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伥
拉斐尔吐出一口浊气,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想起那些极暗的时刻了。
“诸神黄昏毁掉了我们本来的位面。末日之劫过去之后,残存的神来到已毁灭的宇宙极南端,这里有一片从未有人到过的蓝天。在这里死去的神明,把自己的生命之力消融,从他们脚下的大海涌出新的土地,从地底深处涌上蔚蓝澄澈的海水。这片经过海水净化的土地陆续长出比以前更绿、更茂盛的植物,大地恢复了生机。”
在那之后,毒龙尼德霍格从尸堆中窜了出来。它沉重低缓地飞过大地,黑色的翅膀上挂满骸骨。不久它向极远之地落下,消失在寰宇边缘那无底的深渊中。
宋既明:“所以,突破封印的就是毒龙尼德霍格?”
拉斐尔还没有开口,雷米尔就发出一声嗤笑:“如果是最后一战里的,那确实还是当年的尼德霍格。但殿下用神格将它封印之后,他的灵魂早就在漫长的磋磨中失去了本来的模样。现在的它不过是凭着怨气和吞噬能量支撑着自己的一缕残魂。”
诸神黄昏的痕迹似乎时间的冲刷下渐渐消失,即使是当初毁天灭地的毒龙,现在也不过是一缕残魂,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似乎在地球进化的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只有他们这些被岁月遗忘的老古董,还死死守着过去的回忆。
加百列也陷入了回忆当中:“殿下当时不过时一个小小的海神,诸神黄昏还轮不到他上场,所以他和幸存的神明一起转移到了这个新的世界。可其他的神明都接连陨落,风行之神与冰雪之神将他们的神格传承给了殿下,就是为了让殿下有足以抗衡尼德霍格的能力。”
她低下头,轻轻地抚摸沉睡的小人鱼,看他的眉心不自觉地蹙在一起:“但他们从来都没有问过殿下愿不愿意,好像他此生的使命就是和尼德霍格同归于尽。”
从此,在广阔的大海里遨游的海神,生出羽翼,飞向最高的山巅。他操控人间的风雪,看遍沧海桑田,却从此高坐明台,再也不能投身大海。
宋既明脑海中浮现出了冰雪神殿里孤独的背影。
他不明白,为什么耶迦德努会整夜整夜地坐在最高的山崖上,把自己的尾巴放在云里摆动。那个时候他还没化形,迈着自己的四条腿窜到耶迦德努的怀里,冰凉的体温透过皮毛传到身体里。
那时,他问:“殿下,你在干什么?”
耶迦德努总是点点他湿漉漉的小鼻子,然后回答:“我在游泳。”
小小的狼崽并不明白,暗红色的眼里倒映出波澜壮阔的山巅与云海,以为他的殿下只是单纯在玩天上的云朵。
没人知道,在晴朗的月光下,人鱼在游向心里的海。
宋既明并没有表现出他们预想当中的愤怒和失控,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愈发冰冷:“很好。”他低沉喑哑的话语,似乎禁锢着一头吃人的野兽。而这头野兽如今正在寻找猎物,嗜血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他将手里的业火刀挽了一个刀花:“现在是我的主场。”
话音刚落,从他脚下就燃起了滔天的业火,黑色的火焰兴奋地跳动着,赤色的焰尾直冲天花板,附近的培养皿在火焰的灼烧中不堪重负,发出吱呀爆裂的声响。
加百列的棕色羽毛瞬间变得坚硬,想要隔绝火焰,但这些火焰似乎生了灵智,纷纷绕开他们,将中心围成了一个圈。
水晶兰在碾压的气势中惶然地缩回了头,纷纷躲进了拉斐尔的体内。
业火无光,但宋既明的脸却在水晶兰微弱的光亮中,仿若地狱修罗恶鬼。
他打了一个响指,业火便如同鬼魅一般迅速扩散,远处有数到玻璃破裂的声音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突如其来的腐臭味道,以及震耳欲聋的吼叫。
“那是什么东西……”雷米尔看到业火中奔袭而来的身影,瞳孔紧缩。那看不出是什么模样的东西,身高直逼3米,数个手脚仿佛是被拉长了一般,瘦长得诡异,在业火的影子当中格外恐怖。
哪些鬼影身上淌着滴滴答答的粘液,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很快就转向了他们这个方向。
两个黑洞洞的眼睛里面没有一点点光亮。
下一秒,十几个鬼影就咆哮着冲了过来,但在踏进业火的一瞬间,火舌就卷上了他们瘦长扭曲的身体,漆黑的身体不断挣扎,奔跑的姿势也变得踉踉跄跄。
痛苦的吼声在整个储藏室回荡。
“草……什么玩意儿。”雷米尔被这些诡异的影子惊得头皮发麻,指尖凝聚起神力,三道箭矢疾驰而出,瞬间穿透前面的三道鬼影。
雷电之力轰然炸开,黑气“砰”的一声被震碎,但并没有消散,反而是重新涌入了后方的其他黑影当中。
数十道鬼影出现在业火之后,像是沉默的雕像。
这些鬼影就像是进食一样,吸收了炸开的黑雾,身影相比刚出现的时候凝实不少,业火在他们的身上渐渐地只留下焦黑的痕迹,他们踏进业火,视若无物。
宋既明眉眼压低,面色逐渐冷凝起来。
加百列看着不断逼近的黑影,目光沉沉。他把小人鱼交给了拉斐尔:“照顾好殿下。”羽翼展开,转身之际,一把重剑出现在了她的手上,剑身颜色深沉,看上去似乎有些迟钝,但当她反手劈出一剑时,扑上来的瘦长鬼影却在瞬间就被击散。
“业火对他们没用?”拉斐尔的声音发紧。
宋既明捻了捻指尖,将飘散的一缕黑气粉碎,声音冰凉:“他们没有灵魂,他们是伥。”
伥,为虎作伥、伥鬼,顾名思义是受其他鬼怪驱使的,传说中被虎咬死的人变成的鬼,这个鬼又成为虎的帮凶,引虎去伤害别人。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说法,而实际上伥和鬼是有区别的。
鬼由人或精怪死后化身,出于各种原因,灵魂不得往生,只能在天地之间飘荡,称为“鬼”,而“伥”则是连灵魂都没有的傀儡,只剩下怨气或执念构成的“气”。
业火灼烧恶业灵魂,没有灵魂的伥,自然无法造成致命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