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像偶像剧的吻
黄菲琳和温昊名快步先走了，很快就把他们两个甩出一段距离。温昊名好像不怎么开心，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两眼。尹晴阳斜着嘴角问陈木，那男的谁啊？音乐系的，陈木说，也是我们这一级的新生。音乐系的你俩怎么会认识？尹晴阳又瞟了两眼，不痛快的心情溢于言表。嗯……陈木懦懦地说，就是开学那天我来得早，在火车站的时候……刚解释了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管我怎么认识的，你操心这么多干什么？我就随便问问啊，尹晴阳无所谓地说，你紧张什么。你哪只眼睛眼睛看见我紧张了，陈木回怼道。他发现自己现在与尹晴阳之间的交谈好像完全没了畏怯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怨愤，有时候三言两语就能点燃他的一些小情绪，好像人家欠了他似的。而事实上除了做游戏的时候他选了别人，尹晴阳没有哪点对不起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苛求什么。他其实会意识到这样不对，可就是控制不住要对在乎的人发脾气，以前是，现在还是，所以这些年来他害怕与人交往，宁可孤身一人。
你手臂好点了吗？陈木换了种温和的语气问。好一点了，尹晴阳举起来给他看了看，说昨天刚换了药，已经在结痂恢复了，过两天就可以把绷带拆了。嗯，陈木点点头，他想再跟他道个歉，说句对不起，想了想还是不说的好，他不想让尹晴阳觉得自己一直心有愧疚，两个人最好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开始，无论是什么感情，姿态放低的那一方永远都得不到好下场。晚上我请你吃饭去吧，陈木说，听说南门新开了一家不错的火锅店。可是我一会儿约了别人去打球，尹晴阳看了看时间，说可能会打到很晚。那随你吧，不吃拉倒，陈木假装不在意，心里又不舒服起来，他明明可以说没事，我等你结束了再去，可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始终希望自己能在每个人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但这明显是奢求。陈伟业把最好的都给了陆源，有时候陈木也知道这是因为陆源是陆灵芝的儿子，而自己是他亲生的，为了维持这种复杂的家庭关系，陈伟业这样做无可厚非，可他就是觉得不平衡，陈伟业经常在私底下和他说，木木你已经这么大了，要学着理解爸爸。他不说还好，一说这种话陈木就更加生气，你都不理解我，凭什么要求我去理解你呢。
走到亚朵酒店门口，尹晴阳停下来，吱吱呜呜地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陈木抬头看了看酒店的logo，问有什么事是要去酒店处理的？说来话长了，尹晴阳说，回头再告诉你吧。那好，陈木一脸冷漠，你就忙你的吧，我自己先回。说罢转身继续往学校的方向走。见他脸色不对，尹晴阳追上来拽住他的胳膊，你瞎想什么呢，而后犹豫了一下，说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跟我一起吧，然后拽着陈木，大刀阔斧地走进了酒店。恰巧后面路过几个女生，停在那里驻足观望，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说那不是军训的时候……他们俩怎么……她们讲话的声音和她们的好奇心一样大，尹晴阳和陈木都听见了，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几个女生见状立刻收了笑，互相拉扯着继续往前走。陈木当即红了脸，慌慌张张甩开尹晴阳的手，尹晴阳笑了，说你害什么羞啊，让她们说去呗。
初中的时候陈木一直和奶奶住在榕镇，高中从家里到学校也不足三百米，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踏入酒店。尹晴阳带着他进电梯，刷卡上了十五楼，里面装修的很豪华，墙上挂着各种著名艺术家的仿画，地毯厚得踩上去都没有回声，陈木因为第一次来，难免感到紧张，四下张望，这与他想象中的酒店样子大不相同。在以往有限的社会阅历中，陈木以为酒店好像不是专门用来住宿的地方，应该是灯红酒绿的烟柳浮华之地，混迹着形形色色的人，唱歌喝酒跳舞，然后关上房门做一些令人羞于启齿的事。你到处看啥呢，尹晴阳问。没，没啥，陈木心虚地答道。尹晴阳打开走廊尽头的一间套房，窗帘自动拉开，大把大把地阳光照射进来。陈木目测了一下，里里外外的面积加起来大概有几百平，换算过来差不多有三个他们家那么大。陈伟业这几年的官职一路高升，他们一家人还是挤在那间不足一百平的小房子里，陆源经常抱怨，嫌家里条件太差，要回自己的家，陆灵芝就当着陈木的面，拖长了音调骂他，陆源你再胡说八道妈妈就撕烂你的嘴，这里就是咱们的家，爸爸，妈妈，你，还有哥哥，咱们一家四口共同的家，知道了吗？陈木不喜欢看他们娘俩作秀，找个借口就躲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他知道陆灵芝还有几套大房子，可为了配合陈伟业塑造清正廉洁的好形象，宁愿住破败简陋的老房子，她在家里用几千元一瓶的护肤面霜，穿好几万的奢侈品内衣，出门就只扎个马尾辫拎条帆布兜，去菜市场买西红柿都得让小贩送棵葱送头蒜，还要讨价还价好一会儿，陈木觉得她当个官太太实在可惜了，早几年去演戏，现在指不定已经拿了奥斯卡了。
尹晴阳走到尽头的那间卧室推开门，床上有人正躺在那里睡觉，老远看上去应该是个女生，只不过披头散发地看不清脸。陈木站在门外，脑袋里迅速假设了无数种可能，甚至已经想到他们两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这间屋子里怎样交合身体的某一部分。尹晴阳刚要上前，陈木拉住他问，你这是要干嘛？尹晴阳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目瞪口呆地不知道怎么回答。陈木再次确认道，要不我先回去？尹晴阳才反应过来，推开他的手，说别神经兮兮的了。然后他走到床边，弯下腰推了几下熟睡中的女生，喂，喂，醒醒。动作语气看起来丝毫不怜香惜玉。女生揉着眼睛坐起身，陈木这才看清，正是那天晚上在宿舍区和尹晴阳吵架的那个。机票给你买好了，尹晴阳从兜里掏出证件和一张票，然后又从钱包里抽出两张一百元的纸币扔到床上，说晚上8点20飞昆明，你现在起床洗漱收拾行李，然后打车去机场完全来得及。女生好像还没清醒过来，不明就里地看了看门外的陈木，然后又看看一脸不耐烦的尹晴阳。尹晴阳又把旁边的一个塑料袋拎给她说，这里面是一些食物和饮料，你留着路上吃吧，然后自言自语地说3个多小时的路程，估计也用不到。
女生晃了晃脑袋，灰心丧气地说，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吗。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她嗓子还哑着，最后一个“吗”字的声音劈成了两半。尹晴阳说，话我早就给你讲清楚了，还有我大老远地跑到市里去给你买机票，也算仁至义尽了。女生冷笑道，这就仁至义尽了？你可真够狠的尹晴阳。尹晴阳不作声，吊儿郎当地杵在那里。陈木看着他们两个剑拔弩张，暗自猜测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猛然想起黄菲琳说过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怕万一尹晴阳真的是那种人，怕自己瞎了眼。
他是谁啊？女生指着陈木问。你管他干什么，尹晴阳说，管好你自己就行。女生掀开被子，赤着脚从床上下来，只穿了一件用料极其节省的吊带裙。陈木被眼前的画面晃了一下，立刻转过头去。她目光灼灼地走到尹晴阳跟前，个子挺高的，到尹晴阳肩膀那里，大概有一米七左右，虽然如此，在尹晴阳面前还是显得很单薄。尹晴阳你现在还有改变主意的机会，她气势凶猛地说，最好给我想清楚了，你们一家的荣华富贵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尹晴阳往后退了两步，说我想得非常清楚，求你放过我吧，他转身出了卧室，我还有事，先走了，祝你一路顺风，然后抓着陈木就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她要坐飞机回去，说一路顺风太不礼貌，便回过头去改口道，不好意思，是一路平安。
女生本来还假装平静，尹晴阳和陈木走到客厅准备出门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喊道，尹晴阳你到底为什么不接受我！声音尖锐且高昂，把陈木吓了一跳。尹晴阳停下来，喘了口粗气，转过身去非常郑重地对她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冲上来，扯着尹晴阳的衣领喊，我不信，你才来南京几天，根本就是在撒谎！尹晴阳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直勾勾地盯着她，说，我没骗你，是真的，咱们两个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女生从愤怒到失望，眼睛里有些光亮的东西再闪烁，陈木在旁边看了有些于心不忍，悄悄地躲到尹晴阳的身后去了。你跟我说，女生似乎还不死心，哽咽着问他，除了我之外到底还有谁值得你喜欢？好吧，尹晴阳无奈地摇摇头，单手抓着陈木的胳膊把他拽到身前，重重地吻了下去。一秒，两秒，五秒，十秒，陈木觉得时间好像被静止了，在一片沼泽中越陷越深，他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可两只手挥舞了几下，却什么也抓不到。现在知道了吗？尹晴阳抬起头来，把陈木摁在自己怀里，恶狠狠地对那个女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