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觞
不得不说裴应霄为人周到,一步到位解决了曲凝兮的烦恼。
银瓶跟她来一趟叠翠山庄,要是没回去,实在不好解释。
一个谎话说出口容易,但后续难免要诸多找补。
她实在是吃够了撒谎的苦,只应付太子殿下一人,就要心力交瘁了。
映楚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性格开朗爱笑,扮起银瓶来,倒是轻松上任。
感觉挺好相处的,多少让曲凝兮松一口气。
她告诉曲凝兮,那天在宫里,把她从假山石洞内背出去的人是她姐姐,有些拳脚功夫。
她们姐妹二人,跟融月娴青不同,较少在明面上出现。
这话听着随意,半点不见外,直接全盘托出了。
曲凝兮心中惶恐,也麻木,她知道了越来越多的东宫内情,似乎不差这一星半点儿。
反正这嘴,早就给锯掉了。
映楚得知曲凝兮对陆焰花有些不放心,笑着开解她“小姐完全不必有此忧虑,表姑娘是可信之人。”
“真的么”
曲凝兮对陆焰花一无所知,虽说不认为她是口无遮拦之人,可正因为不了解,才没办法若无其事。
不然她的心也太大了。
毕竟陆焰花目睹了她的不对劲,还拒绝了帮助。
映楚语气笃定,声称陆姑娘没有问题。
她和太子是表兄妹,想来是关系密切,曲凝兮明白后,不再纠结于此。
映楚询问起银瓶的事情,她需要多记住一些讯息。
曲凝兮也怕她露馅,茴清苑还有个孙嬷嬷在呢。
一想到这两人,一个是太子的,一个是皇后的,她顿觉头疼。
银瓶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小时候被人牙子几经转手,因为太过瘦弱寻不到好去处。
是曲凝兮留下了她,因为她当时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极为渴望。
银瓶吃过苦头,到了安永侯府就跟进入福窝一样,她绝对不想再过苦日子,并且铆足劲头向上爬。
起初她还以为曲凝兮会做皇子妃呢,后来得知皇后的盘算,为此失望了很长一段时间。
估计那个念头不曾掐灭过。
曲凝兮能够理解她对权势的向往,别说是个小姑娘,多少大男人为此折腰,碌碌一生。
她不指责银瓶上进的野心,但也不能原谅她的行为。
银瓶所经历的不幸,不是她造成的,以此作为理由,堂而皇之的伤害旁人,是不公道的。
曲凝兮打定主意不过问银瓶的下场,话头在舌尖一打转,却道“她她会死么”
“小姐没有跟殿下打听么”映楚惊讶。
曲凝兮略一沉默,抿着嘴角摇头。
映楚见状笑了笑“小姐放心,银瓶没死,不过,此生也没法出来了,她自有去处。”
说是罪不至死,但显然这样的仆役不适合发卖,没人相信银瓶能管住嘴。
“活着就好,我以后不会问了。”曲凝兮迈开步伐,走向前去。
映楚笑着跟上她,“往后我就是银瓶了,小姐忘掉她吧”
曲凝兮点头“好。”
曲水流觞宴开席了,两人回到席面上,正巧丁雪葵在找她。
曲凝兮若无其事的混入其中,陪同她们一块坐下说话。
大长公主亲自设宴,太子殿下敬她是长辈,坚持不肯上座,与她同列主位。
此刻,裴应霄浅淡的薄唇若有似无的勾起,他有意收敛锋芒,当真是如玉公子,温雅无双。
光坐着,便如画中人,赏心悦目,让人不由自主的展露笑意。
贵女们都要管不住眼睛了,时不时偷偷瞧上一眼。
世人皆爱美,那些面有瑕疵面目可憎者,都不让参加朝廷新招,就怕当差了吓着老弱妇孺。
大桓有这么一位出众的储君,臣民们非常满意,更别说,太子不仅貌比潘安,行事还很妥帖。
民心所向,国本稳固。
对比起来,另一侧的二皇子俨然再次成为陪衬。
他面色沉着,似乎有几分心不在焉。
方才,他满山庄的寻找曲凝兮,她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连银瓶都消失了一段时间。
二皇子心气不顺,倒没有明显外露。
只是眼底阴郁,努力遮掩了,在细微之处依然瞧着有点不自然。
曲凝兮当做不知,绝不往他那边多看一眼。
本来就是要躲着这人的。
丁雪葵挨着坐,小声告诉她“今日郑思君没来呢。”
左丞相家的三姑娘,皇后有意让她成为二皇子妃,不过丁雪葵说郑思君心有所属。
曲凝兮没怎么接触过,说不上认识。
丁雪葵眨巴着眼睛,道“我听说皇后娘娘属意于她,她多半是不愿意你知道这件事么”
她有话直言,曲凝兮对她也不故意隐瞒“我听姑母提起过。”
以皇后的出手速度,肯定有所行动了,丁雪葵才会听到风声。
“郑思君也不是没有机会,”丁雪葵指的是她爱慕太子一事,没有明着说,“不过陆姑娘同样很有可能,我这位表兄,天人之姿,实在太过招蜂引蝶了。”
曲凝兮忍不住被逗笑了“按你说的,他就是一朵花了”
那也是暗含毒液的花,昳丽外形花枝招展,皆是伪装。
两人偷偷嘀咕几句悄悄话,及时打住,转而说起旁的话题。
曲水流觞男女不分席,还要玩停盏赋诗的游戏。
顺着清泉蜿蜒而下的轻巧木托盘,上面放置了一小杯酒水。
停在谁面前,谁就得露一手才艺。
考虑到姑娘家不一定擅长作诗,不拘琴棋书画,随意一个皆可。
这对年轻小辈而言,是个露脸的好机会,尤其是有太子殿下在场。
灼灼其华,仪表堂堂,别说是小姑娘,就是男儿郎,也会产生敬慕之情。
读书人自然渴望一个扬名的时机,适当的在一国储君面前展露才华,他们当仁不让。
苦读多年,决不能用什么淡泊名利做噱头,藏着掖着,非大丈夫所为。
年轻者气盛,现场的氛围逐渐热烈起来,欣赏才艺,欢呼叫好,无一不叫人兴奋。
当然,这不是比赛,即便做得不好,大家也都一笑了之。
大长公主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命人捧出三份彩头。
头一份,是当年先帝赏赐给她的文房四宝。
厚厚一叠名贵白纸,以罕见石料雕刻、墨中带紫的一方宝砚;白玉落雪一杆笔,还有那林鹿刻铜墨盒内,安静躺着的浓黑细香墨锭。
这么一套,原料名贵不说,佐以大师精妙绝伦的技艺,已然是有价无市,世间难寻。
另外两件彩头也非凡品,给这曲水流觞助兴,迎得满堂喝彩。
王锦意惯来有小神童的称号,这两年非常低调。
王丞相恐他被虚名捧得太高,心浮气躁,告诫他不要过多参与那些文会诗社。
不过今年他要下场参加科考,无须继续低调。
很快,王锦意就力排众人,拔得头筹。
另两位与他相争的公子,一拱手心服口服,败落下来。
大长公主非常高兴,爽快地把头彩给出去。
她喊来丁雪葵,让把文房四宝亲自送给王锦意。
交接托盘的时候,还不忘拍拍幺女的手背,意有所指。
丁雪葵知道她娘喜欢做媒,没想到突然做到自家头上了,背着人偷偷瞪了她一眼。
大长公主哈哈大笑,一挥手“去吧。”
丁雪葵不喜欢文绉绉的读书人,而且王锦意这人颇有些傲气,又不是不知道
她没说什么,乖乖跑腿,双手送上文房四宝。
王锦意的目光,却隐隐落在远侧的曲凝兮身上。
方才丁雪葵起身的时候,他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旁边的她。
或者说,早在曲凝兮出现在宴席中的那一刻,就已经足够醒目,雪玉含娇,难以忽视。
她果真是容色太过,王锦意意料之中。
只是,他拔得头筹之际,所有人都在看他,她为什么不看
仿佛两人不曾相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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