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谁狠谁能赢
明明窗外是秋日暖阳,永安殿却如森冷的雪洞,一踏入殿中,就让人遍体生寒。
吴统领见了项辰,立刻下跪请罪:“臣怕娘娘自裁,不得已才用镣铐铐住娘娘手脚,还请陛下恕罪。”
项辰顾不上地上的尸体和吴统领的请罪,气急败坏地冲到梳妆镜前,在一堆首饰中,找到了红色瓷瓶,他将药瓶打开,里面已空无一粒药丸。
项辰举着红色药瓶,神色慌乱:“里面的药呢?她有没有服用?”
吴统领面露愧色:“臣臣不知臣进来之后,立刻绑住了娘娘手脚,那之后,娘娘连一滴水都没有喝过。”
项辰双目赤红,他的手是颤的,声音是颤的,甚至全身的肌肉都是颤的:“那你进来之前呢?”
吴统领用力磕头:“臣臣不知。”
项辰坐到姝儿身侧,双手摇着她的肩膀,恨怒地低吼着:“瓶子里的药呢?那是什么毒?你有没有吃?”
姝儿木然地望着窗外落叶,对他的惊怒惧怕充耳不闻。
“传太医。”项辰歇斯底里的吼道:“传王太医,赶紧传太医。”
吴统领抚着额头细密的汗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明明已是深秋,项辰全身冷汗,后背湿透,这些年,她逃他追,他生气,愤怒,伤心,但却从未有过绝望,只要她活着,不论天涯海角,不论多少年过去,只要他不停的找,他总能将她找回来。
可如果她死了呢?他要去哪里寻她?碧落黄泉吗?
他看着姝儿淡漠平静的脸,极力平复慌乱至极的心神,握住她斑斑血迹的双手,绝望地看着她:“你赢了,我放了那两个梁民,我立刻就放了他们,你告诉我,解药在哪里?”
姝儿如木偶一般,被他摇晃低吼,却始终不发一言。
“你若死了,舅父舅母会伤心,他们向来视你为掌上明珠,极力呵宠,尤其是舅母,她已失去那么多亲人了,你忍心再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项辰嗓音嘶哑,话语中是呼啸而出的惊怒愤恨。
三年未见,也不知爹娘如何了,姝儿心中难过,眼角有泪水滑落。
项辰见她动容,情急之下,只能攻心为上:“你若死了,我会痛苦,会伤心,也许还会难过一阵子,可你也看到了,我后宫有那么多的妃子,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将你抛诸脑后,但司徒翊呢?这些年他痴痴的守着你,不娶妻,不纳妾,连唯一的侧妃含笑,也从未碰过,他满心满眼的全都是你,你若死了,他只怕也活不成了。”
姝儿冷漠地看着他急怒的眼,冷冷地笑了:“我们一起死了,于你而言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你没有吃药对不对?”项辰嘴唇颤抖着,狠狠地盯住姝儿的眼睛:“你故意吓唬我的对不对?”
姝儿被他摇晃的难受,也懒得和他打哑谜了:“这药丸虽是剧毒,但服用之后,却能让人毫无痛苦的离世,所用药材都极为珍贵,是这世上最好的药材,一共只有两粒,她们二人自幼孤苦,我不忍心她们再因我而受苦,便将这世上最好的药先给了她们。”
项辰面色一松,如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一般,重重的舒了口气。
姝儿轻描淡写地道:“我若不想活了,即便没有这个药丸,我也有千百种方式可以让自己死。”
项辰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被提吊起来,脸色更是白中泛青:“我说了,你赢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姝儿抬眸看他,他的面容依旧雍容温雅,比起初见之时,眉宇间多了一份戾气。
“我若想要自由”
“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能答应你。”
意料之中,姝儿也不与他多做纠缠:“我有三个要求,你若答应,我便安安心心的在这永安宫里做一具行尸走肉,你若不答应,一个时辰内,我定有法子追上灵芝和芷兰”
项辰不让她说出狠绝的话语:“你有什么要求,你说便是。”
“我要你放了汤驰师兄和李建成,将他们送去浮戏山庄。”
“我答应你。”
姝儿瞥了眼地上的尸体:“灵芝和芷兰一生孤苦,我要你把她们送回赵王府,让王府里的管事送她们回浮戏山庄,我爹娘会好生安葬她们。”
项辰知姝儿与她们二人主仆情深,今日也是被逼得狠了,才这般不理智,他心中愧疚,想要补偿,却不知该做些什么:“我也可安排人直接将她们送去山庄。”
姝儿用力摇头,狠狠地看着他:“你的人我不放心,山路崎岖,抬棺木又是一个苦力活,万一磕了撞了,岂不是要她们两人死后也不得安宁。”
项辰见她又动了气,忙哄道:“好,我把她们送回赵王府就是了,这些不过是小事,你说的,我一定照办,还有第三件事是什么?”
姝儿双手抱膝,蜷缩在单薄的素色衣裙中,她厌憎地望着他,一字字地道:“你不许再碰我”
昨夜的不堪再次浮现眼前,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将头埋于双膝之间,素月清辉般的眸子终于流露出一丝屈辱。
项辰见她那纤瘦的身躯似给人抽去了全部的力气,那样的无助和伤心,他心中疼惜,忍不住伸出手臂,将她弱不堪的身体轻轻拥在怀里。
姝儿想挣,却没有力气,只泪眼朦胧的抬头看他:“你若再敢那般待我,我立时就咬舌自尽。”
她并没有那般坚贞与决绝,她在这世上还有舍不下的人,她并不想死,可越不想死,她却越要表现得不想活!
项辰看着她满手的血渍已经凝固成暗红色,他竟硬生生的将一个嬉笑怒骂行止随心的九天玄女,逼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不,这一切不是他想要的!
他紧紧地搂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伤痛与战栗,心疼地道:“昨夜是我一时忘情,是我错了,我再不敢这样待你了。”
两军交战勇者胜!而他们两人,却是谁狠谁能赢,只是这样的“赢”,她一点也不想要。
王太医没多久就赶到了,项辰让他为姝儿诊了脉,确认她并未中毒之后,项辰才真正安心。
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对王太医道:“你去看一眼灵芝和芷兰,她们两人是中毒而亡,真的已经死透了?可还有医治的机会?”
王太医微微将头抬起,深深地看了姝儿一眼,姝儿却只看着窗外落叶,项辰问:“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王太医连忙跪下,诚惶诚恐:“臣惶恐,不知娘娘所用之毒究竟是哪几种药材组合而成,臣听说西域有一种奇毒,人服用之后,会无知无觉的死去,毒气会随着血液流入四肢百骸,然后从肌里透出,触碰到尸体之人,不出三日就会暴毙而亡,不知娘娘用的是什么毒?”
姝儿淡淡道:“她们才刚死,毒还未入四肢百骸,即便你碰到她们的肌肤,也死不了人。”
姝儿言下之意,便是默认了灵芝她们中的毒确实是西域奇毒,王太医心底发慌,硬着头皮去查探,不敢靠她们太近,只远远的伸手探了一下她们的鼻息。
王太医道:“回陛下,两位姑娘已然气绝。”
项辰挥了挥手,对王太医道:“你先退下吧。”
王太医如逢大赦,快步的走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项辰让吴统领找人将尸体抬出去,姝儿却在灵芝和芷兰的尸体被运走前,让人为她们换了厚实的棉服,并在脸上涂脂抹粉了一番,原本冰凉僵白的脸,瞬间多了几分血色,两人并肩躺着,不似死去,倒似睡着了一般。
“把她们两人放在轿子里,一路抬去赵王府,我要给她们最后的体面。”姝儿对着吴统领叮嘱道。
吴统领看了眼项辰,项辰点点头,他这才找人去抬。
永安殿经历这番血洗,厢房需要重新打扫,这两日是无论如何也住不了人了。
项辰想让姝儿去福宁宫,姝儿却不愿意:“左右不过两三天的时间,我去偏殿住。”
项辰却很坚持:“福宁宫离勤政殿最近,以后你就住福宁宫里。”
“不住,那是你的宫殿,不是我的。”
“我的就是你的,夫妻本就该住在一处,你看舅父舅母,何时分屋而住?”
“我住福宁宫,不合规矩。”
“规矩是我的定,谁敢说什么?”
姝儿恼怒地转头看他,秋水般的瞳仁满是倔强:“你硬要这么做,我也没法子,但我说过了,你不准再碰我,你也是答应了的。”
“我何时说过不再碰你的话?”项辰轻拥着她,脸埋在她发丝之间,沉醉道:“我只说再不会像昨晚那般待你。”
“你”姝儿气极,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威胁他。
他太了解她了,她是绝不会因为男女之间这点事而自寻短见的。
姝儿气鼓鼓地道:“你若碰我,我便咬舌自尽。”
“那我就让人把灵芝和芷兰追回来,让她们两人继续服侍你。”项辰忽然道。
姝儿惊讶抬头,项辰睫毛颤动,一双漆黑的眼眸深邃无底:“我方才以为你服了毒药,乱了心智,这才上了你的当,你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灵芝和芷兰跟了你这么多年,即便你自己生机已绝,你也会想办法去救她们,你给她们服的是当年李月如用过的药吧?”
姝儿知道自己这个临时起意的计划有许多漏洞,但她顾不了这么多,赌的就是项辰的关心则乱。
“你既然猜到了,为何还陪着我演戏?”姝儿知道玩权谋,不管是阴的,阳的,她都不是他对手,忽然就不想装了。
“因为我后悔了。”项辰眼眸闪过一丝歉疚:“今早放了狠话之后,我就后悔了,姝儿,我千辛万苦将你寻回来,不是为了折辱你,我只想和你好好的过日子,像我们刚成婚时那样,可昨夜你对我太冷淡了,我一时激愤,才才伤了你还说了那些负气的话。”
“你还会放了汤驰和李建成吗?”
项辰斩钉截铁地道:“我答应了你的事一定做到。”
姝儿干干脆脆地道:“好,那我今晚就搬去福宁宫。”
她今日所有的狠厉,只为了将所有她在意的人全都送出宫去,她自己一人在宫里,想逃便逃,想死便死,不用担心会牵连旁人。
项辰喜上眉梢,不过姝儿却想起一事:“去福宁宫之前,我要先去一次德馨宫,需要借你的势一用。”
她既然回来,有些旧账也该清算一下了。这皇宫里得罪她的人不多,但是王珺瑶确确实实算是一个,王家派去的刺客结结实实的刺了司徒翊一剑,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项辰忽然道:“你若是为了霹雳剑王清的事去找德妃,那大可不必,我已经派人毒杀了王安。”
姝儿一惊:“你你杀了王安?”
项辰握着姝儿的手,柔柔地道:“他不但派人杀你,他还派人杀了外祖母灭口,我自然容不下他,他死之后,我扶植了他的弟弟王石做族长,王家忙着内斗,总算是安分了下来。”
“祖母?”姝儿惊得差点跳起来:“祖母不是死在独孤静手上吗?”
项辰轻笑:“独孤静毒死了外祖母?王安散布的这谣言,竟然都传到梁国去了。”
姝儿心惊道:“所以祖母并非死于独孤静之手?而是王安?可祖母是王安的姑母,他他为何要对祖母下毒?”
项辰有些促狭,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你离宫之后,独孤静装得什么都不记得,又对我百依百顺,虽然有时我见她跋扈,见她穿着花哨,总隐隐觉得不对劲,但怎么也料不到你竟会用离魂症来诓我,我只以为是你失了记忆,性子生了变化,人变得庸俗了些,但你待我却比从前好了许多,我心里欢喜,便整日与她腻在一起,对她格外纵宠,王安见独孤静独得圣宠,狗急跳墙,趁我上朝,联合了外祖母,寻了她一个错处,直接赐了鸩酒。”
虽是秋日,姝儿却觉得寒彻心骨:“我虽不是她亲生的,但到底唤了她这么多年祖母,她赐鸩酒之前,根本不知独孤静与我对调之事,她是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外祖母,从来就是一个私心很重的人,她的心里只有王家,舅父,我母后,还有我,在她眼中都不过是扶植王家的棋子,而你,挡了王珺瑶的皇后之路,又让她知道你并非她的亲孙女,对你下手,她一点也不会觉得愧疚。”
姝儿匪夷所思道:“可姑姑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即便世人不知,你心里是清楚的,她怎么敢在这宫里如此颐指气使,给皇后赐鸩酒?”
这是有多无知才能干出的蠢事。
项辰冷笑:“她是将自己当成了太皇太后,也怪舅父,平日里对她太过孝顺纵容,而我看着舅父和母后的面子,也多给了她几分颜色。”
“独孤静喝了那鸩酒?”
“只被灌了一点点,就被永安宫的宫女拼死拦下了,但还是中了毒。”项辰轻抚姝儿苍白的面容,眼底忽生恨意:“我火急火燎的赶来为她逼毒疗伤,这才发现,她的内功与你的截然不同。”
独孤静虽然骄横,但却不蠢,这么快就露出马脚,竟是这件事的缘故。
项辰道:“我知道自己被愚弄之后,十分震怒,我杀不了独孤静,便将外祖母身边的奴才全都给杀了,王安见我如此动怒,怕外祖母将他供出,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刺杀了祖母灭口。”
姝儿手脚冰凉:“我爹我爹可知道?”
项辰淡淡地道:“自然,外祖母一死,我就将王安借外祖母之手杀你,又杀外祖母灭口之事告诉了舅父,他气恼的不行,直接派门客,在王安的饮食里下了毒。”
姝儿眼眸幽深,一抹讥讽的笑凝在脸上:“所以,你什么都没做,就让他们自相残杀了一番?”
项辰轻轻浅浅的吻着姝儿的面颊,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涌上心头,动情道:“我那时忙着寻你,哪有时间管这些琐事,在我心里,你才是最要紧的。”
姝儿侧转过头,避开他的亲吻,并轻轻将他推开:“王安的长子王季已然成年,即便王安倒台,族长之位也该是王季,你却故意扶植王石,王季心中肯定不满,他们两人必然各自为营,就连宫里的吉嫔只怕与王家那对姐妹也不能相融了吧?”
项辰握住她推搡的手,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将头埋于她的秀发之中,痴痴迷迷地道:“你管他们家事做什么,他们家乱的很,你只要知道,所有想伤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你想去德馨宫,我就陪你去,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
“我要去找德妃,你赶紧起来陪我去。”姝儿避不开他的嘴,又挣不开他,心里毛毛虫爬过般的难受。
“好!”项辰让人准备了龙辇,姝儿想要坐凤辇,却被项辰阻止了,项辰拉着她的手硬是将她拉至了自己的龙辇之上,姝儿不解,项辰道:“你不是要气势吗?这样才够气势不是吗?”
姝儿想了想,是这么一个理,便从善如流的坐了上去,然后朝冷宫出发,龙辇上,项辰握住姝儿的手,皱眉:“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
“心是冰凉的,手自然也是冰凉的。”姝儿丝毫也不领情:“去德馨宫之前,我想先去冷宫探望一下长姐,她还在冷宫里?”
项辰看着姝儿,道:“原本看在舅父的份上,我宽恕了她,将她从冷宫里放了出来,却没想到,她竟然联合王安,将鸩酒送到外祖母跟前!”
姝儿心底微寒:“我与她虽非亲姐妹,但我也不曾亏待过她,为何她这么恨我?“
项辰看着姝儿,怔愣了半晌,才道:“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不在乎名利地位,赵德音虚荣善妒,心胸狭窄,却又自视甚高,明明样样不如你,却什么都要往高处攀,而登高必跌重,她有今日,全都是她咎由自取。”
两人说着话,冷宫到了,负责看管冷宫的侍卫赶忙给两人开了门,走入冷宫,只见满院的荒芜,杂草丛生,宫殿的门紧紧地关着,姐姐从小娇生惯养,如何过得惯这样的生活。
她叹气道:“这些年姐姐一直都在冷宫里?我爹没有求过情吗?”
“舅父对你们三个子女如何,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他平日里最疼爱的就是你,赵萧是他唯一能传位的儿子,也是他给予重望的儿子,唯独赵德音,他对她十分冷淡,甚至让她常年待在太原王家,你可知为何?”
姝儿淡淡道:“就因为姐姐不是我爹所出?可我和哥哥也不是。”
项辰道:“你姐姐是太原王家嫡长千金婚前与别的男子私通所怀,王家对舅父有恩,便让舅父娶了已经怀孕的女儿。而舅母才是舅父心之所爱,虽然你与赵萧兄妹二人皆不是他的骨肉,但是却是舅母的骨肉至亲,所以他视你们为己出,尤其是你,你刚到浮戏山庄的时候,年岁太小,不懂世事,真心实意地将他视作你生父,所以所有的孩子里,他最宠爱你。”
姝儿难过地道:“我娘流产之后再不能生子,是我爹心中最痛之事,我爹是这世上最好的爹爹,可惜这一生,他都没有自己的孩子。”
项辰看着姝儿,道;“我说过,你,我,赵萧,都是舅父的孩子,这点永不会变。”
“那你还兵困浮戏山庄?”姝儿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那是被你气的。”项辰突然握住姝儿的手,款款深情地道:“你要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我真的懂了,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给行吗?”姝儿笑问。
“不行!”项辰答道。
“那又何必问我呢!”说着,姝儿推开了冷宫寝殿的门,只见一身白衣的赵德音,端坐在梳妆镜前,一下一下的给自己梳着头发。
他们两人刚刚在外面的对话,她显然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发出一丝响声,只是对着铜镜,冷笑道:“你最终还是被抓了回来?”
姝儿觉得姐姐的那个你应该是指她,便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下毒害我。”
赵德音哈哈哈哈地冷笑了数声,才道:“从小到大,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你却不学无术,可爹一心一意只宠着你,浮戏山庄上下都护着你,我才是浮戏山庄的大姑娘,可有谁将我放在眼里?”
赵德音看向项辰:“你是我人生唯一的光亮,项辰哥哥,我一直都想像姝儿那般唤你,你可知,在浮戏山庄第一次见你,我就爱上了你,只可惜当时你被贬黜出京,自身难保,而我自幼漂泊,寄人篱下,不想再过心惊胆战的日子,这才忍痛,拒了与你的婚事。”
项辰冷哼道:“你拒不拒的,于朕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朕心里只有姝儿。”
“是啊,你满心满眼的只有姝儿,我在你面前就似一个透明的人,你们在山庄里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我每每看到,都心痛如绞。”赵德音眼中有泪缓缓流出。
“后来,你把我纳入宫中,你可知我有多高兴,我想着即便你眼里没有我,但我终究做了你的女人。”赵德音转头看向姝儿,眼里有怨有怒更有恨:“她离家出走之后,你常常来我的寝宫,可是半夜,你总是叫着她的名字醒来,你可知我有多难受?”
赵德音对姝儿道:“虽然你我并不亲厚,但你对我一直也不错,有什么好东西,都愿意与我分享,可是这个男人,却是我不愿与你分享的。”
赵德音从椅子上站起,一步步走到姝儿面前,道:“本来一切都很平静,他虽然不爱我,但不爱其他嫔妃,我看得出他对那些妃子皆是虚情假意。直到你入宫,你越过我成为了皇后,大大的羞辱了我,可爹对此漠不关心,只担心你在后宫是否安好,那时我便知道,在浮戏山庄我只是一个多余的人,最后,连王家也舍弃了我,让王氏姐妹入宫,不过,让我意外的事发生了,项辰哥哥居然对王珺瑶动了心,你知道那时我有多高兴吗?你再不是宠冠六宫的那个人,终于有一个人能与你争宠,能让你尝一尝我心里的痛苦。”
赵德音握住姝儿的肩膀,如一个疯子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她才道:“姝儿啊姝儿啊,我终究还是低估你了,你竟然如此不屑与人争宠,竟然如此潇洒的放手,你让王珺瑶成为整个后宫的笑话,你让项辰哥哥成天围着你转,你让后宫嫔妃再无承恩之日。”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你在项辰哥哥的心里是不同的,只要你活着一日,他的眼中便看不到任何女人,所以我怂恿祖母对你下了毒,本想着趁你得了离魂症,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下毒,却没想到那竟然不是真的你,你居然逃出了皇宫,你太让我意外了,说真的,你是我第一个羡慕到嫉妒的人,不是因为你得了项辰哥哥全部的爱,而是因为你活的如此随性,如此潇洒,你活出了我想都不敢想的人生。”
“毒是王家让你下的吧?”姝儿看着这个已然疯狂,却是她名义上的姐姐,道:“我进宫那么久,让你难堪了那么久,你都忍了,又怎么会在德妃与我争宠之际,向我下毒呢?你觉得爹娘都不在乎你,所以你一心只想寻求王家的庇护,而王家也利用了你是赵家女儿的身份,向我下毒,对不对?”
赵德音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一脸无惧地道:“刚刚你们在院子里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原来你我根本都不是赵家的女儿,也并非亲姐们,我终于不用再为下毒害你一事而自责内疚了。”
“生娘不如养娘大,爹娘将我们抚养长大,恩重如山,也许他们待你确实不如待我亲厚,但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他们从来也没有缺了你的。”姝儿看着赵德音,心中也很是怜悯:“你不是羡慕我可以过得恣意潇洒吗?那你是否愿意离开这个皇宫,去宫外,过一个寻常女子的一生?”
赵德音吓得后退了两步:“你想干什么?”
姝儿摇头:“我不想做什么,若你愿意,你可以离开这个冷宫,回到民间,我相信爹娘会为你安排好余生。”
赵德音看着姝儿,疯笑出声:“出宫,一个寻常女子的一生,哈哈哈,姝儿啊姝儿,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好命,没有了项辰哥哥,还有钟情于你的司徒翊在梁国等着你?我若出了宫,谁肯要我,谁会娶我?”
“有爹娘在,他们会让你衣食无缺,若你还想再嫁,他们也会再为你安排婚事?”
“不,我不离开这里,我是陛下亲封的贵妃,你让我离开宫廷,我便再无颜面见任何人了?还不如三尺白绫将我赐死。”
姝儿很震惊,这不是第一个不愿意离开皇宫的人,赵德音不愿意,拓跋胭脂也不愿意,为何古代的女子都如此的死心眼?
姝儿浑浑噩噩的出了冷宫,同项辰一起上了龙辇,因为心神不定,险些绊倒,幸亏项辰及时扶了她一把,两人一起向王珺瑶的德馨宫走去。
恍惚中,姝儿问项辰:“我的所作所为当真如此惊世骇俗?”
项辰不料姝儿有此一问,沉吟良久,才道:“确实在我意料之外,起初我怎么也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因为德妃而与我置气,甚至闹到了要我废后的地步,直到那日在壶关的客栈,我见你与司徒翊相处,我这才终于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那是一种感觉,我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心里明白了。”
“我与你决裂,与司徒翊无关,即便没有他,我也不想再待在你身边了。”
“赵萧说,这些年你一直一个人在深山里采药,我就知道,司徒翊其实和我一样,都是被你舍弃的。”
“是你们先选择舍弃我的。”姝儿眼眶微红,却气势十足:“我此去德妃寝宫,必定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你若是心疼,可以现在阻止我。”
“你觉得在她几次想要害你之后,我对她可还会再有情意?”项辰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道:“德妃温柔貌美,才华横溢,与你正好相反。”
“你的意思是我粗鄙丑陋,目不识丁吗?”姝儿沉着脸,一把推开项辰的手。
“你美丽却不温柔,有才却不显露,不拘小节,随兴所至,不要说赵德音,连我都很羡慕你,你们原本各有千秋,说实话,若我从未离开过宫廷, 从未认识过你,那德妃便是我理想中妻子该有的模样。”
姝儿没有说话,项辰继续道:“可我就是遇到了你,就是爱上了你,当德妃和王家主动去害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不论她才情有多高,容貌有多美,但只要她心如蛇蝎,我对她便不会再有任何情意。”
姝儿看着项辰,佩服道:“一个心如蛇蝎的人说别人心如蛇蝎,这世间果然是无奇不有。”
“是什么让你对我有如此评价?”项辰面上虽然笑着,但心却往下沉。
姝儿想着独孤静身上的鞭痕,便心有余悸:“独孤静不过是冒充了我,你竟将她虐打成那样?虎子和豹子不过是两个还未长大的孩子,稍稍反抗了你,你就痛下杀手,论心肠之狠,无人能出其右。”
想起独孤静,项辰心头便拱火:“你可知她在冒充你的时候是如何对我曲意承欢的?甚至让我觉得你忘记过往之事对我而言是一件好事,可谁知,她竟然是一个假的,我只觉得过去那数月尽是荒唐,我将她虐打成那样,并非因为她冒充了你,而是她想利用你的身份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姝儿想起她离宫时,独孤静的眼神,确实是充满野心的,姝儿叹了一口气道:“她毕竟与我血脉相连,可否将她一并放了?”
“你对我要求确实多了一点。”项辰用手指数了数:“算上她,你要我放五个人?这我们可得重新谈谈条件了。”
姝儿一只手紧握着裙摆,脸上笑容不变:“你爱放不放,反正你也舍不得下手杀她!”
项辰将她的脸拉至自己面前,轻轻的亲了一下她的唇:“你既知我舍不得杀她,就该知道我对你的情意,不要再与我赌气了,我可以对天盟誓,以后定不再看旁的女子一眼,如若违誓,你便将我的眼珠子挖出来。”
“我才不要你的眼珠子!”姝儿强硬地推开了项辰的手,揉了揉被别捏疼了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