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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节 借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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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回到老祖的宅子,院门敞开着。

    他迈步进入,见院子里已经摆放好沐浴桶,而柴垛正在厨房烧水。

    他一身的血污,是要好好洗洗。

    小黄狗从他的怀里跳下来,跑进屋里,应该是去找那婴儿。

    喂奶的二丫正从屋里出来,给少年行了个墩礼。

    少年连忙说了多声感谢,并送她出门。

    送走了二丫。

    少年就在院子里,月光下,把自己泡进了沐浴桶。

    柴垛坐在房前的台阶上,抱着浴巾和少年的内外衣物。

    那是她没日没夜亲手缝制而成。

    是跟老祖的衣服一样的样式,而不是她哥哥那群粗糙的麦客们,穿的那种短衣。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好不好看。

    她有些忐忑,生怕穿在少年身上,又被脱下来,扔进衣橱,不再问津。

    “什么时候进入东篱境界的?”

    少年泡在水里,浑身舒坦,有一搭没一搭地发问。

    “嗯?”

    柴垛心不在焉的,一下没反应过来,紧追了一句,反问道:

    “你说什么?”

    “我问你什么时候进入东篱境界的。”

    “东篱境界?

    不知道。

    没有啊。”

    “没有?”少年觉着这个粗枝大叶的姑娘,傻憨傻憨的,还挺可爱。

    便耐下心来,问她道:

    “你想想。

    别说你一个姑娘家家,就是你哥那种满身是力的汉子,能一脚踹得二郎爬不起来?”

    柴垛想想也是。

    又仔细往前倒倒,发现自己身上,能跟修行有关的迹象,只有那晚在老渠岸边的梦。

    梦里老渠冰封如镜,弥漫的星辉,全被反射回夜空。

    “我原先也以为那就是梦。”少年悠悠地道:

    “但这次见了名师昆韶,我才知道,那是梦也不是梦。

    那是入了龙的梦,而不是我们的梦。”

    “啥玩意!”柴垛一听头就大,道:

    “别扯那没用的。

    你就告诉我,是不是从那时开始,我就踏入了东篱境界?”

    “是。”

    “那我的‘龙’,我的力量,是什么?”

    “书里记载的名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的‘龙’是‘翻覆’的力量。”

    “翻覆?”

    “对。”

    说着,少年把自己的关于柴垛的名剑祭了出来。

    看着罩在金光里,身披金甲,头扎黄巾,鬓角还斜插着一朵晶莹雪花的自己,柴垛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嘴巴半张着,久久无法合拢。

    “你这……”

    “‘东篱’之后,该是‘云起’。

    我可以教你名剑飞雪。”

    “老祖的那个飞雪剑种吗?

    我会啊。

    我自幼跟着老祖,早已看得明明白白。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东篱境界,没有去修炼而已。”

    少年无奈地笑道:

    “怪不得,老祖夸你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不过,我要教你的,是完整的名剑飞雪,老祖见都没见过。

    而且,我还要教你一种全新的修炼方式。”

    “什么?”

    “借壳。

    金蝉脱壳,啸饮清风。

    我们借空壳一用,以炼制我们的名剑。”

    在那晚与昆韶畅谈之时,少年便已经结合天域的修行方式,与离域的修行方式,再加上自己的修行经历,和昆韶的剖析,摸索出了这个“借壳”的修行方式。

    “借壳”只借形,不借“意”,也不借“力”。

    少年一边用语言解释,一边用身披金甲的柴垛演化。

    这样最直观,也最容易理解。

    柴垛眼看着金光里的另一个自己,慢慢融化掉鬓角上斜插的晶莹雪花,背后长出金黄色的翅膀。

    那三丈长、七尺宽的金黄色翅膀已经伸出院子,伸到天空中。

    村子里传来一阵阵惊呼,却没有人敢过来打扰。

    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刻,悄悄来到老渠柳。

    金黄色的翅膀带着炫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村庄。

    那边熊熊燃烧的大火,也黯然失色,耗尽所有的努力,也只能奉献宛如萤火一般光亮。

    这就是憋屈。

    当燃烧的火碰到炫目的光。

    当白衣杀手碰到耀眼的少年。

    柴垛也迷醉在这金黄色的黎明,晨风轻柔,鸟鸣啁啾,而晨曦,也还没有给云岚披上新娘的盛装。

    她忘记给少年递上干爽的浴巾,擦去身上的水珠。

    她忘记给少年递上新缝的衣物,遮去秋晨的寒露。

    少年就自己来取。

    柴垛站起身,在黎明中张开双臂,就像要拥抱天空。

    她的背上,随着她张开的双臂,也是金黄色的翅膀,伸展向金黄色的天空。

    犹如兄弟,前来助阵。

    犹如情人,前来幽会。

    犹如独木难支,迎来众志成城。

    扎束停当的少年,也为柴垛赞叹。

    这一点就透的灵性,被她包裹在粗枝大叶的言行举止之下,真像璞玉,外着荒诞,内秀繁华。

    少年的感慨还没走到尽头,柴垛的金黄色的翅膀,就渐渐转为洁白色。

    这让少年不仅赞叹,还要惊诧,直至佩服。

    洁白色的翅膀渐渐透明,透明到现出不见底的遥远。

    遥远的是深渊。

    深渊里是看不透的黑暗。

    黑暗浮上来,洁白色的翅膀,就变成了漆黑色的翅膀。

    和这黎明前的黑暗,是一样的颜色。

    但,和这黎明前的黑暗,不同的是,没有朝阳赠它七彩霞光。

    漆黑色的翅膀渐渐变淡,淡成青绿色。

    青绿色的翅膀渐渐浓郁,就像碧汪汪的翡翠,浓郁得如饱涨的池塘,就要流淌。

    流淌出来的就是火焰,赤红色的火焰。

    翅膀也就成了赤红色,而太阳的光芒,也在这时拉开了黑暗的大幕。

    这是黎明的第一道光芒,晨曦初露。

    柴垛赤红色的翅膀,融化在晨曦中。

    而柴垛依然是双臂张开着,拥抱朝阳。

    而少年的名剑“金甲柴垛”也被融化了金黄色的翅膀,背后却被插上黄、白、黑、青、赤五色靠旗。

    少年笑了,羡慕又欣慰,还在心里悄悄地道:

    “对不起,是我肤浅了。

    ‘翻覆’的力量只是表象,你的力量是‘规则’。

    你寻到了一条‘秩序’之龙啊!”

    他惊叹着收回名剑。

    任凭柴垛自己融入这天地之中,享受规则之力、秩序之龙,在她体内、心头游走的快感。

    这就是天地交媾,最伟大又最静谧的时刻。

    上心的二丫却来给婴儿喂奶。

    她推门进来,见柴垛奇怪的样子,也不敢多问。

    只对少年墩身行礼,口称:

    “见过小祖。”

    少年把食指竖在唇间,示意它噤声。

    又指了指柴垛,示意她不要打扰。

    二丫懂事地自己去屋里喂奶,轻手轻脚,不露声色。

    之后,又蹑手蹑脚地回去,连灰尘也不愿意惊动。

    这样的姿势,柴垛保持了十二个时辰。

    她醒来时,还是个黎明前的黑暗。

    少年一直在院子里陪着她,就像她曾陪了少年三天三夜一样。

    柴垛搂着少年的脖子,亲吻他的嘴唇,道:

    “我要。”

    “不行。

    二丫很快就要来给婴儿喂奶。”

    “那我们去钻小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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