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更衣
虽然刚从地球回来的时候,岚望舒就收到了国王陛下御赐的那张婚书，可他内心却始终觉得，结婚这件事，离他很遥远。
直到第二天一早,他从羁押室被释放,又乘坐容玉烟的飞行器抵达民政局顶层的停机坪,岚望舒的精神仍旧有些恍惚。
“发什么愣？”
容玉烟抬手轻轻揉了揉他头顶。
岚望舒这才回过神,跟着容玉烟从飞行器上走下来。
应该是为了和其他新婚夫夫错开，容玉烟约的是民政局最早一档接待时间,所以楼顶停机坪此刻空空荡荡。
他们的飞行器停在靠角落的停机位上,需要横向穿过整个天台,从另一侧入口处乘坐电梯下楼。
入口处搭建了一整排的花环编织的拱门，两侧分别站着两排全息投影的吉祥物小花童，小花童不断朝着拱门的方向挥舞着手臂，撒下缤纷的花瓣。
整栋楼都被婚礼奏鸣曲的立体环绕声笼罩着。
岚望舒和容玉烟并肩往那繁花簇拥的成排的拱门方向走，岚望舒略微落后半个身位,是一抬手就能扶住容玉烟手臂的距离。
不知为何，有一瞬间,岚望舒脑海中浮现许多电影中常有的那种画面：舞会或者婚礼上,一对穿着礼服的情侣，女方将手腕搭在男方手肘间，两个人沐浴在阳光和欢笑中,穿过满是鲜花的甬道……
这里当然不是舞会或者婚礼现场,天台上此时空无一虫。
可是岚望舒抬眼看向容玉烟的背影,忍不住浮想联翩。
容玉烟此时穿着那身熟悉的藏蓝色军装，银色的长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肩章上的星星在阳光下闪着耀眼金色光芒,收紧的腰带将窄瘦的腰身尽显，军靴将那双纤细的小腿完美包裹起来，越发衬得一双腿修长笔直。
他身姿笔挺，戴着白手套的一只手握在腰间的光剑上，另一只手放在腿侧，随着行走的步伐，前后小幅度摇摆着。
岚望舒抬起手，追随着那摆动的手指，想要看似随意地将手指握住。
他想，生活是需要仪式感的。
哪怕不是一般情侣那种多年爱情长跑终于修成正果那样隆重，哪怕他们只是因为一纸婚书而步入民政局大门，可是，这毕竟是正式注册结婚。
领证，这么重要的时刻，不奢求相拥，也该是携手共进吧？
可就在岚望舒手指快要碰到容玉烟指尖时，容玉烟却倏然将手收回去，放在胸前，躲开了岚望舒的触碰。
岚望舒的手臂悬在半空，怔怔地抬头，望向容玉烟的背影。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从门后走出两名工作虫，胸前佩戴着鲜红的绶带，朝岚望舒和容玉烟笑着：
“欢迎两位新虫！恭喜恭喜！”
岚望舒转头看向迎出来的两个工作虫，慌张将手收了回去。
有其他虫在场，岚望舒顿时便觉得自己刚才想要和容玉烟牵着手一起穿过花环的想法，太幼稚了。
他收敛那些幼稚的思绪，规规矩矩将手背在身后，然后迈步往前走去。
然而他刚抬脚走出半步，便被突然停下脚步的容玉烟挡住了。
岚望舒没有防备，险些撞上容玉烟肩头，慌张朝后退了半步，这才重新站稳。
他困惑地转头看向容玉烟。
就见容玉烟转过身，笑着看向岚望舒，朝他伸出手。
容玉烟微微偏着头，脸上挂着浅淡笑意，眉眼弯起来，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掌心向上，送到岚望舒面前去。
阳光从容玉烟背后打过来，将他银发的细碎发梢照得透亮，让他精致的面容仿佛被打上一层柔光滤镜，
“一起走吗，望舒？”
岚望舒垂下眼，看向伸向自己的那几根如葱般的修长手指。
容玉烟刚才将手收回胸前的动作，不是拒绝他，而是要将手套摘下来，方便更好地与他相握。
想到这里，岚望舒的一颗心，仿佛春天的柳枝，随风摇曳。
他笑得眉眼弯弯，抬起手，攥住容玉烟的手指，紧紧握住。
容玉烟转回身，重新向入口处走去。
岚望舒则在穿过花环的路途中，悄悄地将手指插|进容玉烟的指缝中，与他十指交握。
岚望舒温热的掌心，与容玉烟微凉的皮肤紧紧贴在一起，柔软的触感，像春风，在岚望舒心头撩拨出阵阵涟漪。
岚望舒就那么和容玉烟十指相扣，在欢快的乐曲声和祝福声中，穿过花瓣飞舞的拱门，走进电梯。
有一瞬间，岚望舒恍惚觉得，他和容玉烟真的步入婚姻的殿堂了，驱使他们的双手紧紧相握的，是天长地久的爱情，而不仅仅只是一张协议联姻的婚书。
“岚望舒阁下！容玉烟将军！恭喜两位！”
他们从下行的电梯里走出来，进入民政局的接待大厅之后，立即有一位熟悉的年长雌虫迎上来。
岚望舒记得那位年长雌虫，是他第一次去皇宫里参加家宴时，负责接待的那名总管雌虫。
总管雌虫此时笑得眼角布满皱纹，恭恭敬敬地向岚望舒和容玉烟行礼，讲出祝贺的话。
他身后跟着两名皇宫里的侍从，侍从手上托着工艺繁复的贵族长袍。
总管雌虫一抬手，那侍从便将长袍送到岚望舒面前去。
“岚望舒阁下，这是为您订制的，家族长袍，烦请您换上。”
岚望舒垂头，一眼看到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长袍上，胸前的位置，绣着的那枚金色的皇冠。
皇冠下面，写着一排小字——
[克罗恩]
这是克罗恩家族专属的贵族长袍。
岚望舒抬起手，将长袍和内搭同时抱起来，准备往墙边的试衣间走。
这时，举着托盘的侍从喊住他：
“阁下，我们为您更衣吧。”
岚望舒脚步一顿。
他低头看一眼手中的衣袍，只觉得这比摄影棚里的道具服造型还要繁琐，心中确信自己肯定是没办法把这套衣服正确无误地穿戴好的。
可是，侍从是两只雌虫。
虽说在虫族世界，无论是雄虫还是雌虫，都是男性的外貌，可到底是完全不同的性别。
或许在宫廷长大的贵族雄虫们早已经习惯了雌虫的贴身服侍，但岚望舒显然不同，他既不想被服侍，更不想在其他雌虫面前换衣服，所以他摆摆手，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我来吧。”
容玉烟这时开口打断他，然后走到岚望舒面前来，抬手要帮岚望舒把衣袍接下来。
岚望舒没有让容玉烟帮他抱衣服，但欣然接受了容玉烟帮他换衣服的提议——
两只虫早已经坦诚相见过了，他在容玉烟面前，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而且他现在确实需要帮助。
“阁下与将军，真是鸾凤和鸣、伉俪情深！”
总管雌虫这时满脸堆笑，高声赞美着。
岚望舒转头，深深地看一眼总管雌虫，心道这皇宫里走出来的“公务员”就是不一样，恭维的瞎话张嘴就来。
且不说他跟容玉烟还没正式领证呢，就算真领了，他们这一纸空洞的证书，不过是协议联姻的产物，恐怕远远谈不上伉俪情深吧？
总管雌虫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岚望舒眼底的质疑，脸上依旧堆满笑，高抬起手臂，恭敬地示意两位尽快去换衣服，嘴上低声说：
“两位尽管安心去试衣间，这里一整天的档期全部留给二位了，您们大可以放心，不必着急。”
民政局的这一整层楼，是专门负责接待王公贵族的，所以试衣间的空间并不像普通服装店那样狭小，但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形成的密不透风的封闭空间，还是难免会让虫产生少许憋闷感觉。
加上为了方便客户更好地观赏衣服的上身效果，这房间里四面墙壁都装上了试衣镜，试衣镜的角度和位置都经过精心设计，让站在中心的顾客可以全方位无死角地看到自己，和身边的虫。
岚望舒站在房间中央转了一圈，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站在一旁的容玉烟已经熟练地从那一堆衣袍里把最里层的白色打底衬衫挑了出来，双手提起来，看向岚望舒，等了一阵，见对方没有要配合他的意思，无奈低声提醒：
“把衣服脱了。”
岚望舒愣了一下，点点头，抬手把外套拉链一拉到底，脱下来，又看一眼那需要贴身穿的打底衬衫，然后抬手揪住自己的t恤下摆，一把将t恤从头顶脱了。
此时正值亚特兰的春末夏初，室内没有暖气，乍一下将上衣脱光，试衣间的凉意立即袭来，激得岚望舒从手臂到胸口迅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容玉烟这时靠近过去，将袖口处凑近岚望舒手臂，岚望舒配合地将双手伸进去，把衬衫套在身上。
这件衬衫的领口是多层荷叶领结构，中间由交叉的系带收紧，腰部和手腕处也有抽绳。
领口开得很大，从脖颈处一路延伸到腰腹。
容玉烟垂着头，先从腰部两侧找到抽绳，专心地系着。
他冰凉的手指无意擦过岚望舒腰侧，铺天盖地的痒意朝着岚望舒席卷而来。
岚望舒是个懒散的性子，平时除了偶尔和同学打几次球之外，很少出门。
他腰腹上虽然也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但和容玉烟那军队里历练出来的块垒分明的腹肌比起来，就不够看了。
不同于容玉烟紧实的腰身，岚望舒的腰是柔软的。
腰间痒意袭来，岚望舒身体本能地向一侧弹开，他抬手，握住容玉烟手腕，忍不住笑出声来，
“舅舅，痒。”
容玉烟视线依旧放在岚望舒腰间，并未抬头，更不曾往岚望舒胸口看一眼，闻言，只低声说：
“我会注意一些的，之后尽量不碰到你。”
岚望舒这才将容玉烟的手腕放开了。
容玉烟说到做到，之后哪怕是隔着薄薄的衣料，也不曾再碰到岚望舒。
可那小插曲，却像一颗小小火苗，在岚望舒的脑海中，燃起燎原之势。
岚望舒屏住呼吸，抬起头，努力不去看开始替自己收拢胸前的系带的容玉烟。
可哪怕抬起头，这房间四面墙壁上镶嵌的穿衣镜，仍旧将容玉烟为他系着胸前束带的动作，从各个角度呈现在他面前。
岚望舒脑海中的那些废料，像病菌般蔓延开，逐步侵占他的全部思绪。
“望舒……”
容玉烟的声音，这时响起，打破了试衣间里尴尬的沉默。
“……嗯？”
岚望舒鼻音浓重地应了声。
“你……”容玉烟停顿片刻，思考合适的措辞，“收敛一些。”
有那么一刻，岚望舒以为容玉烟竟然读懂了他的心思，猜到他现在脑海里乱飞的那些废料，让他收敛思绪。
他正不知该如何回应，但很快，容玉烟抬起头来，看向他。
看清容玉烟面容的那一刻，岚望舒怔住。
容玉烟的脸颊上，此时浮现出两团红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那红晕一直蔓延到他的眼角和耳根。
刹那间，岚望舒想到了之前在湖心别墅，容玉烟陷入发热期的那几个夜晚的模样。
就听容玉烟用带着压抑情绪的嗓音，低声说：
“你如果再不收敛你的信息素，我们两个……恐怕都走不出这间更衣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