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当世界雨停时
天色还稍显灰暗，望云宫此时还依旧是灯火一片，清晰可见这片盘旋在峰峦间的建筑群轮廓。
只有一个地方并没有点灯，些许光亮从露台外透进来。
顾梦清跪坐于一张垫子，闭着眼睛双手放在膝上，呼吸微不可察，如同正在冥想。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一个身影悄然走了进来，似乎已经习惯了黑暗，缓缓向更里面走去。
待走到顾梦清身边后便也跟着跪坐在了地上，学着她的样子垂首，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顾梦清的呼吸忽然急促了一点，眉头也拧了起来，不多时便睁开了双眼。
她环顾四周，轻声问道“阿珂，你等我多久了？”
阿珂抬起头，眼中浮现了一些光彩“主人，阿珂刚到没多久的。”
末了又添了一句“需要阿珂将灯点上吗？”
“不用了，你知道，我一向喜欢这样。”顾梦清微微摇了摇头，将额头上的薄汗拭去。
冥想又被打断了，最近她总是这样，在那个浑浑噩噩的感知世界里总是会莫名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总在做着一个重复的梦。
梦里她独自一人跋涉在一个荒野，无边的暴雨倾洒在人间，几乎要将世界都淹没掉，她只能用手尽量挡在眼前，到处都是燃烧着的火焰，火焰在雨水中不仅没有熄灭，反倒越发旺盛。
雨水的洗礼，火焰的炙烤，既冰冷又火热。
最先出现的是几驾破碎的马车，受伤的马匹倒在地上垂死挣扎，地上到处滚落着东西，她忍不住想蹲下身捡起来，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地上有一条细细的血线，在雨水的冲洗下仍然清晰可见，如同正在引导着她向前一般。
血线的尽头是一堆叠在一起的圆形石头，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了一起，如同一座简易的小塔，最顶上的一个石头突然滚落了下来，一直到她的脚边才停下。
堆叠的石头瞬间崩塌了，露出了原本被挡住的道路。
一只鱼儿在雨中上下游动，似惊惶似无助，她很想追上这只鱼儿，但鱼儿每一次摆动尾巴，都把她远远甩在后面。
奔跑着，叫喊着，虽然不知道为何而奔跑叫喊。
一只好像睡着了的大鱼陡然出现在眼前，鱼儿停了下来，拼命地紧紧依偎在大鱼的身边。
雨水愈发的大了，两只鱼随着地上涌动的水流而漂走。
她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大雨抹去了任何的痕迹，将她孤零零地遗留在这片天地之间。
眼角悄然落下了两道热流，但很快就和雨水混在了一起。
双手奋力地在眼眶在脸颊在鼻梁擦拭着，真希望再睁开眼时雨就会停了。
不知道从哪一次开始，当她再睁眼时，面前多了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嘴巴一开一合似乎正在说什么，她努力地听着，但怎么也听不清。
你是谁？
“主人，宗门大比就要开始了，您要去参加开幕仪式么？”
顾梦清被阿珂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不，我已经和宗主说过了。”
阿珂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虽然已经没其他事了，但她还是想继续留在主人这。
顾梦清站起身，走到香炉前将熏香熄灭，随后走向露台。
赤脚踩在露台之上，倒不会寒冷。
从这里望去，正好能够看见偌大的殿前广场，许多比蚂蚁还小的人正在广场上紧张地做着最后的准备，各种旗帜条幅已经挂好。
天空中飞来的人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飞行法器，色彩款式不一的服装，一落地就开始各自寻找自己的位置。
顾梦清趴在阑干上，静静地看着那边。
不多时，殿前广场上已经汇聚了不少的人，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了一起，几万人会最终站在一起。
天已经亮了，广场上的人也似乎更加活跃，各峰的弟子在师长的带领下泾渭分明地站着。
天虹峰、飞白峰、长信峰、北固峰、乾翠峰、赤鹭峰、铎武峰、独御峰、灵兽峰，合计共九峰的峰主和宗主卢长敬也都到了。
其实按理说，这般重要的活动，顾梦清自己也需要到现场，但她心里万般抵触，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当广场上人差不多要满时，宗主开始了讲话，还在赶来的人也立刻停下，悬在半空认真地聆听着。
她目光始终在人群中游走着，虽然隔了这般远她也能清楚看到每一个人的表情，但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
“唔，赤鹭峰的、北固峰的……”嘴里不自觉地就开始念了起来。
人群之中，周昉和师兄齐麦站在一块，两个人组成了灵兽峰的豪华阵营。
“师兄，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很扎眼吗？”周昉突然问到。
“为什么？”齐麦脑袋动都没动。
“只有两个人搁这站着！”
“这不是事实吗？”齐麦真的在认真听讲。
“还都不会参加宗门大比。”
“嗯哼。”
周昉无奈了，不想再和这个木头说话，他踮起脚尖，努力地向前面张望着。
好巧不巧，正好看见了之前在藏经阁外抗议又逃脱一劫的崽种，原来是长信峰的啊，以后让我逮到了有你好果汁吃。
讲话漫长无比，但所有人几乎都很认真地在听，因为都是大比中的各种详细规定，还包括了奖惩之类的。
周昉一个参都不参加的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而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太无聊了。
到处看了看，也没一个能搭上话的人。
周昉呆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又偏头向齐麦搭起了话“师兄，你说我们的师尊会讲上两句不……”
他在那，顾梦清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家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正在和旁边的人说话。
心有灵犀一般，周昉突然抬头向一旁的高处望去，那边好像就是望云宫啊。
顾梦清吓得从阑干后接连退了好几步，红着脸想着，刚才是不是视线对上了，那家伙会不会看到了她。
天气真不错啊，周昉挠了挠脑袋，收回了目光。
其实什么也没瞧见，他现在还看不了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