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癸水初来
轩辕晏在书房左等右等不见人来，眉头不由紧锁，本想命人去打听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结果刚走到客院门口就被冰凌给拦了下来。
“殿下，小姐正睡着，此时不方便见人。”
独来独往惯了的冰凌，还是头一次处理这种女儿家的突发状况，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总算都安顿好。
而上官清悦被人折腾着从里到外换了身衣裳都没被吵醒，此时依然睡的香甜。
轩辕晏显然对这种模棱两可的解释十分不满，
“上官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青天白日怎会一睡不醒？”
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娇小的姑娘永远活力满满、精力充沛。女儿家的娇弱她是一丝也无。
他们二人相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见她身体不适。
冰凌面露尴尬和迟疑，她一向觉得自己哪里都不输男子，可遇着这种情况还是不能免俗，红晕逐渐爬上面颊，双手也无措的不知放在哪里好。
见她如此罕见的举动，轩辕晏更加疑惑，不耐之下一把将人推开径直往屋内走去。
“殿下，请留步！”
压下心中烦躁，他耐着性子回身，
“到底是何事，让你突然变得这般扭捏？！若不是跟了我十多年不可能认错人，我都要怀疑你被人掉包了。”
清冷的气质在此时已经消散殆尽，冰凌深吸一口气方要开口委婉解释，忽听屋内有柔弱且略带些沙哑的声音传出：
“冰凌姐姐，谁在外面？”
冰凌刚刚喊的急，声音不由就大了些，使得上官清悦终于睁开了有些沉重的眼皮。
听到声音，轩辕晏再没了迟疑，大步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了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好似缺了水的娇花，没了往日的鲜活。
上官清悦正坐在桌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见轩辕晏进来有些歉意的说道：
“劳烦先生过来看一趟，我再略缓一会儿就好了。”
轩辕晏看向被放在一旁的那件水绿色大氅，料子虽不名贵也不是兽皮所制，但瞧着十分厚实，保暖应是不错的。
他便直接问道：
“似乎并不是受了凉，到底哪里不舒服？”
上官清悦倒了杯热茶递给对方。
许是身体虚弱的关系，又或者怀里的手炉热度正舒服，总之此刻她精神十分放松，想说的话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
“哦，没什么的，只是来了葵水……”
“咳咳咳……”
一口茶水还未来得及入喉，就被咳了出来。轩辕晏从未如此狼狈过，此时的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非常。
想到方才吞吞吐吐的冰凌，他杀人的心都有了。那个锯嘴葫芦，这么重要的话为何不早点告诉他！
见对方反应如此激烈，上官清悦有些混沌的脑袋彻底清醒了过来。
咳，一时大意，忘了这事儿不能随便跟人讲的。
她脑筋急转努力想转移话题，瞄到不远处塌上放着的包袱，立即起身打算过去拿。
结果只觉身下一阵汹涌澎湃，轻抚小腹、小脸发白的愣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轩辕晏不明所以，有些着急的问道：
“怎么了？”
“呃，女儿家的常事，您，您不必在意……”
她缓缓坐回座位，伸手指向那个包袱，“先生可否拿过来，里面装的是送您的礼物。”
轩辕晏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后发现是一团钩织品，拿在手里一看又细又长实在猜不出到底能作何用处。
他疑惑的看向上官清悦，
“这又是你新研究出来的东西？用来做什么的？”
“嘻嘻……先生可曾注意到驴小花脖子上缠的那根红色织品？我称之为‘围巾’，就是那么用的。绕在脖子上十分保暖，您现在要不要试试？”
轩辕晏：……
见对面之人迟迟不语，上官清悦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只好拿起那团群青色的围巾绕在自己脖颈上给他看。
因着身量太过娇小，多绕了好几圈才停止，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您瞧，就这么戴。这是我亲自给您钩的呢，不喜欢么？”
轩辕晏轻叹一口气，再说不出一句介意之言。他跟一头驴计较什么呢，这丫头分明把它当作人来养的！
“明明是送我的，你怎么先戴上了？拿来给我试试。”
上官清悦大大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邀功道：
“这个花纹样式的围巾，尚品阁不对外出售，是我挑的最好看的一款只给留给家人穿戴。
啊对了，还有手套。”
说着，她从包袱的最底层又翻出一双用羊毛线钩织而成的五指手套。帮着套在了轩辕晏的手上。
“这是用羊毛纺成的线钩织而成，冬日里若是骑马，能很好保护手不受冻。”
看着套上手套后显得有些笨拙的双手，轩辕晏问道：
“说吧，这次又想拜托我做什么事？琉璃就别想了，现在天气太过寒冷，师傅做不出来。”
小丫头笑的一脸谄媚，甚至拿出了她压箱底的好东西，对他无所求是不可能的。
上官清悦立即绽开更为灿烂的笑容，挠了挠头，终于转到正题上：
“先生，咱们一起建个义学可好？
呃，当然了，如今我的私库里还未存下多少银钱，可能需要您出大头。”
见对方张口欲言，她赶忙阻止，继续说道：
“您且放心！需要出力之时，学生我定会全力以赴！”
轩辕晏只斜睨了一眼手边的茶盏，她便立即心领神会的又给倒了一杯热茶，还不忘将桌上的点心一股脑全推到了茶盏旁。
“水云间最近又研制出几款好吃的点心，回去我就命人送到您府上。”
看向对面一脸认真的小姑娘，轩辕晏终于开口道：
“你可知开书院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更何况还是个‘义学’。
若是我没理解错的话，是不是对学生分文不收？银钱从何而来？难不成我的私库是个聚宝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看着对方略带威胁的眼神，上官清悦忍住点头的冲动，只得‘嘿嘿’陪着笑脸。
唉，这就是传说中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么？上官清悦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为自己的天真感叹不已。
看着小姑娘黯淡下去的眼神，轩辕晏心生不忍，
“关于此事，你可有章程？”
长了方才的教训，小姑娘缓慢而优雅的起身，从旁边桌案上拿了早就写好的‘规划书’，双手奉上。
看着熟悉的字迹，轩辕晏嘴角微不可察的翘起。定了定心神，才细细看了下去。
这份章程足有万余字，条理分明、考虑周到。足以见得所写之人的良苦用心。
他不由有些疑惑，
“你小小年纪，为何会想到这些忧国忧民之事？”
这些，本该是大安国食君之禄的官员忧心之事。不曾想，却让一个小姑娘放在了心上。还真是讽刺……
上官清悦便将水云间附近年幼乞丐越聚越多之事告知了轩辕晏，每次去店里她都能遇见，又如何能安心。
指尖放在桌面有节奏的敲击，轩辕晏沉思良久，才开口道：
“‘义学’之事，需得徐徐图之，且你我都不便出面。合适人选我会命人慢慢寻觅，你且耐心等着。”
听其话中之意，显然已将此事应承了下来，上官清悦兴奋的从座位上弹跳而起，接着又被那汹涌之感浇灭了所有热情……
轩辕晏瞧她举止怪异，虽不明所以但隐隐也想到了因由，面色又开始不自然起来。他将手中纸张收拢整齐，起身准备离开：
“既然事情已经谈完，你且好好休息。在兽园吃过午饭后，我命人驾马车送你回府。”
没给上官清悦拒绝的机会，他立即转身离去，有些许落荒而逃的意味。
其实他想多了，上官清悦从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既然来了葵水，就得照顾好自己，哪能再骑着驴小花回去。
若不是姑娘家在外过夜名声会受损，她更愿意在兽园多住上几日，直到身上彻底干净了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