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带偏掉了
夜深人静，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夏晓强驱车4个小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轻水镇。
这轻水镇的的确确就是二十几年前的样子，在农业银行门口停了下来，把卡塞了atm机，哗哗地一直取到了限额，取出了2万现金。
其实他在沿途服务区加油的时候，有找过自动取款机，但是没有找到。
看着路边的梧桐树，夏晓强的思绪一下涌上心头，这轻水镇的一草一木，他都是如此熟悉，就连几年后，哪片区域会优先拆迁改造，他都一清二楚。
但这轻水镇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迄今为止，他连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去告诉，他更加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重活一世，会落魄到要回“老家”来挣拆迁那个程度。
出了小镇，开往农村，沿着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一直往东开，昏黄的卤素汽车大灯下，看到了许许多多能和记忆中相重合的画面，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
熟练的拐进一个路口，车子停到一处公用房屋门前，这里是这些年村里碾米的地方。
下了车，打开了在祁云镇海波小店里买的手电筒，这次是有备而来。
踏在熟悉的小路上，夏晓强甚至能记得“莫新云”小时候在这条路上摔了不少跤，有一次掌心撑地，小石子甚至嵌进了肉里，费了老大劲才挑了出来。
此时的夏晓强没来由的害怕起来，如果看到了童年时的“自己”，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是，不见上一见，他始终不会甘心，而且以后想单独来这个轻水镇，怕是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见“莫新云”呢？大晚上的偷偷摸进去？夏晓强觉得不太靠谱。冒充远亲来报丧！就这么干，先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就直接敲门了。
夏晓强车停的不远，没走几步路，就来到了“小叔家的墙角边，果然小叔家边上用一块长条的水泥板挡着晒谷场，就是怕车开过，把晒谷场压坏。
又走了几步，夏晓强用手电筒照了照，其实今晚的月亮格外的明亮，但他还是想把眼前的这栋三层建筑看的清楚一点，这就是“莫新云”的家，紧挨着路口的第二户人家。
红砖绿瓦，没有围墙没有护栏，就这么方方正正的一个三层楼房，房子是三年前新造的，红色的砖块裸露在外，因为缺钱，整个外墙都没有粉刷。
事实证明，房子的的确确是在的，现在的夏晓强、更加想要知道，住在这里的莫新云到底怎么样了。
提着手电筒，夏晓强绕到房屋侧面，透过老式的玻璃窗台，望了进去。
灯光照射进去，只见大厅里头，一只黄色的矮脚狗撑起了身体，在那里呲牙咧嘴，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小黄。”“啧啧。”夏晓强试着按印象当中呼唤了几声，这条狗反而旺旺地大叫起来。
看了一眼大厅中的陈设，三辆自行车并排放在一起，一辆较小一点，较新一点的银白色自行车就是莫新云的，印象当中，这辆自行车应该是二十四寸。
车子的坐垫上没有积灰，还好，看样子这里的莫新云并没有变成痴呆。
黄狗的汪汪大叫声，引起了楼上的警觉，二楼亮起了昏黄的钨丝灯光。
楼上人影扇动，老式的蓝色铝合金窗户“噗咔”一声，拉开了，探出了一个壮年男人的脑袋：“谁啊？谁在下面？”
夏晓强的内心有点害怕起来，自己如何去面对这一家子人，他想到了在这个空间，自己和这莫新云有可能是完完全全不相干的两个独立个体，而自己虽然是来自二十三年以后，但与现在的莫新云却完全不相干。
夏晓强脑袋极速运转，想着直接喊报丧的话，有点不太吉利，报“自己”的丧吗？自己在这个时空明显还没出车祸，别说车祸了，车都还没影呢。
“乾松阿哥，我是新桥村吕永发家的小儿子，我本来去市里，车子发动机水温过高，跳警报灯了，我车停在那边冷却一下，想在你家休息一下，讨杯水喝。”夏晓强抬起头，脸不红心不跳的向楼上解释道。
莫乾松听的夏晓强讲的有板有眼，一口地道的本地话，新桥村是莫乾松外婆家，也那边也确实有吕永发这么个人，两家人根本没有走动，人家家里面哪个是小儿子，他还真认不出来，但能清晰的讲出这么多东西，而且对方又认识自己，应该不会大晚上的来害自己。
“好，你在楼下等一下，我来给你开门。”莫乾松应了一声。
没多久，一楼大厅的灯也点亮了，黄狗在莫乾松的招呼下，已经被赶到了里屋。
边门咔咔地打开了，夏晓强赶紧走上前去，递出一根烟。
“乾松阿哥，这大晚上的，实在是打扰你们家了。”夏晓强偷偷打量着缩在莫乾松身后的莫新云，莫新云跟了下来，这倒省的自己想办法上楼找他了，和印象当中一模一样。
心中的感觉非常的奇妙，他此时已经确定了，这个人确实是完完整整经历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童年，看着眼前少年时期的莫新云，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但他们现在确实是完完整整的两个不同个体。
“来，小吕，喝点茶，你爸身体还好吧？”莫新云的母亲泡了一杯红茶，递了过来，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只知道姓吕。
“谢谢娟丽阿嫂。”夏晓强倒是很熟悉很熟悉这里的每一个人，但他只能把这个秘密永远的埋藏在心底。
“小吕，你这大晚上的，跑市里去干什么？”莫乾松点上了烟，开口问道。
这也是这一家子人最不理解的地方，现在都半夜2点半了，先前听到楼下的狗叫声，还以为有小偷摸进来了。
“乾松阿哥，我现在是在做古玩生意，古玩市场只有早市才能挑的到好东西，去的晚了，东西都被其他人挑过一遍，那就挑不出好东西了。”
夏晓强一边解释，一边拉开包，把剩余的十二枚银元，一个“五子登科”花钱，一个清代卢葵生制嵌的砚台，一个雍正青花缠枝莲小杯，这些东西一股脑儿的全都取了出来。
这些东西体积小，不占地方，一直都分开放在包的小格子里常备着。
“哦，这就是古董啊。”莫乾松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眼前的小吕确确实实就是做古董生意的。
“像这一个小杯子，它是清代雍正时期的，雍正皇帝非常喜欢喝茶，那时候出了很多精品的御瓷茶具，像这个小杯子，青花画的非常流畅，层次比较分明，这个青花的发色也比较淡雅，算是官窑当中的精品了…”
夏晓强倒是非常有耐心，给这家人讲解起了古玩，边上瘦小的莫新云听的双眼发亮。
“乾松阿哥，这是你儿子吧？小朋友好像对这些东西比较感兴趣，今天也实在是打扰了，那这样，这个小杯子就送给他吧。”夏晓强看向了瘦弱的莫新云。
“不能要，我们不能要，这杯子是古董吧，应该很贵吧？”莫乾松拒绝道。
“我买来不贵的，这种东西我有很多，而且瓷的，放在包里还要裹报纸，拿进拿出不方便，看孩子挺喜欢的，就给孩子留个纪念。”
夏晓强把小杯子放到莫新云手中，道了声：“好好保存。”
没别的意思，来都来了，熟人家做客，送点小东西给孩子，也算是说得过去。
“谢谢叔叔。”莫新云开心地捂住了这个青花小杯，这个时空的莫新云也是很有收藏爱好的，多了这么一个杯子，现在的轨迹，和他原本的轨迹已经是有些许改变了。
“乾松阿哥，家里面有老的东西吗？铜板，粮票，分币这些。”
夏晓强这句话，算是问到了莫乾松的心坎上，夏晓强当然是挑着家里有的来问的。
“有一些，我这就拿来给你看看。”
莫乾松上了楼，找出了几个信封袋，几年前，家里面造房子的时候，归纳在一起的。
“呦，这分币不错，稀少年份的。”夏晓强挑出了一枚82年的一分。
“乾松阿哥，这枚分币你卖不卖？”
“小吕，你要就拿去，这种一分的家里面很多。”
“我给你拿2万吧，这个分币比较稀少。”夏晓强从包里取出了整整2沓百元大钞，放在了桌上。
“2万？这1分的钱，你2万要买？”莫乾松实在不敢相信，又反复问了一遍。
“对，这个年份比较稀少，我刚好缺这一枚，能卖吗乾松阿哥？”夏晓强问道，其实这个年份少是少，但也没他说的这么夸张，这年头，有些地方分币甚至还流通的，根本还没有几个人注意到稀少年份。
“小吕，你是不是给的太多了？少给一点好了，你真想要，给个一两百意思一下算了。”
“乾松阿哥，我不能白占你便宜，就2万，你不卖就算了。”夏晓强颠了颠手中的那枚分币，笑着说道。
“那这样，那好吧，谢谢你小吕。”
“不用客气，乾松阿哥，你要真心谢我，就拿着这个钱，去轻水镇小商品市场上面买3个商铺，这钱应该绰绰有余，前天我跟沈市长的秘书小李吃过饭，那边马上要拆了。”夏晓强摆了摆手，把这枚分币郑重其事地包好，放进了手提包里。
夏晓强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能不能把持住机会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局面，就看莫乾松自己的了，都是相对独立的个体，他也不想对这个家庭有太多的干预。
“乾松阿哥，别送了，回去吧，我要去逛早市了，感谢你们的接待，我先走了。”夏晓强收拾好他的随身物品，挥手告别了。
转身回头的那瞬间，又是多看了莫新云一眼，只见莫新云正在捣鼓那一个信封袋中的分币，夏晓强的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为了送钱编出来的一个借口，却把小兄弟带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