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江水为竭
江水激荡,蚣蝮横亘其间、巍然不动,自有一股威严气概,许多落水之人竟将其当成了礁石山峦,紧紧依附在它的边缘。
“蚣蝮传说是龙生九子中的第八子,性喜水,又被称作避水兽,民间常认为它能抵御洪水灾祸。”宁南星见周昉疑惑,这般解释道。
“这世上还有龙?不是说早已灭迹了吗?”周昉微微瞪大了眼睛。
宁南星好气又好笑“不说真龙是否还存在,它的血脉至少还留存有啊!只是看血脉纯度有多少而已,有的兽你看着寻常,但只要它体内还有一丝龙血,都是龙的后裔。”
周昉眼前一亮,职业病立刻发作了,开始打起了小主意:能不能整个什么龙的后裔来养养呢?
就在他们两个交流的短暂时间里,江上的局面一时有点僵持,蚣蝮的存在似乎震慑住了那些凡人,不敢再轻易下水了,而对岸的血神教教徒则已经聚拢了十多人,正紧张地注视着蚣蝮的一举一动。
蚣蝮却只是看了看岸边的那些凡人一眼,头上的一对犄角猛得一扬,作昂首匍匐状,浓密的须毛无风而动,向着天空凶猛一吼。
“吼!”
这如同天雷的般的一声,震得人心如擂鼓,仿佛天崩地裂之势。
汹涌的江水更加凶猛涌动,但却是向着蚣蝮的口中涌去,一条宽大的水流横空出现,这蚣蝮竟是在吸取江水!
江面的高度几乎就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改变,几息过后就降至了一半,下游处许多先前溺亡的人也露出了身影。
周昉看傻了,这得有多渴啊,一口喝完一条江?
“昂!”随着闷闷一声低吼,蚣蝮身体压得更低了,口中吸入江水的速度再次暴涨,剩下的江水也已犹如沸腾,迅速消失。
江水为竭!
干涸的河床上,到处都是溺毙的尸体,侥幸活下来的人,此时都茫然地坐在原地。
蚣蝮身前,多了一个哆哆嗦嗦的身影,瞧着却不似实体。
“你既为此江江神,为何不出手救人?只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凡人入水。”蚣蝮若无其事地恢复了原状,仿佛刚刚吞江的举动只是打了个嗝,低下头冷厉地盯着他,出声即是人言,响如洪钟。
这江神即便穿着一身精美神装,此时看着也是惊慌失措,毫无一方神祇的模样。
宁南星听见江神二字,就大致明白了什么“这条江好像就是东皇江的众多支流之一,定是东皇江甚至海上都突然出现了这许多尸体,才引来了蚣蝮的注意。”
听完周昉神色一变,溺毙尸体如果都漂到那里去了,得是持续了多久,死了多少人啊?
抬眼望去,下游星星点点全是溺亡之人。
江神嚎哭着求饶“小神也是无奈啊,血神教非要驱民由此而过,还警告过小神不能插手,不然就要灭我神格!”
那些血神教教徒此时也忍不住了,在一人带领下靠了过来,为首一人凛然质问“蚣蝮!你作为龙裔一族,难道还想管我人族之事么?是嫌你龙裔灭绝得还不够?”
蚣蝮摆了摆尾巴,一股劲风扫了过去,血神教教徒连忙狼狈避开。
瞧着他们这气急败坏模样,蚣蝮只是轻蔑一哼“人族之事当然不归我管,但我既然是如今的东皇江江神,就有资格管他这支流的小小江神!”
血神教教徒闻言更加气急,简直想立刻拔刀相向,但蚣蝮说的话并没有问题,换过来他们也不好轻易插手,而且就他们这些人,想和蚣蝮战斗简直就是找死,互相阴冷地对视了一会后,就此转身即走。
他们这一走,却让此江江神更加崩溃“小神有罪,小神有罪,只要不被夺取神职,小神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蚣蝮如灯笼般的眼睛盯着他,眼中渐渐浮现出了几许嘲意,直接开口震声道“东皇江神令,天地为鉴,大道俱行,废同安江十载岁月,十年后江水再生!”
“又,同安江江神,坐视无数凡人毙命江中,万里惨流,人神俱惊,河海震动,全无神祇应有之职应有之义,剥离神职,灭绝神格!”
此言一出,同安江的江神倒不再哭诉了,认命般呜咽着俯首待死。
这就是一方神祇吗?周昉宁南星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不可思议中又松了一口气。
蚣蝮没有再出声,也没有继续盯着他,同安江江神就这么蜷缩着,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随着一道碎裂之声,化作了无数流光,落在了江中,飘到了两岸。
岸边聚集的无数凡人受得这流光后,体内都纷纷钻出来道道黑气,这些黑气在流光中发出尖锐惨叫,最后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这些凡人眼中也恢复了清明,先是瞧见了眼前这一震撼景象,但旋即也看到了江底上的惨状,一路以来的记忆得以恢复,一时之间悲从中来,两岸哭声连绵,响彻云霄。
蚣蝮摇了摇头,尾巴再一摆换了个方向,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周昉的心里很是沉重,虽然最后这些人救了下来,自己也没暴露,但这样的惨剧,本来就不应该发生的啊,血神教一边要奴役驱使这些普通凡人,一边又对他们的死活完全不在意,那究竟是图什么呢?
宁南星了解得更多,心中同样复杂,血神教的壮大本来就是依靠私底下的传教,听说特别是武阳皇朝的临海郡,几乎是全民信教护教,民众甚至还主动积极向外人宣扬教义,血神教才得以逐渐积蓄力量,最后一朝起事,武阳一半的领土为之糜烂。
就是不知道那些恢复意识后的信教群众,心中会是何种感想呢?
两人无言,没有飞行,而是径直从河床过到对面,经过那些死里逃生之人身边时,瞧见他们还是一副痴呆木讷状。
过得江后,没人再于道中引路,他们只得继续向前,因为同样茫然,同样需得寻到自己的活路。
此后十年间,同安江果然枯竭不再水流,大乱过后,陆续有人前往干枯河床上收敛尸骨、抚慰伤痛,但半夜时分那里仍是鬼气森森。
待期限到达后,从源头涌出的第一缕水流汇进了江中,江水慢慢恢复,冲刷着河床,洗去过往所有怨恨,只留下一个悲伤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