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遇袭（二）
“不好，阵法被破了！”刘鱼刘四当家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喊起来，他就像屁股上突然被人扎了一刀，蹦起来足有两丈高。
“风紧，扯呼！”三当家也跟着喊起来。
“扯你个头，还没睡醒呢！”段大当家气得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随即大声呼喊：“兄弟们，并肩子，准备迎敌了！”说着手腕一翻，龙首大环刀已在手。
“敌人在哪里？”三当家晕头转脑地也跟着拔出双钩，眼珠子四处乱看，却发现四周的环境好像没有任何哪一点不对劲。
“在前方，已经把我们包围了。”萧山神色凝重说道，他也拔出了背在身后的刀。
“什么，包围我们？”三当家啐了一口，呵斥萧山道：“简直是说笑话，我们连内丹大妖都能杀掉，区区几只妖兽就能把我们包围住了？”
“我们确实是被包围了……”殷二当家在一旁惊恐万分地附和，他手一指四周的树林，说道：“老三，你仔细看，看树林里那些正在动的影子，每一个黑影估计就是一只妖兽。”
三当家这才不情愿地仔细看向远方，殷二当家手指的正是前方峡谷里的一大片树林。一看之下他的脸唰的一下变得煞白。
“怎…怎么…怎么这么多？”三当家说话开始结巴了，声音颤抖得就像一只掉进了冰河又被捞起来的兔子，牙齿在咯咯作响。
远处的树林里黑影重重叠叠，低沉的咆哮声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眼睛在闪烁着光芒，众人面面相觑，都是冷汗涔涔，居然想不到有如此之多的妖兽静悄悄潜伏于此，估摸至少有数百头。峡谷本来就呈葫芦状，他们休息隐蔽之处正好是葫芦口的位置，所以树林分布的范围甚广，他们的前方和左右两侧都有妖兽的黑影在晃动。确实是他们被妖兽们包围了。
“这…这是怎…怎么回事？”三当家惊骇万分的扭头看向其他人，他不敢相信居然有妖兽能无视云瑾布置的这几道防御法阵，能在无声无息间如此近距离的靠近他们。而且这不是一头，数量还这么多。
段大当家紧紧握住刀柄，望着前方密密麻麻一眼望不见头的黑影，他手上的汗已经把刀柄都浸湿了。
纵横江湖二十余年，他也算是经历过无数厮杀见过无数世面的老江湖了，不过如此凶险万分的场面确实还没遇到过。
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滴在了他手中金碧辉煌的大环刀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段大当家一个激灵，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从前的那把刀。
以前跟兄弟们一起打拼的岁月中，有过多少次生死存亡，自己可曾害怕过？没有！因为只要有这把刀在，他就一定会赢，他会去砍，去劈，会用刀背去砸，他会去搏命，会为自己活下去拼完最后一口气。
那把刀就是他灵魂的延展，是他的旗帜。
可惜，那把刀早已被自己所抛弃。
段大当家还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放弃那把刀的那一天。这也是改变他人生命运的一天。
半个多月前，他带人火并威虎帮，亲自斩杀了威虎帮的帮主赵无极，一时声名鹊起，徐扬两州的武林都在纷纷议论他的突然崛起，到处都在流传他的事迹，太湖帮的威名也开始显露，不过他根本都不在乎。
因为做这么多的事情，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流了这么多的血，不为别的，只为了能觉得痛快，觉得舒畅。
威虎帮这几年来一直在明里暗里故意挑衅他，欺负他的兄弟，打砸他的船只，抢他的货物，而且赵无极也三番两次在各大帮派聚会时让他吃瘪，故意不给他面子。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伙卖私盐的走私贩，而且势单力薄，算起来也总共只有几条船十来个兄弟，所以赵无极故意想挑起事端惹自己发怒，然后可以乘机一举灭了自己，拿下自己的地盘。
他一直都在忍，也想一直忍下去，直到自己更强大的那天，不过当他二弟段开江被几个陌生人绑走，然后第二天血肉模糊地被扔在大街上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终于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其它都可以碰，但底线绝不允许碰。这一点他心里分得很清楚。
触犯了自己的底线，不是我死，就是你亡，不会再有第三条路可走了。
灭了威虎帮，斩杀了赵无极，他感觉很舒畅，一直以来压在他头上的大山终于被搬倒了，他着实感到痛快。
至于搬倒赵无极以后，会遭受哪些暴风雨的来袭？威虎帮的地盘是否可以作为胜利的果实由他来接管？他根本不愿去管，也不愿去想，他只想继续卖私盐，继续跟兄弟们过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
所以，当手下的兄弟通报有个南宫家的大人物想亲自见自己一面时，段大当家惊呆了。这个可是真正能挑动江湖风波的绝顶高手，是江湖三大世家之首南宫世家的头面人物，是全天下最有财富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中的一个，段大当家的恐惧和惊讶兼有，因为他听说过威虎帮的背后靠山就是南宫家。
不过他并没有感觉到绝望，因为他明白，如果南宫家因为威虎帮的事情想要报复自己的话，自己这帮人早就沉入太湖喂鱼了。这些大人物想杀死自己，那就像用手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根本没必要让堂堂南宫家的头面人物大费周章亲自跑来见自己。
既然会亲自来见自己，就一定有来见自己的充分合理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肯定不是亲眼看着自己去死，那就太便宜自己了。
果然不出段大当家的所料，这个大人物见面后闭口不谈他灭了威虎帮的往事，也没有透露任何以前赵无极和南宫家之间的关系，只是不停称赞段大当家的非凡武艺和英雄气概，同时也提出想和段大当家一起合作，不仅可以把威虎帮的地盘和财产送给段大当家，还承诺为了壮大太湖帮的实力，可以由南宫家提供必要的财力和人力支持。
能得到富可敌国的南宫家的扶持，太湖帮确实可以借此机会一飞冲天，不过南宫家与自己非亲非故，而且自己刚断了他们的黑道财路，南宫家为什么会投资自己呢？南宫家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有目的，一个是忠诚，对南宫家的绝对服从，另一个肯定是分成，要每年把收益的一大部分上交给南宫家。段大当家暗暗冷笑，不过他不敢当这个大人物的面显露出来。
看着段大当家有些迟疑，这个大人物哈哈大笑，问道：“段兄弟，你可知男人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兄弟义气！”段大当家昂首回答，确实就是因为有自己这帮心腹兄弟的存在，他们才能在这江湖上有口饭可以吃，也有个地方可以睡觉。
“错了，段兄弟，男人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有两样东西，一个是权力，一个是金钱。”
段大当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大人物居然有这么庸俗的想法。
大人物扫了段大当家一眼，知道他还没明白真正的含义，于是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可能还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的重要性，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拥有它们，或者拥有它们还不够，等你拥有到它们可以改变你的生活后，你就会明白，你这一生奋斗的目标，就是为了这两样东西。”
他轻轻拍了拍手，房子外面走进来一群劲衣大汉，六人一组抬着几个大箱子，看着他们汗流浃背的架势，这几个箱子一定特别的沉重。
“有了权力，你就会想拥有更高的权力，有了金钱，你还会想要更多的金钱。”这个大人物娓娓诉说：“我们的人生，只有拥有了这两样东西，你才会发现你拥有了一切，女人，地位，名声，手下，这些都只是它们的附带品而已。”
“而且拥有的越多，你就可以享受得越多，你和你家人的生活就会越幸福，当你站在这个江湖的最顶端时，你就会发现自己可以凌驾一切之上，因为你可以主宰一切，你就是神。”看着发愣的段大当家，大人物哈哈大笑起来。
“好啦，该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大人物拍了拍段大当家的肩，在大笑声中飘然远去，却在原地留下了这几个很重很沉的箱子，这是他送给段大当家的见面礼。
段大当家揭开箱子的那一瞬间，他发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彻底改变了。
一箱是满满的黄金白银，还有一箱是数不清的珠宝，还有厚厚一叠的房契地契，这都是威虎帮多年聚敛的财产，现在全部都是自己的了。
最重的那个箱子，打开后却没有什么珠光宝气，里面是一把龙首大环刀，在烛光的映照下，这把刀就像一柄晶莹剔透的玉雕如意，也像一柄天神赐予的黄金权杖。
段大当家血脉贲张，他用颤抖的手拿起这柄刀，龙首闪烁的金光让他眯起了双眼，他再看向自己腰间那一柄普通平凡的刀时，眼里突然有炽热的火焰在燃烧。
从此，这把龙首大环刀就成了他的权柄，他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这时，前方树林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这个影子似乎向周围发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命令，于是所有的妖兽纷纷抬头仰天咆哮，无边的妖气冲天而起，篝火的火光也随之摇曳，让段大当家一下子从回忆中被拉回到现实。
当他定神看的时候，只见树林里一直隐蔽的妖兽们正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向众人扑了过来。
段大当家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举起了龙首大环刀，刀上的九个铁环哗哗作响，锋利的刀尖斜着朝向夜空。
他突然感觉自己正举起从前的那一把刀。那才是属于自己的刀。
“杀！”他大吼一声，一马当先，迎向前方黑暗里那无边无际的妖兽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