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这是什么样的家庭？
吃过晚饭，林秋送江雪回家，刚一进门，他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面色冷峻地坐在沙发上。
见二人进门，他只是瞥了林秋一眼，接着冷冷地对江雪说道，“小雪，你回来了。”
“爸爸。”
江雪说着又侧过脸对林秋耳语道，“这是我爸爸。”
虽然林秋知道这位就是摧残江雪心智的罪魁祸首之一，不过还是面带微笑地向他走过去，“江伯父您好。”
听到林秋的问候，江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眼睛依旧冷冽地盯着江雪。
“江伯父您好！”林秋提高了音量又说了一声。
这次他才缓缓抬起头来，以一种轻蔑又仇视的眼神看着他，“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因为他的逐客令，屋里的空气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林秋也因为这话而陷入到两难的境地里，不听他的就是不尊重江雪的父亲，可如果听他的江雪又怎么办？
他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做出了决定——站在原地不动。
“爸爸，”江雪走了过来，“你不能让他走。”
“什么，”江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儿，“你居然这样维护一个外人？今天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我问韩老板才知道，你居然在南环找了一个群演，江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江雪半低着头默不作声，看着情绪激动的父亲。
江平喘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和韩老板结婚，对你的事业有多大帮助吗？为了这件事情，你知道我和你哥哥又付出了多少？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太让我失望了。”
江雪涨红了脸，正要辩驳，林秋却抢先站到了她的身前，“为了这场联姻，你连自己女儿的死活都不顾？”
江平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轮不到我说话我也要说！”林秋站在那里丝毫也不退让，“你觉得韩宇华和江雪结婚能算作婚姻吗？一场可笑的利益交换的联姻罢了，江雪这么多年里的心理状态你又关心过吗？刚才我就听出来了，打着都是为她好的幌子，心里面盘算的不知道是什么。”
江平一时语塞，愤怒得也站了起来，“你！”
他停顿了一下，又看着江雪冷冷地说道，“小雪，这就是你在南环找的群演？知道什么叫尊重吗？”
林秋看着江雪此时起伏的胸口，以及无神的眼睛，心里难受至极，已经构思好的一大堆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屋里又被凝重的气氛所笼罩，过了一会儿，江雪走到林秋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道，“你先走吧。”
这让林秋有一点意外，愣在原地没有动。
于是江雪又重复了一遍，“你先走吧，不用担心我。”
林秋看着她，眼里的意思是，你真的没有问题？
江雪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又轻轻地推了一下他。
“有事情叫我，我就在楼下。”
她点了点头。
林秋退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江平，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浮现出许多满意的神情来了。
江雪把他送到了门口，眼里噙着泪水，又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然后把他推了出去，接着，门就关上了。
因为平时要练歌练乐器的缘故，江雪家的隔音很好，站在门厅里的林秋听不见里面说了什么，只好慢慢走到门厅的另一边，乘电梯下楼去了。
江雪家中。
看到女儿还是让那个年轻人走了，江平紧皱的眉头和缓了一些，他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江雪，让她一同坐下了。
“小雪啊，你说爸爸能害你吗？”
“不能。”江雪的回答冰冷而如条件反射一般。
“我托人查过那个小子了，”江平缓缓说道，“一个无业游民，学历也没有，就只能靠在南环当当群演混日子，顶多算个小特约，你说你就算不愿意选韩老板，你找个什么样的不好？”
又是韩老板，这三个字令江雪心里生出一阵一阵的厌恶。
“爸爸，”她冷冷地说道，“其实除了韩宇华，我随便和任何人交往都是不行的吧？”
“怎么会，不会的，你可是爸爸的掌上明珠啊。”
“掌上明珠？”江雪忽然冷笑了一声，“也是，掌上明珠也是有价的，为了搭上韩宇华那边的资源和关系，以及背后的势力，用上你们在海外的资源，加上我也是划算的是吧？”
江平惊异地看着女儿江雪，显然她并不是自己长期以来一直以为的那样，乖巧听话什么都不懂。
相反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所以我嫁给一个身边有无数妖娆女人的影帝，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是吧？”江雪的眼神冷极了，盯着眼前自己的父亲，“你们，真的爱我？”
“当然了，”江平说，“小雪你是歌手，如果不是因为韩宇华，星虹也不会倾斜这么多资源给你。”
“所以如果我嫁给他，我就走上了通往天后之路的捷径是吗？星虹，以及他的公司，以及他圈子里的其他公司，都会捧我，直接把我送上天后的位置是不是？”
“这样不好吗？”
“好，太好了。”江雪说，“好到我都能想象若干年之后我走红毯时候的情形，是不是那时候我就名利双收了？然后再找个作家出一本书，写成我自己的传记，偶尔出席一下活动，随便说两句话就是华夏乐坛的金科玉律……这种日子太好了。”
江雪说着说着就激动了起来，然后话音变得呜咽。
“我长这么大，你们什么时候真的为我好过？小的时候永远都向着哥哥，我考试没有考好，永远都是问我，‘你怎么这么笨’，给我买几件衣服，必是要在后面补充一句，‘你看爸妈对你多好，以后长大了要报答爸妈’之类的话，你们有没有印象，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了？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顺从听话，变成了你们想要的样子？”
“江雪，你这是跟我说的什么话？”江平完全没有想到江雪此番声泪俱下的话语，字字都是控诉，“我们把你生下来，养大，我们花费了多少心力，我们容易吗？”
“不容易？”江雪看着父亲，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林秋的吗？”
“别跟我提那个小瘪三！”
他的话令江雪愤怒了，她以从未有过的方式冲着江平失声大喊，“他是画家！”
说着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好几盒药，几乎用尽了气力扔到江平身上，“没有他，我早死了！”
他看着江雪扔过来的药盒子，“盐酸氟西汀片？”他没见过这种药，不过盒子上写着适应症——主要用于治疗各种抑郁性精神障碍，包括轻型或重型抑郁症……
“小雪，你就是想太多，你这样的条件，没有什么可想不开的。”
他的话，语气很轻，语速也不快，对他这个年龄的男人来说，大概可以算得上是语重心长。
可是这番话在江雪听来，却已是一根稻草，压倒了她对这个家庭的最后一丝幻想。他永远也不可能想到自己的女儿会真的走上自我毁灭这条路，他只会当自己是无病呻吟，小打小闹。
“我想开了，”江雪也平静了下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想不开的。”
“这就对了嘛。”江平又抚了抚女儿的头发，“毕竟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只要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拉下这张老脸还可以去星虹和他们谈一谈，韩老板那边也可以谈一谈，你要相信我们在大马的一些资源和项目，对韩老板来说也很重要。过几天等热度冷一冷，再发几篇通稿就行，不就是年轻人吵嘴生气闹分手然后又复合了嘛，不奇怪。”
“我累了爸爸，”江雪说，“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你妈妈不在，今天我还是留下来陪陪你好了。”
“随你吧。”江雪说着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了。她知道爸爸留下来不过就是为了防着她见林秋。
她背靠着房门坐到了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你有地方住吗？”她任由泪水从眼角慢慢淌出来，给林秋发消息说，“要不然我让夏玲帮你找个地方住？”
林秋没有回答，直接给她发了视频请求。
她拒绝了。
“我看看你。”
“别看了，哭了不好看。”
“一会儿我找个地方住，明天我去街上摆摊画画，你好好哭一哭，很久没有哭过了对不对？是好事情。”
江雪坐在地上看着他发来的消息，美好和痛苦不知怎的都混合在一起，眼泪往外不停地淌着。
至少，心里没有那样绝望而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