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邀请函
宋执右错愕，他看见那双瞳色极黑的眼睛，在灯光下仿佛一颗闪闪发亮的宝石。对方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拂去了胸口的负面情绪，带来了些许暖意，让他的整颗心都像浸在温水里，整个人都变得熨帖。
他说：“那里可能会很危险。”
余也挑挑眉说：“知道危险你还想一个人去？”
宋执右心底微微叹息一声，只觉得心脏都被撩拨得受不了似的发颤。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看着余也，轻声道：
“你不是邀请我上去坐会儿？”
余也警惕地缩回身子，这会儿他终于又感觉到冷了，打了个哆嗦，继续小幅度地跺着脚。
他义正严辞地说：“你已经拒绝了，现在晚了。”
宋执右只好善意地提醒他：“可你还欠我一个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什么时候欠他的好处？
余也一脸迷茫，真心诚意地道：“什么好处？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让我陪你去老黄家那次。”
“……”
好家伙，这事敢情他还记着呢。
余也心下有种不大妙的预感，他试探着问道：“那你要什么好处？”
“让我在你家住一晚吧。”
宋执右说得委婉而又可怜，说得余也的一颗心都颤颤悠悠的。但他凝神一看，这家伙分明在笑。
余也很想赖皮，但答应了的事又不好不作数，他就只好捏着鼻子同意。
吃一堑长一智，好在他早有准备。
这次余也学乖了，回家前先带着宋执右去了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一套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
宋执右看着余也给他拿的老头背心一时无言，余也偏还在一边教训他：“谁叫你长这么高的，别的衣服都没有你的码，将就着穿穿。”
说完，他大气地结了账。
一路回去，余也一路和他的鬼邻居们打招呼，趾高气扬地将宋执右领进了屋。他麻溜地将右右赶到一边，从衣柜里抱出一叠新的被褥，摊在早已收拾干净的地板上，指着那儿，冲宋执右抬抬下巴，不客气地说：“今晚你睡地上。”
宋执右见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心底不由觉得有趣，但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多谢。”
“？”
“多谢你特意替我准备被子。”
余也愣了，急道：“谁替你准备了……”
宋执右闻言，慢吞吞地反问：“哦？那是替谁准备的？”
“……”
余也答不上来，那就不答了。他没理这人，丢下他率先跑去洗澡。
别问，问就是困了勿扰。
等两个人各自躺在床上，余也早已困得哈欠连天。他将自己裹得跟个茧似的，蜷缩在密不透风的被窝里。一整天的事实在过于折磨人的神经，直到躺在床上，一天的疲惫才得以卸下。余也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但他心里还记挂着一件事。
睡着前，他再次不放心地叮嘱宋执右：“你别自己一个人去啊。”
黑暗中，他看不见宋执右的表情，只看到那里一团模糊的人影。依稀间他似乎看见那团人影翻了个身，侧身朝向自己。只听他的声音温柔，回答说：
“好。”
第二天早上，宋执右起床的时候果然叫上了余也。余也没睡醒，赖在被子里不肯起，整个人都抗拒地缩进了被窝里。
宋执右没办法，只好说：“你不起我就走了。”
余也这才挣扎着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有气无力地喊：“起起起，我这不就起了。”
余也哈欠连天地穿衣服、洗漱，就连牙膏都是宋执右替他挤好，送进他嘴里的。余也享受着来自小少爷的周到服务，美滋滋道：“干脆下次你替我刷牙得了。”
说完，半天没听到宋执右的回应。
他诧异地看过去，却见宋执右直盯着自己瞧。余也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宋执右面色如常，点点头乖巧答应：“好，下次给你刷。”
余也见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心有疑惑。他一直保持着这份疑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坐上宋执右的车，被带着来到了秦氏集团的写字楼前。
在电梯里，余也才反应过来：“哦，又找你哥啊？”
宋执右回答：“云鹤山庄的特殊活动是会员制，不是他们的会员进不去。但他们也额外发一些邀请函，吸引更多的会员加入。他们每次活动前都会给我们家发一张。”
他们走出电梯，来到总裁办门前。
“正好，今天晚上就要举行一场拍卖会。”
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开，秘书将他们引进去。坐在里面的男人抬头看过来，看到宋执右的时候一贯严肃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执右。”
他视线一偏，看到了余也。经过上一次的事，秦燃对余也有了改观，客气地冲他点点头。
余也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他们又在沙发上坐下，秘书给他们泡了茶。余也注视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热气，想起上一次还是来询问吕家乐那个案子相关的情况，一时不免心中感慨万分。
喝了口茶，宋执右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
“这回云鹤山庄的拍卖会有寄邀请函吗？”
“寄了。”秦燃答道，他放下手中的杯盏，皱了皱眉：“你要去？”
宋执右颔首。
秦燃不满地说：“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余也闻言，不由地和宋执右对视一眼。
“我知道。”宋执右毫不退让，随口说：“看上一样东西。”
秦燃自然看到了刚刚他们两人的对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歪了，看着他们俩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败家弟弟和糟心弟媳。
他还是不同意：“你看上什么跟我说就是……”
宋执右打断了他，轻声说：“哥，我已经长大了。”
秦燃微愣，过了好久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去了里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信封，周边烫着金色暗纹，封口是老式的暗红色蜡封，上面印着奇怪的纹样。
余也辨认了半天，才看清楚那是一朵莲花，但怪异的是，莲花下不是莲蓬，却是密密麻麻的蛇。蛇群扭曲、缠绕在一起，就像是盘根错节的根茎。这图案令人看了一眼就极端不适。
秦燃把邀请函递给他们，宋执右也盯着那图案看了一会儿，眉头紧皱。
秦燃说：“我这里只有一封邀请函。”
余也愣愣地抬头，问：“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要两个人一起去吗？”秦燃说道，“但一封邀请函只能进一个人。”
只能进一个人，那怎么办？
余也是绝对不会让宋执右只身进去的。
他正在脑补一些特工片里暗中潜入情节的时候，却听宋执右说：“倒还有一个办法。”
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拆了信封，展开里面的邀请函。
余也赶紧问：“什么？”
宋执右将手里的邀请函扬了扬，给余也看，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女伴。”
“你们有钱人都是什么臭毛病？”
a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那栋矮房，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余也坐在椅子上，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一旁的凌山不耐烦地按住不停乱动的余也，说：“别乱动，眉毛画歪了。”
宋执右则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看着，说着风凉话：“也不是我说的，那封邀请函上这么写的。”
余也瞪他，怒吼：“那怎么不换你来！”
凌山也怒了，一巴掌拍在余也背上：“都说了别乱动！”
余也乖乖闭了嘴，安静如鸡，坐在那儿任凭凌山在他脸上涂抹摆弄。好不容易画完了眉毛，凌山又拿了眼影盘过来。
余也连连往后缩，恨不得缩进椅子里，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凌山，问：“能不能不用这个？”
凌山无视他的哀求，强硬地拒绝：“不能。”
宋执右在一旁看得有趣，一时轻笑出了声，说：“我太高了，不合适。”
此刻的余也正在被迫涂眼影，连瞪他的机会都失去了，只能嘴上在那儿叭叭叭个不停：“你看凌山，不也这么高，他怎么就行。”
凌山熟练地画完了一只眼睛，左瞧瞧右看看，回答他说：“因为我有天赋。”
宋执右闻言，也跟着点头，谦虚道：“我没天赋。”
余也跟着说：“那我也没……”
凌山打断了他：“那也没办法，你们想去云鹤山庄，这是最好的机会。”
这话他当然知道。余也撇撇嘴，不吱声了。
化完妆，凌山又仔细端详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一旁的宋执右也不说话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那眼神灼热，被他的视线掠过的地方皮肤滚烫。余也被他们看得心里发毛，赶紧从桌上摸来了一面小镜子。
一照，他自己都看呆了。
他的五官本身就小巧秀气，而凌山则用粉底和阴影柔和了他面部的棱角，让他整张脸看上去更为精致。大地色偏暖的眼影不张扬，却又很好地突显了他的眼睛，令他那一双灵动的黑眸显得更为明丽。纤长的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忽闪，一双含了水的眼睛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倾诉。
要是再换一身衣服，就彻底是一个娇俏的少女。
“哇哦。”余也叹为观止。
难怪有人说，女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余也突然诡异地能理解凌山那不值一提的小爱好了。
凌山拍拍他的肩，递给他一边的纸袋，里面装着宋执右提前准备好的衣服。余也这才反应过来，回头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两人心照不宣地微笑。
倒是宋执右彻底不说话了，余也探头看过去，见他还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余也心里得意，故意扭头不理他，拎着袋子就跑去另一边的空房间换衣服。
余也走后，宋执右才收回视线。
凌山双手环胸靠在墙上懒洋洋地玩手机，问他：“你确定要去云鹤山庄？”
宋执右垂下眼，仔细回想刚刚看到的情形，一边回答：“总要去看看。”
凌山：“我们之前也怀疑过，但没有证据，就没有搜查的理由。”
宋执右：“交易既然发生在那里，那里的人就绝对不会毫无察觉。”
不是默许，就是同谋。
明白他的坚持，凌山也不再多说，只道：“行吧，我们会尽可能给你们最大的支援。”
过了一会儿，余也回来了。他已经套上了衣服，是一袭长裙。余也的骨架偏小，这条长裙竟意外的合适，衬得他身姿修长，又很好地掩盖了不同于女性的特点。
但余也头回穿裙子，时不时不自然地扯扯裙子，不满地说：“穿着有点奇怪。”
宋执右率先走过来，替他理了理后颈的衣领，柔声问：“哪里奇怪？”
他的手指不时蹭到余也的脖子，弄得他痒痒的。
他突然听到了宋执右的心声：[好可爱。]
？
他也知道自己可爱，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被这么直白地夸还是有点……
余也悄悄红了脸，他以为宋执右没注意，小心偏过头不让他发现，却不知道耳朵再次出卖了自己。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宋执右的手，不走心地回答刚才的问题：“腿，凉飕飕的。”
宋执右收回手，提议道：“那去之前我们回去穿条秋裤？”
余也眼睛一亮：“好主意。”
一边的凌山实在忍不住了：“你确定要穿着这种裙子，在那样子的宴会上穿秋裤？”
余也奇怪地看他，说：“不行吗？反正又看不到。”
他冷啊。
凌山：“……行吧。”
他懒得再跟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替余也戴好假发，还顺便给他挽了个精致的发髻。现在的余也已经完全不抗拒了，甚至还觉得有点有趣。
外貌解决，剩下的就是声音。
但凌山想教余也特殊的发声方法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叮嘱他尽量少说话，如果非要说话那也得细声细气地说。余也连连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等一切准备完毕，凌山又拿出两副隐形耳机递给他们，说：“有事通知我们，我会派人在附近守着。”
他们点头：“好。”
今夜无云，满是星光，但前路仍是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