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另一段因果
“这件事说来话长，便从我来到冥府之后说起好了。”
魅耶柯回忆着说道，“具体做了什么，我早已记不清了，总之落到冥界后，我被罚入寒泉之中，镇压思过…”
寒泉么…
冥府九狱，其中寒泉正是关押山精水怪的地方，以魅耶柯半鬼半妖的身份，入寒泉理应如此。
“那你后来是怎么从寒泉出来的？”
“关得够久，自然就出来了…”
它似乎对此不想多说，一句带过。
“自寒泉出来后，我重回妖界，却发现因我在冥界停留了太久太久，外面早已物是人非，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可留恋之地，反倒不如在冥界待得舒服，于是，我便重新回了这里。”
我暗暗点头，同时也惊异不已，这不就是典型的‘脱离社会后遗症’么，只是没想到不仅人会有，连大妖竟然也不例外。
“那千年之约又是什么？”
魅耶柯继续说道，“可是重回冥界，以我半妖半鬼的身份，至多只能停留在半步多这个三界混乱之地，而我真正想回的，是冥界内府，但是要去那里，并长留停留，便需要我斩去半妖之魂，独留鬼身才行。”
“自斩妖魂…”
“没错，自斩妖魂。”
魅耶柯的语气依旧无悲无喜，十分淡然地述说着，“不过即便我愿意自斩妖魂，但我毕竟来自妖界，阎君依旧对我想长留冥界的目的存疑，断然拒绝接纳我入内府，后来…”
顿了顿，魅耶柯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是她出面，为我作保，这才说服阎君勉强同意，而条件便是，让我化作老槐，如参禅一般，在此妖鬼交界之处静守千年，不得挪动分毫。”
我听得入神，下意识问道，“她是谁？”
“一位故人，曾在寒泉中相识的…有趣的朋友。”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千年之约么。”
“是的，这也是那位故人的提议。”
古槐枝叶轻摆，似是回应，“一来，可以用千年时间向阎君证明我要留在冥府的决心，二来，在此妖鬼交界之处，积年累月，受鬼气滋养，亦可将我魂中妖气褪去，借由入口散去妖界中，这样也可省去我承受一遭自斩妖魂之苦，算下来，是个两全的法子，阎君对此无异议，我亦欣然接受。”
听魅耶柯说到这里，我虽然还有些细枝末节没有理清，但大体来说，也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
看得出，魅耶柯想留在冥府的决心极大，才会耐得住这千年的寂寞。
如果换个时间，我倒是不介意作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再听它多说一些往事，不过眼下有急事在身，我实在没办法跟它闲聊。
“那么，你让我算你何时能离开此地，又是何意？”
魅耶柯淡淡回道，“我在此地枯守，终日精心闭神，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起初，那位故人每百年时间，便会来此将我唤醒，与我说说话，解解闷，唔…我清楚的记得，她已经来过八次，但最近一次，应该也有百年之久了吧…”
我微微蹙眉，盘算着询问，“来过八次，也就是说过了九百年，可最后一次也是百年之前…你的意思是说，你实际已经在这里超过千年了？”
“我不能确定。”
魅耶柯对此不置可否，“我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只是觉得或许有百年了吧，起初我一睡百年，都是她将我唤醒，久而久之，我心有所感，每每她来之前，我便会提前几年自己醒来，可这次，我已经醒来十年之久，却仍是没能等到她，所以，我才想请你为我算一算，那千年时间，究竟到没到，而我，何时才能离开。”
“原来是这样…”
我点点头，“好，我这就帮你起卦。”
原以为这棵老槐要算之事会颇为复杂，没想到只是时间而已，这应该并不算难。
我再次从它枝干上取下一片树叶，贴在眉心上，脑中暗暗运转起天机卦术。
先前我施展天机术卜算师父踪迹，结果却是朦胧一片，然而这次随着我施展无形卜术，脑中神、鬼两卦却逐渐交织成型。
看来并不是天机术或者我的问题，只是卜算半仙师父受到莫名限制而已。
我收敛心神，暗暗推演。
以时间算事件相对要容易一些，现在是以事件反推时间，便需要逆转卦术。
随着眉间一道光幕将树叶笼罩，我顺着符文轨迹，逆反而上，追溯源头。
虽然要算的只是时间，但在追溯这片叶子的同时，我还是隐约看到了一些魅耶柯的过往。
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一名女子的轮廓，她一袭黑衣，长发如瀑般垂腰直落，静静立在古槐树前，轻语着什么。
而古槐枝叶摇曳，无风轻摆，比起眼下，似乎更显欢愉。
想必这就是魅耶柯口中那位故人吧。
只是，那名女子我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她的身形轮廓中，无一不透漏着一种很熟悉的奇异感觉。
难道，曾经我也与她相识么…
片刻之后，我轻呼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可是有了结果？”魅耶柯出声问道。
“有了。”
我没有弯弯绕绕，直接说出结果，“据卦象推算，你已经在这里足足过了九百九十年。”
“九百九十年…”
魅耶柯的语气有些恍惚，“原来还没到日子，这么说，再有十年我就完成了千年之约，可以离开了。”
“没错，如你所说的话，再有十年，就到了你约定的时限。”
“十年…那应该很快了。”
魅耶柯顿了顿，似乎自语起来，“可是这次，我为何会提前这么久醒来呢…”
“可能是心有所盼，才会心有所感吧。”
“或许吧…”
魅耶柯淡语一声，随后对我轻摇了摇枝叶，“谢谢你为我占卦，按照方才约定，一卦卜完，因果即断，你可以走了。”
说完，树干上那虚幻的面容就要渐渐隐去。
然而这时，我却忽然叫住了它。
“等等！”
那虚幻面容微微一顿，“还有什么事？”
我抿了抿唇，“按照约定，此卦卜完，先前用你枝叶的因果便算了断了，可是…另一段因果还没有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