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是自由的鸟！
林秋和江雪还开着车在路上往南环奔的时候，坐在院子里的陈妮也刷到了江雪即将解约的那条热搜。
然后她就扯着嗓子喊杨明雷，“大雷子！有秋嫂的新闻！”
一听是秋嫂的新闻，正在给众人表演单手俯卧撑的大雷子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不玩了不玩了，你们自己玩。”
“大雷子你应该去跟秋嫂说，你要当她粉丝团团长。”
“秋哥厉害啊。”陈妮迫不及待地把热搜下面的微博文章拿给大雷子看，“你看着上面扒得有鼻子有眼的，这就把钱赔够了，而且已经书面通知星虹要解约了。”
“早说了，秋哥不是一般人，”大雷子摸着他的板寸憨笑道，“他现在已经是已婚人士啦，秋嫂有难，秋哥一定会出手。”
陈妮每每看见大雷子的憨样就想逗他，“哟，看来你现在不觊觎秋嫂了呀？”
“尼玛，我就是秋嫂单纯的男粉丝好不好！单纯的，迷弟，懂吗？”大雷子一本正经地强调了一遍之后又说道，“你不觉得，秋哥和秋嫂能结婚，是双向奔赴吗？”
陈妮完全没有想到五大三粗的杨明雷竟然说出来这么细致的话，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喔唷，我还以为你和那些老s皮一回事呢，看不出来，原来你是正经粉丝。”
她接着又问他，“双向奔赴，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秋嫂星路不顺的。”
借着路灯的微光，陈妮瞧着他。
而杨明雷则像是一个见证者一样叙述道，“以前她的歌其实都很一般，但是她的声音很干净，又感觉很空灵，反正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底子好，却一直没有特别的作品这样……”
接下来的五分钟，大雷子如数家珍一样把江雪出道以来的所有事情一件一件跟陈妮说了，甚至他手机上还存着有江雪出道以前，在大学时候的同学合影。
“一个歌手，刚毕业就签了星虹，刚开始的时候拿过一点儿好资源，然后莫名就消失了很长时间，后来又出现不久，就开始和影帝有绯闻了，再然后，清婉女神，星虹小天后的名头就一个个安排上了。”
陈妮单以为大雷子可能就像其他一般的男粉丝一样说点八卦就完了，却没料到他居然对江雪出道以来的所有经历都了如指掌，“看不出来嘛大雷子，我看你是秋嫂真正的粉丝。”
“秋嫂的声线很有魅力的，哎，你不懂。”大雷子摆摆手。
“行，是我不懂，”陈妮锤了他一下，“我这个小群演懂什么？只会打探八卦，真搜罗起明星资料来，还不如你这个八尺大汉。”
之后大雷子就嘿嘿嘿地笑起来。
这时陈妮收到了林秋发来的一条消息——
“其实我有件事情想请大家帮我的忙，但是江雪在群里面，我不好说。她从出道到现在，一直以来都不太顺利。其实她是一个挺纯粹的人，音乐对她来说有特殊的意义。今天本来她也打算把刚写好的新歌唱一遍。我就想咱们能不能给她办一场野鸡演出，就在院子里给大家开一场小演唱会，我想她肯定会开心的。你看看今晚能不能搞？”
陈妮刚刚看完，大雷子的手机也响了，也是林秋发给他的，表达的意思和陈妮收到的一样，不过措辞和语气不一样，显然秋哥是单独编辑单独发的。
秋哥这个人，真实啊。
两人一合计，大雷子道，“这哪能算我们帮秋嫂的？小天后现场献唱啊喂，免费的！”
“就是就是！”陈妮也兴奋地给了他一个眼神，“愣着干什么，分头行动啊。”
话音刚落，大雷子就跑出了院子，朝着最近的一个小广场跑去。
而陈妮则对着小伙伴们扯着嗓子喊，“大家听好了啊，今天晚上秋嫂要给我们开演唱会！免费的！大家帮不帮秋嫂搭台子？”
小伙伴们反响极其热烈。
“啥？秋嫂给我们唱歌？”
“不要钱？”
“卧槽，赶紧的，上楼把桌子板凳全都弄下来啊！”
“手机准备好！马上摇音开直播，诶诶诶，猴子刘，你不是个小网红吗，赶紧啊，秋嫂的流量你不赶紧蹭点？”
“音响咋办？”
“大雷子去刘大妈那里去弄去了。”
……
众人拾柴火焰高，林秋和江雪刚下高速公路，他就收到陈妮回复过来的照片及文字，“秋哥，场地已备好，桌椅板凳花生瓜子矿泉水，荧光棒灯牌全部就位，我们南环天后什么时候登场？”
“已下高速，马上回来。”
林秋快速地回复了陈妮的消息。
“老公，你一路上都在对着手机聊聊聊，跟谁聊呢？”
“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听闻惊喜二字，江雪噗嗤一笑，“这两天的惊喜太多了！还有惊喜啊？你是属糖的吗？快说，什么惊喜？”
“回家你不就知道了？”
过etc的时候江雪瞥了丈夫一眼，心想，这家伙一路上一定是在指使陈妮和杨明雷他们搞事，心里高兴却抿着嘴，只是开车。
“今天居然没有人跳广场舞。”
“是啊，挺奇怪的。”
其实是刘大妈的音响设备被大雷子花言巧语薅走了。
大雷子这个人，人长得一脸憨厚样，身体却强壮得很，这条街上的大妈们没少让大雷子帮着扛东西。
所以这天晚上杨明雷跑去薅她们的音响，并说准备在院子里开演唱会的时候，刘大妈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提前散场，今儿也学年轻人潮一把，看场livehouse！
等到车子开到了院子门口，看到院子里荧光棒摇动，为首几个人还举着纸板在那摇晃。
纸板上写着“江雪，我们爱你”之类的字样，但是因为天已经黑了，纸板又不像灯牌能发光，所以还有专人拿手机的手电筒照着一起晃。
见秋嫂到场，陈妮立刻打开了院子里的灯。
一个临时搭建的小舞台赫然出现——六个方桌拼起来的，两根板凳当楼梯，旁边则放着广场舞大妈们的音响。
等她熄火下车之后，大家一边摇着荧光棒一边喊，“江雪！江雪！江雪！”
林秋则朝着站在舞台边上的杨明雷使劲挥了挥手。
这也是提前商量好的，本来他们准备让林秋自己当主持人，林秋却说，“我不行，得让江雪的头号粉丝来，氛围感才够！大雷子，给你机会，你不要不中用啊！”
“卧槽！秋哥，啊不，秋爹！你放心！给秋嫂的首场个人演唱会当主持人，老子回村儿能吹一辈子。”
收到林秋信号的杨明雷立刻拿着麦克风跳上了舞台，开始了他的土味主持，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还会腹式发声，虽然有一点别扭，但在这种场合听起来却应景又滑稽。
“ladies and 乡亲们！我们伟大的南环天后江雪姐姐已经到了，这是她的首场个人专享会！大家开心吗？”
陈妮看着杨明雷投入的样子，心里笑道，哟呵，这人还挺会调动情绪。
“开心！”小伙伴和临时来凑热闹的大妈们都被他调动起来了。
“大家开心！我也开心！最主要的是！我们的江雪姐姐也开心！让她来给我们唱第一首歌好不好啊？”
“好啊！”
“鼓掌，掌声响起来，气氛嗨起来！”
于是院子里响起了热闹的掌声。
而江雪站在车旁边，看着眼前发生的场景，已经惊得有点恍惚，说不出话来了。
就像个第一次被告白的土妹子一样，一只手掩着嘴站在那里。
“哈哈哈哈，”杨明雷在台上笑道，“看来大家的热烈让我们的江雪姐姐很激动！大家掌声鼓励！”
这场草台演唱会的始作俑者，她的丈夫却站在一边什么话也没有说，甚至故意避开了妻子的视线。
她是职业艺人，是纯粹的职业艺人，而这场‘专享会’的观众们，也是纯粹的观众。
所以，就让纯粹的艺人和纯粹的观众们在一起吧。
陈妮看到江雪激动得楞在那儿，便走了过来，要拉她的手。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惊喜，江雪心中的温暖像要决堤。
这真的是她的第一场个人专享会，从来没有想过来得这样突然，这样朴实，这样纯粹。
不行，你是歌手，这种场合再感动也不能哭。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和着装，幸好为了见企鹅的人还精心打扮过，要不然素装素面上台就太对不起观众了。
她温柔地瞥了林秋一眼，丈夫只是点头致意。
然后她就切换到了演出状态，优雅地抬起了手，让陈妮拉着自己走上了台。
“下面，我们就把时间交给我们的江雪姐姐，好不好！”
“好！”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而这个时候，住在这院子里的那个几个小网红的直播也开始了。
【老铁们，看看这是谁！星虹小天后！】
【快来刷火箭，现场点歌！】
【双击屏幕，江雪就唱歌！】
不过这几位小网红很快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平日里开播根本没几个人，今天怎么忽然就满屏的666？
【冲啊，兄弟们！女神专享会！】
【你看我江雪女神！多亲民！】
【就是！这么亲民接地气的歌手，还有谁？】
摇音平台的智能算法瞬间监测到了这几个小主播的流量异常，马上判定为小爆点，立刻就提高了展示权重……
此时，远在冬港一间小公寓的书桌边上，一个头发挑染着几缕紫色，一手海蓝色指甲的漂亮姑娘嘴角上扬，露出邪魅一笑……
“秋哥，粉丝团已就位，现场劳你好好拍摄了。”
“好的思佳，感谢。”
“正如秋哥所言，不要见外。”
江雪微笑着接过麦克风，缓步走到舞台的边缘微笑道，“谢谢，谢谢大家！这是我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我能不能先从民谣开始啊？大家想听什么？”
台下众人一阵嘈杂，凭各自的嗓门点歌，最后《那些花儿》胜出。
“要听《那些花儿》是吧？好好好，不过缺点东西。”
江雪说罢，抬头朗声道，“老公！吉他呢？”
“喔！”台下一片嬉笑的嘘声。
而那几个直播间里却是另一番画面。
【什么？她叫谁老公？】
【她什么时候结婚的！】
【女神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隔了一会儿，林秋拿着江雪的吉他出现在画面里。
【我靠，好吧，我承认，比我帅。】
【听说这个男人是个画家】
【大家看，这个男人叫小帅……】
【大家放心吧，江雪的老公真的是画家，很好的画家】
【←_←，逮住前面的内幕君！】
……
江雪接过了这把陪伴了她许多年的吉他，却拿着麦克风当众秀起了恩爱，“老公，我要坐着唱。”
现场台下又是一阵欢笑。
【只要我认为我是她老公，我就是她老公】
【甜死了！】
【老公去给你搬板凳】
……
很快，大雷子就把一把小椅子递给了林秋，然后他抬到了舞台上。
江雪端庄又放松地坐在那里，微笑着弹起了吉他。
在悠扬的小调里，她温柔的声音荡漾在这个不大的院子中。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
【江雪还是那个江雪】
【是啊，温柔的女声版，这是第一次听】
【好像一个少女已经走过了很远的地方】
现场原本嘈杂的欢笑声，在江雪歌声响起的那一刻就停止了。
这是真正的二线实力派歌手在南环现场献唱，她的声音空灵清澈而又温柔。
小伙伴们白天忙碌了一天，都已疲惫，在一年三百六十五个跑片场的日夜里，这一天因为江雪温柔的歌声，竟而显得特别了。
许许多多的倦怠就像浮在脸上的沙子，被她的歌声洗去了。
一曲结束，掌声如雷鸣……
再之后，江雪按照大雷子准备的伴奏带又连唱了八首歌。
现场的小伙伴们这才真正见识到了真实的二线歌手的实力，众人皆道，“秋嫂牛逼！”
不知不觉间，四十分钟就过去了。
台上的江雪却没有一丝倦怠，林秋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沉浸在这场表演中，找到了那个最纯粹的自己。
他站得不远，小院里也亮着路灯，江雪站在舞台的最中央，满眼柔情地看着他，然后举起了手里的麦克风：
“我一直以为，樊笼里的鸟儿会永远地困在为它打造的金笼子里面，鸣叫一生，任它怎样取悦他人，都无法离开那个笼子一步。”
现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面，我一直以为我就是那只永远也飞不出笼子的小鸟。直到有一天，我来到这里，并遇见了他。”
她讲到这里，现场就有人起哄了，“秋哥帅不帅？”
江雪微笑，“他是世界上最帅的人。”
咦……现场又是一片真诚的嘘声。
江雪知道一个歌手不能轻易地在舞台上谈及自己的内心，但这时候她已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眼角已经湿润。
“他给了我新的生命，然后告诉我说，你是自由的鸟。”
“下面这首歌，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送给我的最重要的礼物。我想把他唱出来，也同样送给大家。”
“好！”
【我粉江雪三年多，从未见过她如此深情】
【对啊，她眼里只有辣个男人】
【新的生命啊，是救过她的命吧？】
……
那个上午，她是想象着无边的旷野来谱写这首歌的。
悠扬渺远的吉他声，短暂的前奏……
“阿刁……住在西藏的某个地方，秃鹫一样，栖息在山顶上”
全场，不管是现场，还是那几个直播间里，都在震惊中沉默了，从未听见过如此高亢空灵的声线。
“阿刁……大昭寺门前铺满阳光，打一壶甜茶，我们聊着过往”
就在这段温柔的尾音过后，她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息，忽然又在台上以南方山歌的朴素腔调迸发出一阵激昂高亢的呐喊。
这声呐喊发自她的内心，仿佛是向牢笼宣战的檄文
【哇，这是她真正的实力吗？】
【无缝转调，太牛逼了。】
……
“受过的成长伤疤”
“开出无比美丽的花”
【还有说唱！】
【这个歌有东西啊！真的有东西！】
【我觉得可以乱杀本月的金曲榜】
……
而在现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完全被江雪的歌声感染了，等待着副歌高潮部分的来临。
“命运多舛，痴迷，淡然”
“挥别了青春，数不尽的车站”
“甘于平凡，却不甘平凡地溃败”
“你是阿刁……”
台上的江雪，沉浸在自己谱写的旋律中，也随着自己的情感渐渐在走向呐喊的一刻。
那一瞬间，种种过往在她的脑海里划过，然后碎了，心中所有的积郁在这一瞬间化作了她成为歌手以来的最强音——
“你是自由的鸟！”
这一声嘶吼，在这一夜几乎响彻了半个南环。
甚至直播信号那一头的云观众，都忘记了发弹幕。
屏幕上什么都没有。
在冬港，郝思佳和夏玲都在看着这场转播信号业余到极致的直播。
她俩竟也不约而同地呢喃，“你是自由的鸟……”
……
尾奏慢慢结束……
江雪喘着气，露出了她那四颗长歪的小虎牙，满脸喜悦地看着大家。
小伙伴们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场‘专享会’已经结束了，现场掌声雷动。
只是这最后的掌声特别的响亮，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好多周围的路人甲，也都围到了这个院子里。
“谢谢大家。”
江雪在台上深深地向所有人鞠了一躬，她看到所有人都微笑着看着自己，那或许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最真诚的微笑。
“秋嫂牛逼！”
“秋嫂我们爱你！”
“秋嫂是我们南环的骄傲！”
……
人群渐渐散去了，大家很快也把这个院子恢复了原样。
十五平的小家里，又只剩下夫妻二人。
“脱鞋！洗脚！”林秋端着一盆水，放在她脚边，一双大手就把她穿着棕色单鞋的小脚丫薅住了。
江雪坐在床边上看着自己的异世界画家。
“一来一回开了小三百公里车，又站了一个钟头，累不累？”
“知道累你还安排这惊喜？”
林秋照着她脚掌上一个穴位就压了下去。
“哎呀，疼！”
“你就说你开心不开心吧？”
然后她也以牙还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林秋的额头亲了一大口，“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惊喜，谢谢你老公。”
林秋帮她把脚擦干净了，却只是平淡地回答她，“你今天唱的是战歌是吧？半个南环都被你震撼到了。”
“我也没想到，我可以拉高音到这种程度，当时我什么都没有想，就感觉自己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像要飞起来一样。”
“这就对了。”
他把水端去倒了，又洗了手，给她把药拿了过来。
她看了丈夫一眼，听话地把他手里的药片吃了下去。
“这真是你们地球上一首经典的歌吗？”
“对，张韶涵翻唱唱火的，然后就成了一代经典，她的经历可能跟你也差不多吧。”
“可惜不能跟你去地球看看。”
“好啦，”林秋笑道，“我觉得天才不过如你了，你可以在脑子里来一场穿越平行宇宙的谈话，先这样，再这样，最后再这样，就可以了。”
“哎，我从未见过如此油嘴滑舌之人！”
……
夜深了。
她依偎在丈夫身边，繁华褪去，月明星稀，那种冰冷的感觉好像又卷土重来了。
林秋也没睡，正琢磨着后续的计划，以及《楼兰组诗》的后续细化方案，忽然发现江雪在身边蜷缩得越来越小。
他赶紧把她揽得更紧了一些，“好些了吗？”
她没有说话。
于是林秋轻柔地拍她的背。
过了一会儿，江雪渐渐放松了下来，“老公。”
“嗯？”
她笃定地说道，“我肯定会好的。”
“嗯，我相信你，肯定会好的。”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