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莫道桑榆晚，你爹非等闲(5)
关外天寒地冻，魏翔霖在后面的战争中受伤颇重，好在他命大都挺了过来。
但很可惜，因为长期低温，加上旧伤复发，在回撤南下京都时魏翔霖吐出一口老血，再醒来双腿便没了知觉。
这则消息只有他跟三五个亲信知晓，直到一年后彻底攻占京都，扶持廖宇安登基，旁人这才知晓那位威风八面的征鞑大将军瘫了。
怪不得自己好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不自己坐，拱手将皇位给了外甥。
却没人知道，魏翔霖之所以扶持廖宇安，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他的伤不止是双腿，更是彻底毁了根基。
长子遗失，幼子夭折，长年征战奔波竟是没能留下一子半女。
一代枭雄最终不过惨淡落幕罢了。
如今的魏国公已经年逾古稀，能撑着活到现在全都是皇家御药供着，再加之对于找寻长子的执念。
魏夫人早在十几年前病逝了，临死前拉着魏翔霖的手，老泪纵横。
“魏郎，我这一生对不住你…只可怜我们的孩儿年幼分离，也不知道他如今何在…”
从那以后，魏翔霖的身体更差了，几乎就是用药吊着一口气。
廖宇安自然知晓舅父的心结，当年他就答应过，一定要帮舅父寻找到表弟的下落。
可惜，终归是他食言了…
“劳烦小哥儿帮忙通报一番，在下有贵府令公子的消息，可能与老国公见上一面？”
司锦其实不想来敲大门的，可大白天的玩大变活人总归不合适。
毕竟…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总要遵纪守法不是？
她客客气气请守门的小厮通传一声，不想后者听见她的话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赶苍蝇似的驱赶。
“赶紧滚！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圣人的舅父你也敢来蒙骗？怕不是嫌脑袋挂脖子上太重，想搬一回家了！”
司锦被推搡着退后两步，额角青筋直冒。
玛德！狗眼看人低！
深呼吸，再深呼吸，在心里劝了自己半天。
没关系，魏国公府这些年想来来过不少认亲的，这个小厮的反应也属正常。
但越想越气，特别是在那小厮关大门前还朝地上啐了一口后。
司锦：“！！”
与其检讨自己不如为难他人…
想着，司锦一跃而起，翻过国公府高高的围墙，脚尖轻点直奔魏国公休息的内院。
自打国公府老夫人过世，魏国公一直就在后院邻水谢幽居养病，鲜少见外人。
司锦的到来是门口小厮仆从包括护卫都没想到的。
她都到窗户边上了，才有一名护卫发现她的踪迹。
“谁！”
司锦懒得理他，抬脚踢过去一颗小石子精准打在他嘴巴上，疼的护卫瞬间闭上了嘴。
趁此时机，司锦翻窗进了圆厅。
入目古朴雅致却没有高位者的奢华，属于中式极简风吧。
她快步往里走，相信那名护卫这会儿也缓过来了，再不见到魏国公相认，她就得跟一大波护卫遭遇上。
她懒得麻烦，走的更快了！
转过两个回廊，隐约间听到屋内传出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司锦漠然心酸一瞬，只感觉心脏处钝钝的疼。
她抬手捂住胸口，“该死！不会是得心脏病了吧？”
嘟囔着推门进屋，一眼便看见床上靠坐着的老者。
老者也瞬时转过来，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直直盯着她看。
司锦还是头一回感受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当年万里觅封候，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
病榻已龟年…
当初策马扬沙驰骋疆场，如今残躯只盼子归。
哀哉！痛哉！悲哉！
司锦上前两步，对着床上老将军深深一揖。
“见过…父亲！”
魏国公眼中一丝惊讶闪过，呼吸都急促两分，上身朝前探着，死死盯着司锦的发顶。
司锦直起身，见他眼看要掉下床去，赶忙伸手扶了一把。
“您小心些。”
魏国公反手抓住司锦的胳膊，似一只铁钳一般。
浑浊的老眼仔仔细细端详着司锦的眉眼，似乎在比较眼前人与自己的相似之处。
半晌，一滴热泪低落在司锦的手背上，而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司锦被烫的想要缩回手，她还是很难适应人类这种充沛的情感外放。
“儿啊~”
魏国公的眼泪开了闸般噼里啪啦砸下来，每一颗都好像砸在司锦的心上。
她张张嘴，又喊了一声：“父亲！”
“哎！”魏国公再也承受不住，抱住司锦哭的像个孩子。
四十年了！
他的儿子真的还活着！
隔着布料感受到司锦那皮包骨的身材，魏国公心疼坏了。
从袖口掏出骨哨用力一吹，把走神的司锦吓一跳。
魏国公伸出干枯的手想摸摸儿子的头，才伸出去就意识到对方可能会不高兴，悻悻的又缩回被窝。
司锦微笑着将其手掌拉过，轻轻搭在自己脑袋上。
魏翔霖一愣，虽还流着泪，嘴角却越扬越高。
儿子，长大了，还出息了！
真好！
父子二人的气氛刚刚好，门被人从外面踹进来。
“大胆狂徒！怎敢惊扰国公爷休息！”
几名带刀侍卫鱼贯而入，长刀指向司锦，蓄势待发。
老国公赶忙颤抖着手臂示意他们放下刀，嗓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跟不可抑制的哽咽。
“退下！都退下！不得无礼！”
护卫们：“……”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了一下，还是听命放下刀，有志一同的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有出去。
老国公气竭，“我叫你们退下！咳咳咳……”
因为语气太急，呛了口空气，魏国公不停的咳嗽着，脸憋的通红。
司锦无奈又心酸，上前一步坐在床榻边为他顺气。
看见这一幕的侍卫们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再次拔刀相向。
“大胆！大胆！大胆！”
司锦撇了撇嘴，瞪向那个仿佛化身人形复读机的护卫。
“可闭嘴吧你！我不是刺客，等下老国公缓过来再跟你们详说。”
这群护卫衷心是衷心，就是脑瓜子全都一根筋。
可惜了啊！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