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淮音又失眠了。
到底要怎么消除姜驰对她的误解?
是怀着“任凭嘲笑”的心情,翻出自己的小学和初中成绩报告本送给他欣赏?
还是昂首挺胸地直接通知他“我是倒数第一,我骄傲”?
淮音躺在床上,下意识地摇摇头,这不就是以前的老师对她说的“只要死猪不怕开水烫,成绩再烂也不怕”吗?
倒数第一有什么好骄傲的?还不够丢人的呢。
思来想去,淮音决定放弃,干脆等开学考试成绩出来后,让姜驰自己发现真相吧。
她把被子蒙到头上,尽量不再去想这件事。
对面房间的姜驰呢?他也失了眠,他觉得淮音是个强劲的对手。
上课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过,淮音不怎么写笔记,也不会自己找题目出来刷,但听讲还是蛮认真的,眼睛紧盯着黑板,不偏不移,看来是课堂效率极高的那种学生。
从小到大,他拿过无数的第一名,他已经无法忍受自己屈居第二,而且他是从省重点转学来的,如果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一定会沦为笑柄,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可轻敌,不能松懈,姜驰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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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音对自己的室友兼同桌总体上是非常满意的。
白天在学校时,姜驰从不加入闲聊,就像一个静静摆在教室里的艺术品,具有极高的欣赏性。
晚上回了家,姜驰又化身为一个非常合格的夜宵伙伴,今天煮面,明天拍黄瓜喝粥,后天弄米线,有次他作业做得快,心血来潮竟做起了凉皮
更难能可贵的是,姜驰爱洗碗,抢都抢不过,这癖好,真优秀。
淮音不仅想给他竖起大拇指,还想去巷子口的中医诊所,问针灸大师朱爷爷要面锦旗送给他。
“你真厉害,能自己做吃的。”淮音嗦着粉,快把他奉为偶像了,“不愧是学霸,啥都会,哈哈。”
姜驰面不改色,不走心地互相吹捧:“彼此彼此。”
淮音在心里一盘算,糟了,明儿就是开学一周后的摸底考试,她的学渣属性即将展露无疑。
考试分两天完成,第三天就出成绩。
关于考试这两天淮音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的,她自己也不清楚,好像就是做了几个梦,浑浑噩噩中,一眨眼,就该出成绩了。
班主任李珊是教化学的,所以化学课代表走进来的时候,顺便带来了一张成绩表。
化学课代表走回座位,从笔袋里取出一卷胶带,眼神扫向成绩表,温柔地弯了弯嘴角,然后优雅地走到了黑板旁边,将成绩表张贴在墙上。
整个一公开处刑,淮音看着她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眼前乌央乌央的乌鸦飞来飞去。
“这么贴出成绩,不会有问题吗?”姜驰幽幽地问了句。
淮音随意接话:“有什么问题?”她记忆中都是这么干的。
可姜驰不太接受这种做法:“不该直接贴出来,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别人的成绩,会伤自尊心。”
姜驰说起话来正儿八经的,他很严肃地指出这个问题,可是淮音却像在听奇闻怪事:“会吗?那你是没去过我以前的学校,犯了错直接打二十大板再拖出去斩了。”她以掌为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咔,人头落地。”
她一说完,姜驰愣了。
大白天的,还有这么吓人的学校?
等到看成绩的人散开,淮音才走上前去,姜驰也很好奇,跟着她走过去看成绩。
成绩表上排在第一位的,毫无悬念是姜驰,分数甩开第二名近70分。
可姜驰一看第二名的名字,是化学课代表,不是淮音。
那淮音的名字在哪里?
姜驰的视线往下移动,一列都看完了,也没找到淮音。
这时,他发现淮音的目光聚集在第二列上——她的名字稳稳地躺在第二列最后一位,被倒数第二名甩开近50分。
淮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比上次进步两分。”
姜驰一脸复杂:???
“你不是”话到嘴边,姜驰恍然大悟,不是吧???
原来不是第一名,是倒数第一名。
而淮音丝毫不伤心,姜驰迷惑着:“你很高兴?”
考了倒数第一还这么开心,这样的人还真没见过。
在姜驰的认知里,他以前的同学,别说考倒数第一了,就是退步了一点点,也得郁闷半天,极端点的还想上/吊。
淮音摊摊手:“那我总不能哭啊。”
姜驰心说,你可以哭的。
可淮音像个没事人似的,云淡风轻般飘回了座位。
姜驰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自有记忆以来,姜驰就是一个不愿认输的个性,虽然他挺成功的,但很多时候并不快乐。
淮音的这种乐观,非同寻常。
有机会他还真想向她请教一番,如何能够做到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失败。
大概是姜驰一下午都没跟她说话,淮音心里开始打鼓:姜驰是不是觉得她成绩太差了,所以不想搭理她?
她再一细想,那晚上的夜宵是不是就没她的份了?
想到这个,她不禁有些许失落,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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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淮音坐在课桌前,百无聊赖地在草稿纸上画了只猫,给猫加上点胡子,感觉更像老虎,又在额头上添了个“王”。
时针指向十一点,这是之前吃夜宵的时间。
淮音看着发下来的试卷,红色的勾勾稀稀拉拉,屈指可数。
吃饭时林梅梅得知分数后,在院子里随手拿起一个棍子就要揍她,要不是姜奶奶劝了半天,她今儿肯定惨了。
为了让林梅梅消气,她自罚不吃晚饭,林梅梅这才气势汹汹地在卷子上签上了大名。
姜驰作为目击证人,目睹了全部过程,包括她是怎么被林梅梅赶出房间的,怎么在院子里大叫着“救命”的,怎么在饭桌上流下“鳄鱼的眼泪”的。
淮音觉得,姜驰是不会理她了,必然认定她是个小丑。
本来嘛,很多学习成绩好的孩子,家长都会劝他们,不要和差生一起玩。
远离传统意义上的“差生”是不少家长一以贯之的谆谆教诲,甚至,鄙视笨无可救的“差生”才是见怪不怪的正经举动。
可不知怎么的,淮音这会儿竟然开始有一点在意姜驰会怎么看她。
可能是因为在同一屋檐下,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加上去了学校还得再续情缘,相当于他们24小时中只有睡觉的几个小时会分离,其余时间几乎形影不离,淮音不得不开始在意。
最终,淮音借着去上厕所的机会打开了房门。
她心里并没有期待姜驰会等她一起吃夜宵,甚至做好了打开门后看到的是黑通通的屋子的心理准备,但事实却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姜驰正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菜,桌子上明显摆着两碗饭,一碗多些,一碗少些。
多的那一碗,对着淮音所在的方向。
姜驰手中拿着一盘红烧鸡肉,愣了两三秒,说:“来吃饭吧。”
淮音有种想哭的感觉,深更半夜的雪中送炭,把她的心唔得暖暖的。
“谢谢你。”淮音坐到桌边,可怜兮兮地哽咽。
坐在对面的姜驰微抿着唇:“是林阿姨。”
淮音闪着泪花的眼睛定定地望向他。
他说:“这些菜是林阿姨给你准备的,我只是负责热一下,端到桌子上。”
淮音鼻子一酸,特别想唱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
他又说:“林阿姨觉得今天发那么大的脾气有点过,但她心里着急,又担心你不吃晚饭饿得胃难受。”他停顿几秒,“我跟林阿姨说好了,以后你有不懂的题目,我会帮你。”
不同于晚饭时在饭桌上落下的几滴“鳄鱼的眼泪”,淮音真情实感地“哇”地一声,泪水彻底决堤。
在她如豆粒般的眼泪奔涌而出之前,姜驰眼疾手快地抽出一张纸,平铺在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