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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节 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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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认为,经百年土藏的老酒,必是开坛十里香。

    而这苦酿,虽历经百年沧桑,脱去苦涩,却内敛单纯,不事张扬,看着无色无味,状若清水,入口却是内涵丰富,灵魂浓郁,心境悠长。

    “这不正如修行吗?”

    老祖坐下,感慨道:

    “苦尽方能甘来啊!”

    “这苦酒的酿造方法失传了,真是可惜呀。”

    柴垛也感叹。

    老祖无可奈何地笑道:

    “没办法,谁叫‘有命花’禁止了‘有命挣’酿酒呢。”

    少年听着,心道,这聊的是哪跟哪,昨晚每家每户不都拿出了藏酒。

    老祖与柴垛知道他在想什么,都看着他笑。

    少年的脸就红得像蒙了块红布。

    老祖便不再逗耍他,给他解释道:

    “常言道,虱子多了不咬人。

    这‘禁止’多了呀,就偷偷干。

    彼此心照不宣,嘴上不说就行。”

    “这是我们离域的第一生存智慧!”

    柴垛附议了老祖的话,并做了拔高总结,还对着少年道:

    “这话,老祖可不是见谁都说的。”

    少年明白她的暗示,抱起酒坛,斟满三碗。

    老祖也不客气,也不给少年敬酒的机会,端起就是一饮而尽。

    少年赶紧喝干,又斟满三碗。

    这次,老祖不喝了,还招呼少年和柴垛坐下,正色道:

    “这酒好喝是好喝,就是后劲大。

    趁你俩还清醒,我要把事交待一下。

    第一,少年入我老渠柳氏一族,不须另立门户,就寄我名下,是我兄弟,是老渠柳氏的小祖!”

    这哪行!

    少年急站起身,要推辞。

    老祖摆手让他坐,他也不敢坐。

    只急着要推辞,可话还没出口,就被眼疾手快的柴垛绕到身后,搂脖按倒在椅子上,还把双手架在他的肩头,笑吟吟地道:

    “听老祖把话说完,急什么。”

    这……

    这……

    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呀。

    少年心里泛着嘀咕,也就默默认下。

    老祖对两人的表现都很满意,微微颔首,捋捋胡须,继续道:

    “第二,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俩不用出工,就在我这住,该干什么,你们俩心里明白。

    这风水轮流转,我老渠柳氏,终于等到出头之日。

    第三……”

    他说着,站起身,端着酒。

    柴垛也忙松开手让少年站起来。

    少年双手端酒,对着老祖,静静等待。

    “哈哈……”

    老祖先是大笑,踌躇满志,对惶恐不安的少年道:

    “我也不说谢,你也不用敬。

    喝了这碗酒,咱俩是兄弟!”

    话音一落,一口喝干。

    少年也只得一饮而尽。

    可酒碗还没放下,人已委顿在地。

    说这酒后劲大,后劲来得也真快。

    少年清醒时,已是第二日中午。

    他仍迷迷瞪瞪的,强自睁着眼睛,努力回忆:

    清澈如水的百年苦酿,喝尽三大碗……

    这酒真好!

    喝醉后,头不疼,口不干,且舌底生津,浑身透着水火既济地舒坦。

    想到这儿,少年伸了个懒腰,坐起来。

    却看见柴垛就安静地坐在床尾,两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嘴角还有轻薄的笑。

    这是很有情趣的一幕。

    在老祖的卧室,老祖的床,少年精光着身子,裹着老祖的夹被,像只石猴一样抱腿坐着。

    他气急败坏地瞪着柴垛,道:

    “你……”

    少年敢肯定,柴垛趁他喝醉又下了手。

    “这不怪我!”

    柴垛虽未否定,但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道:

    “是你……

    非要!

    我说酒后伤身。

    你说要带我去飞……”

    少年懊恼地双手捂着脸,无地自容,这以后该怎么面对妮呀。

    柴垛见他是真的难过,也不再挑逗他,只捡正事说,道:

    “我哥带着全村的老少爷们,几十口人,都在院外等着呢。”

    少年撤开双手,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在问,为什么。

    柴垛心疼他宿醉未醒,体贴地提醒,道:

    “你忘记了?

    你是他们的小祖。

    老祖走时交待下来,他们都是来拜见你的。”

    少年听闻,就要起床,却又找不到衣服。

    柴垛笑弯了腰,站起身,露出她身后叠放整齐的衣服,从内到外一样不缺。

    只不过,不是少年原来的,而是老祖的。

    成了老渠柳氏的小祖,他也要跟老祖一样。

    穿着宽袍大袖,走路飘飘荡荡,说话慢声细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神态安祥,遇事淡然,悠悠闲闲似院外翠竹,似老渠流水,似水中游鱼。

    少年眼巴巴望着柴垛。

    柴垛又笑,道:

    “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少年憋红了脸,垂眉低眼,一声不吭。

    柴垛怕耽搁村民们的时间,他们都从早晨等到现在了,心里正着急呢。

    顾及到这些,也就知趣地不再和少年瞎闹腾,美滋滋地离开卧室。

    老祖比少年高大,比少年壮硕。

    少年穿着老祖的衣服,和裹着夹被没什么区别。

    滑稽的妆扮,搭配着故作高深的神情。

    当少年迤迤然走出院子,二郎“噗嗤”地笑出声。

    粪堆逮着他的脑袋连连扇了几巴掌,才让他止住笑。

    那边少年却又笑了起来,还抓住粪堆和二郎的胳膊,道:

    “我们既然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太生份。

    二郎哥这样挺好,我一下就不紧张了。”

    听他这样说,村民们都笑了,也都接受了这个实在的孩子。

    又简单聊了几句,粪堆就带着村民离开。

    大家都很忙,趁小命大人没来核实产量,忙着把小麦往家里藏。

    粪堆集中所有村民的智慧与经验,摸索出三个储粮途径,即晒干、炒熟、酿酒。

    二郎他们家祖传的酿酒秘方确实失传了。

    但秘方的失传有两种情况,一是没人会,二是没人不会。

    若从老祖“心照不宣”的处事规则来看,这苦尽甘来的麦酒,少年想喝,还是能喝上的。

    打发走村民,少年踏进大门,就看到院子中央摆着一只大水缸,还冒着热腾腾的水气。

    顿时头就大了好几圈,天呐,柴垛又要撺掇啥事呀!

    柴垛是让他泡澡,说活血解乏,能尽快摆脱酗酒之后的疲倦。

    少年看着她,一脸的抗拒。

    柴垛竟然吼起来,道:

    “你一连两个晚上……”

    吓得少年三下五除二,甩掉衣服,跳进水缸,闷进热水,只留鼻孔在外呼吸。

    他是真怕,怕再慢一点,不知道柴垛会嚷出什么话来。

    柴垛才不害羞,反正这地方离庄子有段距离,再大点声,也没人能听到。

    况且,大家都在往家里抢麦子,谁有闲工夫,操心别人的骚情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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