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神居山（三）
萧山突然朝着算命的老者一拜，问道：“老先生，那您知道琼花观二十年前的事情吗？”
“琼花观？”算命先生吓得浑身一哆嗦，转头看着萧山说道：“你是说，二十年前琼花观的那只花妖遭天谴的事？”
“什么，是因为花妖才引发的天谴吗？”萧山一头雾水地看向叶玲儿，叶玲儿目光复杂地转过头去，似乎不想与他的眼光对视。
“对呀，一切源自琼花观花妖成精之事，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问我干什么？”算命先生又对着萧山翻起了白眼。
“既然夫子知晓其中内情，在下愿闻其详。”萧山也学着叶玲儿，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直接塞进了算命先生的手中。
算命先生捏了捏手里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道：“太客气了，小哥太客气了！”萧山不再多话，只是微笑看着他坐回卦摊的位子上。
这位算命先生坐好后却不急着说话，他又把嘴凑到茶壶上，滋儿地嘬了一口茶后，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二十年前，我广陵城遭受雷击，一夜之间整个城市被毁一半，死伤数万人，都是因为一只花妖的缘故。”
“您是说，是琼花观的那株琼花引起的雷击？”萧山皱着眉头问道。
“正是，琼花观一开始不叫现在这个名字，它原名后土祠，是用于供奉掌管阴阳育万物的后土女神，后来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所种，此地后院突然长出了一株琼花。由于此花举世无双，因此那处寺院被改名叫做琼花观。”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何况琼花观的这株琼花，此花生于后土女神之祠，也接受了数百年的香火念力，同时它吸收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于是便开了灵识，有了心智。”
“什么，这么说这株花树成精了！”算命先生的卦摊此时渐渐围过来一群人，都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述，刚才的话语，就是人群里有人忍不住提问。
“确是如此。”算命的先生轻抚胡须，对着人群里的问话者说道：“这个小哥真是聪慧过人，我看小哥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不是寻常众人，而是人中龙凤，不知小哥是否有兴趣，让在下为小哥算上一卦？”
萧山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他咳嗽了一声。算卦的先生察颜观色，立刻赔着笑地道歉：“抱歉抱歉，在下的话扯远了，好，我们言归正传，继续说那花妖的事。”
“上回书说到……哦不对，刚才我们说到那花妖吸取了天地的灵气，同时又因身处后土女神之祠，无形间受女神赐福拥有了灵识，修行很快就从妖灵阶进入了到了内丹阶，可以幻化人形。”
“可惜这只花妖贪心不足，想脱身成仙，向往长生不灭之道，结果误入歧途，受到歪魔邪道的蛊惑，妄图修魔道而走捷径，最终招致了天谴。”
此时听书的人群越围越多，前面的人都蹲在了地上，后面的人一层接一层，有些看不见前面情况的纷纷爬上了附近的大树，坐在树枝上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天谴，天谴是什么？”人群里又有人好奇询问。
“天谴，就是上天认为某事不符合天规，也就是说会影响天地之间的平衡，所以上天会降临下的惩罚，也叫天罚。”算命的老者此时已摇身一变成了说书先生，他摇头晃脑说道：“据说原本花妖要遭受的天谴是天神下凡，将此花妖的内丹击碎，让它元神俱灭，却不料花妖提前得知消息后一直躲在琼花观，琼花观乃是一千年神祠，天神受天规所限无法在神观内动手，最后耽误了将近数十天，导致天帝震怒，召唤出万道雷霆，将琼花观和半个广陵城化为了灰烬。”
“然后呢？那个花妖在雷击中死了吗？”叶玲儿突然开口问道，她的声音发颤，似乎被刚才算命先生讲述的故事吓到了，柔弱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萧山心里顿时涌现出来一片柔情，他走过来轻轻握住了叶玲儿柔若无骨的小手，叶玲儿脸颊通红，她似乎觉得当着众人被萧山握着不太好意思，微微一挣想把手抽出来，不料萧山手中一紧，叶玲儿也就不再挣脱了。
“这可是天帝召集的万雷轰顶，你说一只小小花妖有可能活下来吗？哼哼哼，早就魂飞魄散，神魂俱灭了……”算命先生还沉浸在说书过程中众星捧月般的感觉里，闭着眼得意地解释道。
不过等这个算命先生睁开眼时，却发觉萧山和叶玲儿已经消失不见了，刚才围过来听故事的人群一见正主都走了，也都一哄而散。
算命先生急得忙头大汗，他一边追着人群一边在后面大喊：“喂喂，大家不要散啊，我还有别的鬼神传奇讲给大家听……”
“喂，喂，喂，这几位老板，看你们的衣着打扮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刚才听书你们还没付钱呢，什么，想白听？不给钱我可不放你们走的……””
就在萧山他们听书的同一时刻，慕容家的一行人刚刚到达了悟空寺。
听闻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慕容家的人前来拜访，而且其中还有个是南宫家的未婚妻，悟空寺的玄藏主持不敢怠慢，他早早就安排迎客僧们在大门口等待，自己在后堂叫人扫地擦桌，还在大雄宝殿和天王殿里铺上一般专为接待皇亲贵族才会用上的明黄镶金坐垫。
眼看雄伟壮观的大雄宝殿就在眼前，为首的慕容断将手一举，后面的人马纷纷停了下来，慕容断滚鞍下马，然后转头对后面喊道：“此处是佛门清净之地，大家都下马，待会进去后规矩点！”
“遵命！”后面的众人异口同声回答，纷纷从马上跃下，最后面的马车车门一开，慕容秋月也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这是，悟空寺，好久没来了啊……”慕容秋月抬头看着前方巍峨的大雄宝殿，轻轻叹息了一声。
突然间寺庙里钟鼓齐鸣，大雄宝殿的大门口走出四众穿着青色僧袍的僧人，这些僧人在门口分列两排站好队伍后，门里此时才走出五六个身穿袈裟的长老，最中间的头戴毗卢帽，身披金黄袈裟，正是悟空寺的主持玄藏法师。
玄藏主持带着众僧迎了上来，他双手合十，对为首的慕容断行礼道：“阿弥陀佛，各位居士大驾光临，小寺蓬荜生辉，请进请进！”慕容断带着后面的少年也一起恭敬回礼。
此时，慕容秋月款步上前，对着玄藏法师微微一蹲，低头行礼道：“玄藏师父，久别了。”
玄藏见此女抬起头来，方才认识到是慕容秋月，他微笑颌首，说道：“想不到还能遇到旧时小友，老衲甚是欢喜。檀越自小喜欢钻研佛法，昔日檀越尚在髫年就问我何为大圆镜智，多年不见，檀越今日一定早已看破人界三味，而入大自在之境了吧。”
慕容秋月微微摇头，低声说道：“小女子已身染贪、嗔、痴三毒，特来求教师父，望施舍慈悲喜舍四无量心，助小女子脱离苦海，得以解脱。”
玄藏主持微微一愣，他仔细看了看慕容秋月，只觉她眉宇间环绕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悲痛和哀愁，虽然很淡却纠缠很深，不由叹了口气。
他又立即感觉到身旁注视过来的目光中似乎有几道颇为不烦，于是转头对站在一旁的慕容断说道：“适才与故人之女交谈，冷落各位居士了，万望见谅。”
慕容断淡淡说道：“无妨，方丈居然和我这个侄女是旧相识，难怪她这几天坚持要来悟空寺求愿。”
玄藏主持微微笑道：“老衲昔日与慕容家二公子，也就是你二哥，是忘年知交，因此得以认识令侄女，不过也已经数十年不见……众位居士，这边请。”说着，他引着众人一同步行走进了大雄宝殿。
进入气势宏伟的大殿，但见一座高达数丈的如来佛像，手捏拈花指，妙相庄严，此时长老队伍里走出了两位首座，率众唱赞拈香，然后将点燃的几根香递给了为首的慕容断和慕容秋月。
慕容秋月从队伍里姗姗走出，率先接香，她那一双湖水般清澈的眸子凝视了一会正中央那雄伟壮观的如来佛像，然后朝着佛像拜了三拜，虔诚地跪在蒲团之上，缓缓闭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祷也好像是在许愿。
慕容断接过念香，也学着慕容秋月，先拜上几拜，然后跪在蒲团上手握念香许愿，不过他不习惯女孩子那样低声细语，只是尽量压低嗓门说道：“希望上天能保佑我慕容家永远兴旺，远离灾祸，希望慕容家在江湖上的名声永远屹立不倒！”
“也希望本次送亲之行，能顺利完成。”他顿了断，继续说道：“就算让我慕容断付出性命，也在所不辞。”
慕容秋月就在他身旁，此时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得一热，她从没想到这个严厉冷酷的六叔居然对慕容家族有这么深厚的感情，看来已经发自肺腑地把慕容家的地位和名声超越了一切。
萧山和叶玲儿此时离开了亘公升仙处，两人正沿着羊肠小道缓缓下山。
萧山看见叶玲儿低头跟在自己后面，一直沉默不语，似乎很疲惫很憔悴的样子，一想到她这两天似乎精神一直比较萎靡，不禁说道：“玲儿，跟着我到处奔波，把你累坏了吧？”
叶玲儿抬起头来，展颜一笑说道：“没有啊，萧大哥，我很好。”虽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但是萧山发觉她的一对眸子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怎么了，玲儿。”萧山心里一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出人意料的，叶玲儿这次却将手从萧山掌中抽了出来，她头也不回地走到山崖边上，看着远方的山峦，轻声说道：“我……我真的没事。”
萧山看着她临风而立的背影，憔悴而单薄，显露出说不清楚的萧瑟和孤独，他仔细回想她这几天的一些异样表现，心中突然浮起了一丝疑惑。
叶玲儿，似乎从七巧斋发觉手镯刻有的琼花纹开始，就有比较异常的举止；然后到琼花观见琼花，又来神居山听了琼花成精的传说，她似乎对那琼花花妖的生死遭遇一直耿耿于怀，为什么呢？
萧山心中疑惑不解，正想前去询向叶玲儿，突然远方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隔着如此之远都觉得耳膜在微微发麻，两人都吃了一惊，一起朝向远方看去。
只见远处的一片庙宇中此时冒出巨大浓密的火光浓烟，半空中正高高扬起大量的砖瓦泥石，就像是刚把一个千钧巨石投进一个平静的水池激起的巨大的水花。
是悟空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