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〇节 狗狼毒药
少年皱着眉头,疑惑地追问,道:
“黑龙符师为什么要向林业出手?”
雁哈哈地嘴巴紧紧地闭上,再也不说话。
少年能看到,他用劲抿住嘴巴的痛苦,脸色也憋得猪肝一样的酱紫。
知道不能再问。
若再追问下去,以雁哈哈的性格,崩溃都有可能。
少年知趣地又回到猪头商行,和那两尊青铜人像身上。
这样也能转移雁哈哈的注意力,减轻他的痛苦,把他从纠结的回忆中拽出来。
雁哈哈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
相反,他是个把头埋在流沙里,以躲避危险的鸵鸟。
少年给了他流沙。
他就不再痛苦。
痛苦走得好快,就像盛夏的暴雨,一转脸,天晴了,天边还挂着美丽的彩虹。
“猪头商行就让你按图制作,别的还说了什么,比如材质之类。”
少年提醒曾丛,引导他往细节里回忆。
这对少年来说,很重要。
如果要求里说明是用青铜铸造打磨,那就跟少年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不然……
“没有。”
曾丛一口否定,他还有各种很充分的保底理由,道:
“找我,还不就是青铜。
别的咱也不行呀。”
“那很麻烦。”
少年紧皱着眉头,已开始给曾丛想退路。
听他这样说,曾丛心里也是一紧,着急地问道:
“怎么说?”
“那对人像,是‘金童玉女’,而不是两个青铜疙瘩……”
“你确定?”
“我确定!”
“完了,完了,完了……”
曾丛急得直搓手。
也坐不住了,在屋里来回走动,像热锅上的蚂蚁。
“除非你把自己急死,不然急出火来,都没有用。”
雁哈哈是了解曾丛的,他的劝说,自是能一语中的。
曾丛被他说得,坐了下来,拿起酒壶,也不招呼少年与雁哈哈,自斟自饮起来,旁若无人。
少年与雁哈哈都是性情中人,愿意跟朋友一起分享欢乐,更愿意跟朋友一起分担忧愁。
曾丛想喝,那就陪着。
谁都会有个心情不佳、情绪失控时候,有几个朋友,有几杯酒,一醉解千愁。
少年易醉,醉倒在梦里。
老早就被送进里间,躺倒在床上。
雁哈哈和曾丛,边喝边聊,酒多了,话也就多了。
话说出来,心里就舒坦了。
那对未来的担忧,和对死亡的恐惧,都化作不得不面对的洒脱。
“该死屌朝上,不死翻过来!”
这真是“酒壮怂人胆”咋。
他俩也喝高了。
一个只露两眼的黑衣人进来,他们居然都没有反应,以为是送酒的伙计呢。
那“伙计”,往他们的酒壶里撒了些药粉,塞上塞子,还拿起来摇了摇,才放下。
做完这些,他又要走进里屋,推门就想进去,抬起的脚,却又放了下来。
在少年的榻前,四位金甲勇士,身上披着金光如雾,寒脸怒眉,睥睨而立。
她们的气势,竟然使得这位“伙计”,背脊发寒,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伙计”乖巧地把里屋的门关上,走出去,走出房间,把外屋的门也关上。
好似生怕有人打扰了雁哈哈与曾丛的酒兴。
而他自己,却趁着这夜色如水,走出小院,走出寨子,走向荒野。
仿佛有无尽的心事,在默默地荒芜。
他不是被四位金甲勇士给吓到,而是隐约间看到,那少年紧闭的眼睛里,有星河璀璨。
那是浩瀚的星辰大海,无边无际……
少年体内有一道阴柔的力量,随着他饮下的酒,走向他的四肢百骸。
待酒散去妖娆的身形,这道阴柔的力量,也就露出狰狞的面孔。
它仿佛是个被禁锢千年的青面獠牙的怪兽,一旦逃出囹圄,立即被撩拨了千年的饥肠辘辘掌控。
它饿。
无论看到什么,都是诱人馋涎欲滴的珍馐美馔。
它无所不吃。
是狼也是狗,吃肉也吃屎。
吃得少年生机渐弱,生命之息,风雨飘摇。
他肋骨上的跌穴符与返首符,如疯魔一般,运转磅礴的天地之力。
然而,天地之力转化生成生命之息的速度,远远低于,那青面獠牙怪兽毁灭生命之息的速度。
少年的气息奄奄,如风中残烛。
这时,青面獠牙的怪兽,一口咬到青铜九签。
青铜九签是座自收、自押、自判、自罚的天牢。
一贯是大门朝外开,不收自己人。
可青面獠牙的怪兽,是混入自己人里的杀手,而且已撕掉伪装,肆意杀戮,并且对“天牢”动了手。
青铜九签早就看不惯它那嚣张的样子。
既然是你惹事,那就别怪我无情。
青铜九签果断地收押了青面獠牙的怪兽,用循环往复消耗它的暴戾,用混沌错乱来磨灭它的意志。
待青面獠牙的怪兽卸掉头角峥嵘的面具,它就成了纯粹的天地之力。
被青铜九签压制,已微不可见。
藉此,青铜九签接管了少年的身体。
这之前,是少年身上挂着一座天牢,就像将军披挂着铠甲。
这之后,是少年就是一座天牢,行走的天牢,行走的铠甲,铠甲就是铠甲,里面没有将军。
不知是天牢成了精,还是少年换了具身体。
但少年还是少年,天牢是不是天牢,那得少年说了算。
少年肋骨上的跌穴符和返首符,也都分别演化成,跌穴符阵和返首符阵,与天牢符阵融为一体。
原先雕刻着这两符的肋骨上,竟然长出了,跟青铜九签一样的青铜薄片。
一个薄片自然刻画了一个符阵的纹路。
青铜九签竟然不是人力打磨!
想想也是,这样的鬼斧神工,这样巧夺天工,也只有天地之力下的道韵生长,才能造就。
少年这一醉就是两夜一天。
雁哈哈和曾丛也不敢去打扰。
他俩也无能打扰,有那四位金甲勇士片刻不离身地保护,无人能近得了少年身边。
而金甲勇士身上的金光,以看得见的速度饱涨,浓郁得都要实质化。
仿佛是流金的岁月,又仿佛是滚烫的岩浆。
光芒万丈,渗出了屋子,也溜出了院子。
从寨子外面都能看到,就像一个太阳,陷进了沼泽,用尽全力,也不能挣脱。
跋涉。
跋涉的少年。
他又从奈何桥上逛了一圈。
“这真不怪我。”
监市跟他下属,絮叨着,那样子,是没从震惊中醒来的样子。
他道:
“你也看到了,我尽力了。
我动用了十剑冥河法阵,也动用了狗狼毒药。
说着我就来气!
这狗狼毒药,可是我预支了,明年一整年的,煮酒营的份子钱。
你看今年九死还魂草的行情,我已经折本。
我这是赔本赚吆喝呀……”
“大人,您的努力,有目共睹!”
他的下属极力奉承,又讨好,心里却直打鼓,暗道,自家大人啥时候做过折本的买卖。
果不其然,下一刻,监市大人就暴跳如雷,一巴掌拍碎桌子,又指着门外的方向,怒瞪着他的下属,吼道:
“告诉他,我要加钱!”
他的下属屁滚尿流地逃了出来,叹息一声,暗道,事没做成,还要加钱,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