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什么是死？
“师兄，我就要死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看到江子陵苍老的面容，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李长生的心依然不可避免地狠狠颤动了一下。
“师弟 ,唉”
李长生走到江子陵旁边，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责怪他浪费天赋？原本可以进阶结丹期，但是却一直分心研究其他。
还是责怪他辛苦浪费了自己的资助？本可以有更大的成就，如今却要衰老死去。
李长生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语，他只是觉得惋惜。
这样一位热爱傀儡的傀儡师，如今要永远与他的热爱别离了，永远地别离。
这样心力耗尽导致的肉体与寿元干涸，李长生没有任何手段能够帮助他，
“师兄”，看到李长生过来，江子陵强撑着坐直了身体。
“师兄，这些年来多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已灰溜溜地离开逍遥谷了”
“你的大恩，我这辈子是还不完了，如果有来生的话，师兄来找我要账，我一定不会赖账”
听到这话，李长生的眼前浮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候的江子陵白衣胜雪，脸庞还十分稚嫩。
李长生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
此时，江子陵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李长生将一瓶灵药递到他面前，江子陵却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
“师兄，不必了”
“两百多年前的那天，你与我定下了一个约定，一直以来，我都只完成了一半”
说着，江子陵将目光看向了桌子上的十具傀儡
“如今也是该完成另外一半的时候了”
“这些傀儡身上凝聚了我对傀儡之道的所有理解，我知道，以师兄你的实力，已经用不到他们了”
“但是日后若师兄还在继续修行傀儡之道，可以在这上面找寻灵感”
随后江子陵将一旁的玉简推给李长生，吃力地说道：
“师师兄，这里面是我此生所学，我繁忙一生，如今只剩下这些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劳烦师兄以后为我寻一传人，天赋什么不重要，能够让这些东西传下去，我就心满意足了”
江子陵的声音越发虚弱，李长生点了点头。
“可还有其他未了之事？”，李长生轻轻说道。
“呼呼”，江子陵此时的呼吸越发沉重。
他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站着的江傀，“江傀，过来”
听到江子陵的呼唤后，旁边的江傀快速地跑到了江子陵的身边。
江子陵看着这个明眸皓齿的小孩子，心中满是疼惜与不舍，这是他一生的心血。
随后江子陵看向李长生，说道：
“师兄，这个孩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也是我此生最大的成就”
“他是不为修仙界所容的异类，还望师兄能够将他带走，代我照拂他一段时日”
“待到他心智成熟，便可让他自行离去”
“我给他留了一份资源，日后造化如何，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就看天意如何了”
江子陵吃力地抬起手掌，放在小江傀的头上，轻轻摩挲，眼神中满是不舍
“江傀，以后要听这个人的话，听到没？”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子陵已是泪流满面，他多想看到江傀长大的那一天啊。
江傀懵懂地点了点头，他的心智依然只是一个孩童，他不明白爷爷为什么哭，也不知道死亡为何物。
江傀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抹去爷爷脸上的眼泪。
看到这一幕，江子陵笑了，这辈子就这样吧，他累了，要休息了。
随后就缓缓闭上了双眼，伸出的手也从江傀头顶滑落。
李长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往事种种，浮现在他的脑海，最终只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取出一个棺椁，将江子陵的尸体放了进去，然而此时江傀却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李长生说道：
“为什么把爷爷放进盒子里？盒子里睡觉很舒服吗？”
李长生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要告诉他他的爷爷已经死去了吗？要告诉他什么是死亡吗？
迟疑了一会，李长生选择直接说，他对着江傀说道：
“不，江傀，你爷爷不是睡觉，他死了”
“死了？什么是死了？”
“死，就是睡着了，但是要睡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是多久？爷爷教了我天上一黑一白是一天，爷爷要睡多少天啊？”
“你爷爷要睡一百个一百天”
“一百个一百天”，江傀小声嘀咕着，然后伸出了两个小手，“一、二、三、四、五”，掰一个手指头数一声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他的心智还不足以支撑他算出一百乘一百是多少，但是他知道了，那是很久很久。
“啊，这么久啊，那爷爷睡在这个盒子里，我还能看他吗？”，江傀的脸上出现了沮丧的神情。
“不能，你爷爷说了，他睡觉的时候不能打扰他，等他醒了，你能看到他了”
“好吧”，江傀情绪低落地回答道。既然是爷爷说的，那就不打扰他，他一向很听爷爷的话。
但是想到这么久都见不到爷爷，他还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但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
他不知道的是，他感受到的那种感觉，叫做难过。
李长生将江子陵葬在了百窍峰专门的墓地里，所有身亡的百窍峰弟子，都会葬在这里。
这里没有坟头、没有墓碑，但是却有一个个标志物。
每座墓前都放了一个或者好几个傀儡，那是他们生前的作品，陪他们在这里长眠。
江子陵楼中的傀儡早已被他妥善处置，李长生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架傀儡，这是当初在江子陵的指导下完成的。
就让它在这里守护江子陵吧。
百窍峰弟子江子陵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但是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
“江傀，你听你爷爷的话吗？”，李长生低头看向江傀
“听”，江傀此时正在看着前方的地面，他不理解爷爷睡觉为什么要睡在地里，听到李长生在跟他说话，立刻回应道。
“你爷爷让你听我的话，你听吗？”
江傀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说道：“听”
李长生点了点头，向江傀伸出了手，说道：“走吧，别打扰你爷爷睡觉了。”
江傀不舍地望了望埋葬江子陵的地方，心中默默说道：“爷爷，你睡吧，等你醒了我再来找你”
随后将小手放到了李长生的大手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缓地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