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失望
墨北珩是在谢绾绾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走到几位夫人面前的。
虽说看着虚弱，但他面上的阴沉冷漠却半点不减。
众人纷纷弯身行礼：“参见瑞靖王爷，王爷万福。”
然而，墨北珩却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们一个，更没有叫起，而是扫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傅燃。
傅燃犟不过家里，看不上她们的行为，但他不得不来。
只不过，他没想到，谢绾绾会在。
在看到墨北珩满心依赖地靠在谢绾绾身侧，而她并未阻止，两人就这么相互支撑着走出门的那一刻，他眼底的光便一点点地黯了 。
舅甥俩两两相望，在这一刻，却像是被什么阻隔了一般。
墨北珩移开眼，转向并未向他行礼，直挺挺地站着的傅老夫人。
那双素日里对老夫人有几许温情的眼，此刻却只余失望。
他淡淡地启唇，唇边带着些似有若无的嘲讽和悲凉：“外曾祖母，听说您忧心本王的伤，不顾父皇的口谕，非要见本王一面？”
本以为这个外曾祖母对他也有几分真心。
如今看来，那真心也许有，但总归不及从他身上能得到的东西多，是以，他的伤不重要，他娶什么样的女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娶的那个人，能不能给她带来利益。
他看着眼前这个大半头发都白了的老人，心底越发冰寒。
这是外祖父的母亲。
是外祖父十分敬重，又因着不能承欢膝下而内疚的母亲。
他与外祖父闲谈时，外祖父说的最多的，便是希望他能够早些接下西北的担子，让外祖父能早些回京，为这位老人家略尽孝道。
可外祖父在外边出生入死的时候，她们这些人考虑过外祖父这些年的举步维艰吗？
傅家有先皇后，有手掌西北的老将军，有太子和一品亲王这两个皇家血脉，还有不少傅家出身的将才，到这里，傅家的满门荣耀到顶了。
若非如此，东宫里的那几个重要位置，一个傅家女都没有？
繁花似锦，烈火烹油。
外曾祖母和两个舅母都是内宅妇人，少有接触政事，也没有那样的敏感认识。
她们被这鼎盛的荣耀迷了眼并不奇怪，让他觉得悲凉的是，他不信一心藏拙的傅燃没有劝过，不信傅燃没有与她们说清楚利弊得失。
但她们一意孤行，否则，她们不会带着人出现在这里。
那一时的富贵，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到，她们不惜以傅家为垫脚石，不怕坏傅家的传承，也不怕傅家一朝跌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还是说，她们有恃无恐？
觉得他和皇兄一定会护着她们，能护住她们？
呵~
众人被墨北珩的这一句吓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老夫人闻言，身子也是微微一滞，心底有片刻的慌张，可随即一想，自觉这也不算什么，她要来的理由，本来就正大光明，合情合理。
她凝了凝神，无视墨北珩的那句话，避重就轻地为自己辩驳：“老身，不过是听说了自己的外曾孙子重伤，想来看看，难不成还错了？”
墨北珩勾了勾唇：“确实没错。”
怎么会错呢？
老人家想看望自己受伤的孙儿，这算什么错呢？
只不过……
他垂眸扫了老夫人身后的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一眼，浅浅地笑了一声，眼里流转着意味深长的光。
谢绾绾听墨北珩这样说，搀着他的手微松，心头不知怎的，染上了一抹莫名的烦躁。
她的手将将要松开，便被墨北珩一把抓住。
她抬眸，与墨北珩的黑眸对上。
墨北珩攥紧了她的手臂，眼神清亮，另一手则拍了拍她的手，带着些安抚的意思，谢绾绾似是猜出了什么，她抿了抿唇，没出声。
众人都还是弯腰行礼的样子，没敢抬头，并没看到墨北珩与谢绾绾两人的小动作。
谢绾绾抬了抬眼，示意墨北珩看其他的人，墨北珩这才恍然大悟一般：“都起来吧。”
“谢王爷。”
众人起身，又因着方才墨北珩的那一句，心下一松。
傅家人带来的几个女子，在起来后，虽是不敢光明正大地抬着头看墨北珩，却是时不时地偷偷往墨北珩这儿看。
那含羞带怯的眼神，看的临风一阵心梗。
他不自觉地看向他家王爷，却见他家王爷像是生怕王妃误会了什么似的，一个劲儿地装傻，往王妃肩上蹭，看的他眼角直抽抽。
墨北珩不是没发现那些视线，只不过，他不当一回事。
老夫人私以为墨北珩既然也承认她过来探望没有错，那方才的那些混闹，他肯定是不当一回事的。
是以，她心底安定了不少。
她瞥了一眼搀扶着墨北珩的那双纤纤素手，对上谢绾绾的眼，带着些讥诮和得意，似是在说，你看，你搬出陛下的口谕又如何？
我是他的外曾祖母，他能奈我何？
大宁素以孝治国。
皇子的孝道，尤为重要，无数的人眼睛都盯着呢，这是墨北珩母后的祖母。
便是她错了，墨北珩又能如何？
谢绾绾拧着眉，总觉得老夫人很奇怪。
她前不久才高高兴兴地到自己家里为傅燃提亲，与她的母亲以祖孙的身份处着，彼此之间并未有什么多余的冲突，这才几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谢绾绾敛下了眸子，没再看老夫人，心里却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老夫人的改变太明显了，有问题，得查！
“正是呢。王爷现下身子可好些了？要外曾祖母说啊，外边的人，也忒大胆了些，竟就敢在天子脚下，行那刺杀之事。不过，你到底是受了旁人的无妄之灾，出门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带两个人，这样大意，往后让外曾祖母可怎么安得下心来？你身边到底还是得多些人，替你多看看，多听听，多周全一些的。”
老夫人字字句句，言辞恳切。
大咧咧的人，也许听不出她的意思，但墨北珩自看了无数话本子以后，倒是学聪明了些。
知道老夫人每一句话里，不是对谢绾绾夹枪带棒的指责，便是打着为墨北珩好的名义，往他的身边安排人，她身后的那些个女子，更是在听了这些话以后，羞赧地抬眸看他一眼，又忙地低下头去。
惺惺作态的模样，看的墨北珩一阵恶心。
他对老夫人的失望，在心底一层层地晕开，越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