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第章 幕宾连环计。
张幕宾手肘支在膝盖上,慢悠悠将搁在茶几上的布袋子解开,露出一尺见方的箱子来,他轻轻捧起放到一旁,顺手把没有任何标记的黑布袋子塞在了茶几下。
偏着头像仵作似的打量着童胖子,这才不紧不慢地道:
“恭喜童县令,这回死期不远了,连知府老爷都敢算计,从诚王手下开始,白瞎了罩住你这么多年!”
童县令看到他这渗人的眼神,又被他雷死人的话一夹攻,立刻破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受伤的脸很悲催,嗓子打着寒颤道:
“幕幕幕······幕府老爷救我!您一向足智多谋,一定有法子从中转圜!”
张幕宾冰霜着脸,声音不带丝毫生气,道:“你自己往死了作,我怎么救?别说我,这回神仙也救不了!”
童胖子一听,更是丧了胆,额头上的汗小溪似的,煞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这时,张幕宾把箱子打开来,揪着童胖子的耳朵,把他脖子上的三圈肥肉摞到打开的箱子边上,道:
“看清楚了,这是自你上任以来,你自愿孝敬知府老爷的银子,全在这呐,麻烦动动你的金手指清点一下!”
“这种不干不净,不明不白的钱,我们知府老爷怕脏了手,本来是想攒在一起作为你行贿的罪证的!”
“不过呢,反正左相国已经盯上你了,我们就不掺和了!”
童胖子见箱子里全是千两一张的大额银票,厚厚的一沓,怕不下于十几万两,他直接嘎了。
脑袋嗡嗡的两耳犯起了重听,张幕宾也不管他小心脏会不会从嘴巴里飙出来,又道:
“相信你这枚老阴逼,定然是有个黑账本的,记了多少笔,自个心里就没个逼数!?”
“有一两算一两,砸锅卖铁全额退还给你了,免得你到时候瞎哔哔乱咬人!”
童胖子两眼发黑,费劲的把肥脖自箱沿上挪下来,心塞道:“这钱老子要是收了,自己灭族就是板上钉钉了,这可怎么办?”
这时,张幕宾又自怀里掏出他的辞呈甩还给他,道:
“脚底抹油,想多了!有一天算一天,把你的县令好好做到底吧,这么好的肥差你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呢,太高风亮节了不好!”
童胖子攥着这张辞呈,心里哇凉哇凉的,生路彻底被堵了。
但这么紧要的关头,求生的欲望让他保持了一丢丢清醒,他抱着张幕宾的脚不撒手,使劲的舔,真跪舔。
“幕府老爷,这些银两麻烦您带回给知府老爷,就说我是自愿孝敬他的,有什么事绝不连累他,我自个扛!”
说完他眼睛一亮,赶紧爬起来,搬了一把凳子搭在书橱边,踮起脚尖在书橱上方的夹层里,掏出一口平时不怎么盘动的箱子。
因为太肥胖,因为太心急,短促的四爪混搭上肥硕的身体忒么像一只爬仓的硕鼠。
这会儿,张幕宾也没闲着,从宽大的衣袖里麻利的露出五根尖长的指头,精准的朝童胖子的茶盏里弹起了莲花指。
然后又在自己的袍袖上揩抹了几把,拍打了几下,很惬意地翘起二郎腿,端着自己的茶盏,把粉釉盖碗磕得‘嗞嗞’脆响。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屋顶上,打揭开的瓦缝里探进来的一双眼睛。
折腾了好一会儿,童胖子才捧着箱子放到了张幕宾面前的茶几上,道:
“幕府老爷,求您救我一救,把我孝敬知府老爷的银票帮我带回去!”
“这里是我积攒的全部家当,有十来万两,权作辛苦费送给幕府老爷,只求帮忙玉成此事!”
说完把银票全部掏出来摆在茶几上,又拿出压在箱子底下的一个小册子递给张幕宾,讪讪然道:
“瞧我这坏习惯,这是我顺手记的小账,奉上给幕府老爷带回去,知府老爷一看就知道我没没藏着掖着!”
面对两大沓银票票,饶是他张幕宾再淡定,一对瞳孔也瞬间变成了猫眼石,甩了甩头,也没能恢复正常,赶紧闭上眼睛作沉思状道:
“这个嘛!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最后一次!”
“不过,即便以后有什么事,你也不能乱咬知道吗!”
童胖子一见稻草来了,赶紧薅住,扯起袍袖擦了一把额上小溪似的汗,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绝不牵连知府老爷!”
张幕宾朝他招了招手,附在童胖子耳边神秘兮兮的道:
“谋事在人,也不是就真的无路可走了,你是当局者那啥!”
“不如把这口锅······你觉得这法子行不?”
“万一有什么事,你是受了蒙蔽,罪不至死啊!能捡回一条命,不香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自己开瓢了,妻儿总是能保住的吧,那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这辈子,你该吃吃了,该喝喝了,该贪贪了,该嫖嫖了,总而言之,简而言之,可以去死了!”
“这话怎么像在咒我呢?”童胖子听的虽然很不是滋味,但确实也觉得此计可行,于是道:
“幕府老爷这法子,虽然不能做到全部洗脱我的罪责,但两害相权那啥是吧,这头上顶的锅小一点儿是一点儿!轻一点儿是一点儿!”
张幕宾见他还有些心慌慌,端起茶一边喝一边道:
“喝口茶压压惊吧,至于你最终会不会瓢了,还得看人家相爷的心情不是!?”
“别说是你,知府老爷不也作了开瓢的准备吗,凡事看开点!”
童胖子忐忑地喝了口茶,心里已经在合计着怎么把幕府老爷的计策落到实处了。
两人又闲聊了小半个时辰,茶水也添了几轮,张幕宾见童胖子心不在焉,就站起身来。
他先把小黑账本纳进前襟的袍服里,又拍了拍胸脯压实一点儿,很熟络的把两个箱子里的银票藏进左右两袖袍里,一切收拾利索告辞离去。
······
童胖子望着两口空荡荡的箱子,长于短叹了一阵,吩咐杂役拿出去扔了,一个人躺在躺椅上翻来覆去的思忖着,准备着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