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繁华之下
按照萧遥的想法，他会通过自己和萧家老祖的关系来为轩辕望搭上一条线，从而令他在安南王位拍卖会上获得萧家的支持。只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怕是名动天下的平北王，也总有些做不了主的事情。
萧家老祖与轩辕望的初见就令萧遥的心情有些烦闷。他带着‘王渊玄’来到萧家老祖面前，还未向其介绍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便被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家识破了。
“这位便是轩辕城主吧。”老人轻抚长须，眼睛眯起来，看上去颇为慈祥。可萧遥却分明在老人眼中看到了几分戏谑。
轩辕望有些吃惊，却只道是萧遥早与老人家通过气，便也没太当回事。可还不待他回应，萧遥便皱着眉头道：“老爷子，挺没意思的。”
老人没有不满萧遥的抱怨，他只是笑道：“早告诉你要时刻保持警惕，否则怎么会连这种事都看不出来。”
萧遥沉默了片刻，从喉咙中挤出话，“向你通报消息的，是老纪吧？”
老纪，便是萧遥私卫的统领纪将军，也是平北王府的总管。
“所以我说你不是那块料。”老人不置可否的应道。
“我早说过，我不会将心思放在那事上，我也劝您不要。”萧遥压抑着内心的不满，可恼怒的情绪还是表露了出来。
老人没有理会萧遥，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王渊玄’。端详片刻，他道：“不知轩辕城主可有兴趣随老夫走走？”
轩辕望点点头，萧遥和老人的对话让他一头雾水，可自己毕竟是来寻求帮助的，起码得给足对方面子。心思各异的三人一同走出房间，在老人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繁锦城郊外一处颇为偏僻的地方。老人来到一块石碑前，抬手触动了其上的机关，不远处的地面隆隆震动，一个地下空间的入口很快出现在他们面前。
轩辕望跟着老人的脚步走下去，看到了让他此生都难以忘怀的场景。地下空间的宽阔出乎他的意料，如果站成队列的话，估计可以容纳数万人。巨大的空间中热浪涌动，大大小小铸造兵器的火炉不知有多少，无一例外地全力运转着，烈焰滚滚。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绝于耳，赤着臂膀的铸造工奋力挥舞手中铁锤，敲打着被烧的通红的兵器胚子。这些铸造工们都是大汗淋漓，甚至有些人早已面如土色，却还是拼尽全力一下又一下抡动手中铁锤，仿佛不知疲倦。
兴许是终于超过了身体的极限，一名铸造工摔倒在地，没能爬起来。可不远处的同伴似乎完全没有看到他一样，仍然机械地捶打着兵刃。直到几名巡逻的护卫看到了这名昏倒的铸造工，他才被抬到稍微凉爽些的角落里休息。
老人没有说话，轩辕望虽然同情这些铸造工，却也不知该如何表达。他们就这么静静看着铸造工们不知疲倦的敲击着兵器的胚子，直到午饭的时间。
护卫们向铸造工分发了食物，可这些食物不过是些米粥和咸菜，粥中依稀可见些油光。简陋的午饭后，他们便再次投入了新的工作。
期间经常有铸造工因为脱力或中暑而倒下，但也只有倒下的铸造工能得到些休息。但凡还有力气举起锤子，就没有人主动提出缓一缓的要求。
“萧家是前朝皇族，如今做些生意，也算有些积蓄。”老人缓缓开口，“铸造场，不过是萧家诸多产业中的一个。如此这般的地方，还有很多。”
轩辕望吞了下口水，他无法想象这些人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北州虽然苦寒贫瘠，但不管怎样辛苦，填饱肚子总不是件困难的事情。可怎么在这繁华似锦的南州，却有人食不果腹，还做着这般辛苦的工作？
“轩辕城主知道吗，南州没有和其他地方一样普普通通的人家。”老人俯视着自家的铸造场，淡淡道，“在这里，除了高门大户，便是贫瘠寒酸。”
轩辕望陷入沉默。萧家老祖的话没错，南州的繁华并不是自古有之，而是自云氏成为皇族后，刻意为之的。云氏原本出自南州，昔年云氏的鼎盛，离不开南州的诸多家族的鼎力支持。在云氏成为皇族后，自然投桃报李，将更多的资源倾斜向了这些与他们利益相同的大族们。
在云氏皇族的授意下，这些大家族们开始兼并土地，掠夺原本属于南州百姓的资源。千余年来，南州大大小小的资源已是尽数掌握在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手中，百姓们，只能在这些大族之间利益博弈的夹缝中，勉强得到些栖身之所。
运气好的，能够稍微体面的混口饭吃；运气差的，便是世世代代为奴为婢，永无翻身之日。
许是看到了轩辕望脸色难看，萧家老祖主动提出打道回府。萧府中，众人落座，老人道：“老朽知道轩辕城主与云千曜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来到南州也不过是为了夺回令尊的遗物，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还请前辈明示。”轩辕望礼貌道。他本以为萧家老祖是和萧遥类似的性格，接触之后才发现，两者截然不同。
萧遥直率，这位老祖嘛，做的事情都让轩辕望摸不到头脑。
“萧家可以帮你取得千劫烬，甚至可以帮你‘王渊玄’的身份获得安南王位。”老人道，“你要做的，是将来带领你北州盟的势力，与我萧家一同，推翻云氏皇族。”
轩辕望和萧遥都惊呆了，只不过惊讶的点不同。轩辕望是吃惊萧家老祖知道北州盟，而萧遥则是认为此时此刻老祖便明示自己的心思，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良久，轩辕望摇摇头，道：“北州盟组建的初衷确实是抵抗云千曜，但绝无转守为攻之意。况且我与云千曜算是私仇，断然没有大动干戈，荼毒无辜生灵的理由。”
“轩辕城主，我敢这么说，自然是有这个把握。”老人淡淡道，“而且，如果我告诉你，荼毒生灵的，是云氏皇族呢？”
轩辕望一怔，却还是摇摇头。他想起了老师的嘱咐。
“我希望，在复仇的路上，如果可以，请尽可能不要祸及天下百姓。”
念及此处，轩辕望拱手道：“多谢前辈给我机会，但还请恕我无意为之。也请前辈慎重考虑，若为执念而行颠覆之事，最终祸及天下苍生，实非仁智之人所为。若非先父死于云千曜之手，轩辕望也断然不会和人族帝君为敌。”
“执念？”老人似乎有些被触动，他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忽地猛然站起，苍老的眼中精光四射。
“如果不是云氏皇族将这世道弄成这般模样，我又岂会成天想着复国？轩辕城主，你大可以去这繁锦城的街头小巷好好观察几天，看看这所谓的南州第一城到底是不是表面上那么繁花似锦、烈火烹油！”老者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愤慨。
“你我都不是普通人，若是我们愿意无视这一切，自然可以享受富裕自在的生活。甚至你如果放得下仇恨，将来必然会和你父亲一样成为人族至强，那时候就算是皇族也得给你几分面子。”老人道，“可这天下苍生不都是你我这般不平凡的人，就算你不知道南州什么光景，当年东溟入侵屠杀边境居民的事情，你总归知道吧？他们的命运如何，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云氏一天为皇，天下苍生便难有平安喜乐！”
老人话音落下，房间中陷入寂静。轩辕望回想起了那时东溟入侵，轩辕城中无数军民不得不背井离乡寻条生路的事情。良久，他开口道：“前辈，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兹事体大，我没法立刻做出决定，请见谅。”
“我等得起。就算我死，亦有后来人。”老人道，“可你又有多少考虑的时间呢？”
轩辕望不语，老者挥手道：“也罢，若你瞻前顾后，勉强答应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且考虑，只不过，在你做出决断之前，萧家不会给你提供太多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