加上一句:“那些灵草你可一定收好了,关键的时候能救命。”
我达成目的,十分听话的把灵草收好,再三保证各个住处都有储备足以应对各种紧急情况,然后动身回宗门。
我在合欢宗的大门口又一次看到去单挑魔修的经防师兄浑身是血被人抬了回来。
细算算我入门都多少年了,从我有印象起他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挑战那个灭了他满门的魔修,为此几乎放弃了一切交际和娱乐。
直把自己练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复仇机器。
我的视线随着地上的血迹一直延伸到阶梯尽头,忍不住问旁边的师兄:“就非得报仇不可吗?”
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死去的人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很多时候你眼中的执念,或许是其他人唯一能够寻求解脱的途径。”师兄戎勒道。
听完师兄的话我决定去星机阁找一趟楚淼淼。
很走运,我这次没撞见皮矩,于是顺利的潜入了进去。
我将最近在魔域搜集到的情报汇总一番,很遗憾的表示魔修之间的联系并没有我预想的紧密,想要挖出你那仇家的藏身处恐怕是个长期的大工程。
楚淼淼对于我愿意为了她的事情只身探魔域的行为感动非常,送了我一张避雷符。
“这是我目前为止画的水平最高的一张了,挡一道天雷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我听说过这避雷符制作不易,修为低的符修一年才能够画出来一张。探索魔域这事听起来吓人,于我而言却不过是举手之劳,付出与回报不等价,所以坚决没敢收。
许是见我推辞太过,楚淼淼急了:“给你你就拿着,现在用不到以后总有机会。而且、而且你不用担心我。”她颇不自在的挽了挽鬓发,小声道:“我师兄道行高,他还送了我一张。”
哦豁,有情况啊。
楚淼淼道友我看好你!
许是我八卦得太明显了,楚淼淼不轻不重的打了我一下,让我赶紧去看看令狐竟。
“令狐竟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他最近被魔修给打了。”
我下意识一眯眼睛:“那魔修是不是叫亓官质?”
“不,是个女修,名字好像是叫……叶薇。”
我对叶薇这个名字没有太深的印象,不过令狐竟很快就帮我回忆了起来。
就是上一次在十万大山试图给令狐竟下药的那个。
“月儿你放心,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不管她再来几次我都不会让她得手的。”
其实大可不必,真的,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样我反倒很有负罪感。
我留下来照顾了令狐竟一阵子,直到亓官质给我寄来了他自己晒的灵兽肉干。
我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做,连夜回到魔域把那楚淼淼的那张避雷符送给了他。
“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我一时半会儿的又不渡劫。”亓官质嘴上嫌弃着,笑得像朵老菊花。
“看你平时说话太缺德,怕哪天老天开眼降个雷把你劈死。”我倚着门框看他手舞足蹈的找了个画框把那张避雷符夹进去挂在床头:“反正我这修行进度估计更用不上,不如先紧着你用。等将来我朋友修为上去手头宽裕了,说不定还能再送我。”
亓官质一下子挑起万分警觉:“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女的!就前段时间我帮着打听仇人那个,她因为这个事谢我才送的。”
亓官质这下彻底放心了,盘腿坐在床上盯着那张符傻笑。
我看着他的样子,决定暂时搁置扩充鱼塘的计划。
毕竟我这个身体条件,双修机会用一次就少一次,最可怕的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几次机会可以用来试错。
既然时间还长,与其终日惶惶不安,不如先好好的享受生活。
于是我接受了亓官质的建议,在魔域常住。偶尔回合欢宗跟同门们喝喝茶,或是收到令狐竟的短讯过去陪他待几天。
在我几次三番的思想工作下亓官质和令狐竟终于接受并默许了对方的存在,但偶尔还是会在来寻我的时候不巧撞上,该打架还是会打,但并没有再出现上次那种要人命的场面,见得多了我也就随他们去了。
山中闭门坐,不知岁月长。
也有时候我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混着,再混下去人就废了,于是收拾好行装告别我的小鱼们独自去游历。风餐露宿好几个月捡回来的垃圾加一起还不如情人们随手送我的值钱,挣扎了几次之后又老老实实的回到了他们身边。
就这样,我浑浑噩噩的度过成仙的头三十年。
直到发生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