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节 蒙面的羽箭

    雁可行、雁可用两人，应该本就与雁哈哈关系不错，渊源匪浅。

    在执行命令时，没有阳奉阴违，没有搪塞官差，而是尽心尽力，主动查缺补漏。

    在反映情况时，不隐不瞒，还积极说出自己的分析、看法与建议。

    在千头万绪的百忙之中，还不忘体贴、照顾雁哈哈与少年的伤势与生活。

    此刻的雁哈哈与少年就泡在沐浴桶中，酣然入睡。

    沐浴桶里有药草，旁边有浴巾、洗漱之物。

    桌上有茶水、点心与药丹。

    衣架上有从内到外、从上到下所有的衣服配饰。

    雁过山庄唯一的郎中雁明乐，与剑侍雁明长，就在外间值守。

    两位庄主、三位当家、剑侍雁知岚与雁明长，这是雁过山庄的七位管事的。

    眼下，除了雁明长，都已死去。

    雁知岚就是昨晚被少年杀死的，那个名剑毒蛇的拥有者。

    他的尸体浮在了老渠的水面，并顺水飘到了老渠柳东面的阎王庄，被阎王庄的麦客们打捞上来。

    麦客们看到尸体的脚底板上，有“雁过”、“留影”的纹身，知道是雁过山庄的杀手，不敢耽误，赶忙送了过来。

    阎王庄的人，可不敢招惹雁过山庄。

    这也便成了，雁过山庄灭族老渠柳的铁证，再也不用少年费时费力地，去清查雁过山庄的失踪人口。

    “偷袭被我反杀。”少年心有余戚地对雁哈哈道。

    雁哈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灭族老渠柳的事情可以确定，却又反问少年，道：

    “这是谁干的！

    又是为什么！”

    少年无言，把期待的眼神，洒了雁哈哈一脸。

    还有个蹊跷事。

    吞尸河不再吞尸。

    也就是说，老渠不再掩盖所有的杀戮，不再容忍所有的不明不白的死去。

    “雁过山庄的生意终于走到了落幕的时刻。”

    雁哈哈哀叹一声，却透着欣喜，随后又“哈哈……”大笑，眼泪都流了出来，道：

    “所有的罪孽终有报应，谁也逃不掉因果循环，罪恶将得不到救赎……”

    话没说完，他却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此闭过气去。

    要不是身边的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雁哈哈会摔倒在尘埃。

    好在郎中雁明乐就在人群里。

    见老祖晕厥，赶忙钻出人堆，上来搭脉。

    还好，雁哈哈只是因身受重伤，未得到及时医治，又加上忧劳成疾、心绪起伏跌宕，以至于气血郁结，并无生命之虞。

    雁可行、雁可用立即依照雁明乐的吩咐，安排把人抬到雁明乐家，准备救治。

    少年也跟了过来。

    在这稍许的空档时间，那雁明乐又扫了一眼少年的面容，眉头皱了一皱，眼神里飘出善意的询问。

    少年利落地把胳膊伸出来，坦坦荡荡、信任满满地任凭他把脉。

    雁明乐稍稍触及少年的脉搏，便一脸惊异，眉头凝成结，却不再舒展。

    想了片刻，又再次去把脉，而且用时多了些许。

    又过了片刻，他才轻声道：

    “你多次受伤，还有一次几近丧命。

    但你身体修复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

    打个比方，好比一个刚出娘胎的娃娃，眨不眨不眼睛，就长成了十八岁的大小伙。

    就这么快！”

    少年被他形象的比方逗笑了，心情也舒畅轻松许多，紧绷的弦也松弛下来。

    雁明乐也微笑颔首，仿佛在说这就对喽，又仿佛在赞许少年的悟性，真是一点就透啊。

    雁明乐所说的几近丧命，应该就是昨晚第二个出手的，那位“不系”境界的高手，给他造成的。

    他说的瞬间修复，应该就是小荷的蝌蚪文玉锁链给他带来的力量，来自那位“不系”境界高手的力量。

    “那现在该如何？”少年诚心请教。

    雁明乐略一思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雁可行、雁可用着人抬进来两个冒着腾腾热气的沐浴桶。

    那多出的一个，不用说，是细心的雁可行、雁可用给少年准备的。

    少年是该洗洗了。

    他胸前的血渍，已结成大大的一片，厚厚的一层。整个前襟，都是紫黑色的血痂。

    雁明乐顺势锦上添花，示意少年也进入沐浴桶，他酌情给加入药草。

    跟雁哈哈一样，同时备下药丹，供他沐浴结束时服用。

    少年醒来要比雁哈哈早得多。

    他只是盘坐在沐浴药汤里入定，灵台澄澈，物我合一，消融在这茫茫天地之中。

    他不懂，他这个不叫入定，最多算是神游。

    真正的入定，是什么都不知。

    不知物我，不知天地，也不知融入，更不知灵台，何来澄澈。

    少年只觉着，一切的细微都瞒不了他的感知，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身体上，是他的一部分。

    在雁哈哈睡醒、睁开眼的同时，他就感知到了，跟着睁开眼睛。

    雁哈哈不负其名，先“哈哈……”大笑，再开口说话，问少年道：

    “可舒坦？

    若是不够满意，让明乐那小子调整配方……”

    郎中雁明乐、剑侍雁明长已经闻声进来。

    雁明乐更是接过雁哈哈的话，对少年抱拳作揖，说道：

    “谨遵吩咐。”

    少年不顾自己还光着身子，忙自桶中站起还礼。

    雁哈哈却道：

    “受得，受得。

    不用还礼，不用还礼。”

    原来这两人是他的嫡系一脉。

    其中剑侍雁明长不仅是雁过山庄七大管事人之一，还是雁过山庄第一高手，已达一变天问境界。

    剑侍在雁过山庄是事务的直接承办者。

    雁知岚承办“留声”事务，即刺杀，又称“暗剑侍”。

    雁明长承办“拔毛”事务”，即“劫道”，又称“明剑侍”。

    雁知岚比雁明长要低一个辈分，也年轻很多，修为也差着一个境界。

    但雁知岚也已达到一变的门槛，就等机缘降临，便可跨入天问之境。

    他的修行前途，要比雁明长更广阔。

    可如今，却被少年轻松斩杀。

    雁明长当然不敢小觑少年。

    所以，当少年问道关于灭族老渠柳一事，他在雁哈哈的支持下，毫不隐瞒自己的疑点，道：

    “昨晚酉时，大当家亲自来到我家，命我连夜去送信……”

    “送信？”

    “嗯。”

    “去哪里？”

    雁明长指向西边，道：

    “去……”

    “嗖”，一枝羽箭穿透后墙壁，穿透雁明长的咽喉，钉在门板上，“嗡嗡”颤抖着，而后皲裂，而后破碎，而后“簌簌”落下，一小捧木渣铁屑。

    那羽箭是以名剑之力驭使，速度极快。

    箭簇、剑杆承受不起这等力道，被震成碎屑。

    全赖名剑之力裹挟，它才能穿墙过喉，取人性命。

    待名剑之力枯竭，它也现出碎屑本相，齐唰唰落地。

    其实，这羽箭的作用，只是掩盖，掩盖名剑之光的相貌。

    这和人以黑巾蒙面，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