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收徒
审判庭的门窗,此时是紧锁的。
没有外界的自然光透进来,所以墙上的一排排监控设备上发出的红色光点,便显得越发刺目。
温特公爵问完这个问题后,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中。
这样的寂静,让摄像头转动时发出的轴承扭转的吱吱声,就变得更加清晰可闻。
有一瞬间,岚望舒的心跳,变得沉重,甚至隐约觉得触角不安地跳动了两下。
可是,他没有躲闪,没有回避,而是选择和温特公爵对视。
他不能表现出心虚,一丝一毫的心虚,都会在对面审判团的每一双眼睛里,还有监控设备上,被无限放大。
但是,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掩藏住心虚,尚且算轻松的,但公然撒谎,恐怕,在谎言从唇齿间被讲出的那一刻,他是很难保证可以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微表情的。
他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审讯,他毕竟只是个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训练的普通学生,面对对面的一群年长者,他显得还太过年轻,太过稚嫩。
在岚望舒看着温特公爵时,审判席上的每一双眼睛,都紧紧盯着他的脸。
沉默每多持续一秒钟,岚望舒的心虚,都会被放大很多倍。
短暂的对峙后,率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马克。
“这个问题,和本案,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温特公爵终于不再紧紧盯住岚望舒的脸,而是转而看向身旁的马克,
“我想要更深入地了解我审讯的对象,这有助于我的判断,不是吗?”
马克看起来无意和温特公爵在这种事上起冲突,他高举起双手,摆出一副示弱模样,“我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您如果觉得需要,那尽管问便是了。”
温特公爵这时又转过身,看向另一侧的审判长法尔亲王,等待对方发话。
法尔亲王看着岚望舒,并未在第一时间否定温特公爵的问题。
岚望舒立即明白了法尔亲王的立场。
既然如此,他便需要尽快给出回答。
“公爵阁下,”岚望舒这时开口,声音和刚才听起来并无二致,“我从地球回来后的主治医生,廖忠阁下,已经为我系统地做过两次精神力检测了,检测结果显示,我的精神力等级,是a-。”
这个回答,详细、清晰、有理有据。
更重要的,岚望舒,没有说谎。
他在用自己的回答暗示温特公爵,您如果质疑我的资料卡上的信息,那您需要去质问的,是廖忠医生,还有,生产精神力检测仪的皇冠集团,而不是来问我这个无辜的小虫。
温特公爵眯起眼,搓着脸颊,盯着岚望舒,一言不发。
这时,法尔亲王开口:
“好了,针对岚望舒阁下的审讯,就到此结束了。
“望舒,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我派虫在宫里给你准备了留宿的地方,今晚,就住在这边吧。”
岚望舒心中一松,站起身,朝审判团躬身行礼,同时向法尔亲王道谢。
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法尔亲王低声训斥温特公爵的声音:
“这种和案件无关的问题,这一次也就罢了,下不为例。
“后面的审讯中,不要再问对审讯没有任何帮助的问题,我们的时间紧迫,不要再浪费时间。”
岚望舒在心中笑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间密不透风的审讯庭。
“下一个,是谁?”
温特公爵问。
法尔亲王回:“温特达斯特。”
温特公爵从鼻子里哼一声,在座位上调换了个姿势。
他今天白天刚从西北回到自己的老宅子,到现在都没机会见一眼自己这个小孙子。
想到这里,温特公爵那苍老而冷漠的双眼中,极为难得地,闪过一丝异样情绪。
房门被打开,达斯特耷拉着脑袋走进来。
来到圆桌边,他将对面的审判团成员扫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靠右侧的温特公爵脸上。
达斯特双眼中闪烁光芒,不自觉抬脚想要朝温特公爵靠近过去,嘴里喊道:
“爷爷!”
啪!
达斯特刚迈出一小步,温特公爵直接依靠精神力,抄起手边的军帽,朝着达斯特脸上用力扇了一巴掌。
“不争气的东西!成天就知道给老子惹事!”
达斯特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傻愣愣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法尔亲王见状,眼角抽动,“好了,这里是审判庭,请审判员注意素质,不要对被审讯的涉案虫动手!”
温特公爵是在座唯一和法尔亲王同辈的,他是不惧怕法尔亲王的权威的,所以闻言,他直白地顶撞道:
“爷爷打孙子,天经地义!”
“布鲁特!”法尔亲王高声直呼温特公爵的名字,“这里是皇家审判庭,你非要把这里搅得乌烟瘴气,弄得像什么低层市民家里开家庭会议似的,可笑又不成体统吗?”
温特这时冷哼一声。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还真就觉得今晚这场审讯,就像家庭会议。
审判团和被审讯的虫,满是裙带关系,根本纠缠不清,分明各自都提前有自己的立场,何必要装得客观公正呢?
早在赶来审判庭的路上,他就料定,这几只涉案的贵族小虫,根本不会在这次审讯中被轻易定罪。
“等着瞧吧。”
温特公爵想不管不顾地甩出这么一句话,可到底还是顾及到法尔亲王的地位,把这话咽回肚子里去。
法尔亲王这时指了指面前的座位,“达斯特,坐下吧。”
达斯特道声谢,弓着背坐到椅子上,眼睛不断向审判席上瞟过去,嘴巴张了几下,想问什么,最终恐惧战胜了好奇心,又将嘴巴闭上了。
温特公爵将达斯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面色变得越发漆黑。
他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恨不能再抄起军帽朝自己孙子脸上甩过去,让他坐直了,不要跟个耗子似的缩成一团。
温特公爵没明白,他堂堂西北军统帅的孙子,怎么就长成这么个玩意儿了?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畏畏缩缩,贼眉鼠眼的。
这还没开始正式审讯呢,一个字没讲,这小雄子脸上,已经写满了“心虚”跟“恐惧”。
坐在这样的审判庭上,真是半点贵族的尊严都没有,更不要提领导者的风范了。
联想到刚才岚望舒那小雄子端正地坐在审讯椅上,不动如钟,泰然自若地应对审判团的样子,温特公爵简直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怎么他自己的孙子,就连那小雄子的万分之一也比不上呢?
温特公爵心中的困惑和愤怒,在针对达斯特的审讯结束之后,达到了顶峰。
在法尔亲王依照惯例问出“是否还有其他问题的时候”,温特公爵直接再次将军帽扇向了达斯特。
“合着你他妈跟这事半毛钱关系没有,你一点嫌疑没有你怕个屁啊?
“我他妈刚才看你走进来那猥琐样,老子以为你真的搅和进这趟浑水里去了!”
法尔亲王的眼皮抽动得越发剧烈了,抬手把温特公爵的军帽直接收缴了,然后呵斥:“布鲁特!注意法庭纪律!”
温特公爵喘着粗气,不说话了,只怒目瞪着自己的小孙子。
法尔亲王无奈摇头,摆摆手,“达斯特,你可以走了。”
达斯特离开之后,温特公爵凑近到法尔亲王边上,说:
“法尔,不能继续把达斯特留在这了,我要申请把这小子调派到西北军去,跟在我身边,我亲自带着。”
法尔亲王冷声说:“这事改日再议,审判庭上不要聊无关的事。”
温特公爵摆摆手,没再多说什么。
这时却听法尔亲王冷飕飕补了一句:“以你的教育水平,达斯特跟着你,只会变得更差。”
温特公爵腾的一下坐直了,“哎,你……”
法尔亲王这时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讲话,然后高声道:“下一个,巴布韦风。”
风走进来时,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情还算平静,身姿笔挺地向审判席行礼。
法尔亲王盯着风苍白的脸色,一时沉默了。
他眉头紧蹙,看向风的双眼,那一刻,他短暂地放下审判长的身份,开始为风的精神状况而担忧。
上一次成立审判庭时,风失去了霍华德,最终,他把风托付给这孩子的偶像容玉烟,他才终于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
这一次,他还能走出来吗?
“法尔殿下。”
容玉烟在法尔亲王耳边轻喊了一声,这才拉回了法尔的思绪。
“针对风的审讯,由爱普尔梅阁下来主持吧?”
容玉烟说。
法尔亲王点点头。
他确实没办法审讯自己的孙子,容玉烟是风的师父,也需要避嫌,而梵德马克和温特布鲁特,法尔也觉得恐怕无法胜任这个级别的审讯工作。
大法官爱普尔梅接下任务,进行了一场极为专业的审讯。
被迫要重新回顾并复述他亲眼看到的莱格的死亡过程,对风来说,是新的一轮折磨,他看起来神情非常紧绷,双手始终紧紧攥住裤腿,目光呆滞地看向地板。
但好在,他咬牙坚持下来了。
离开前,马克叫住风,破天荒摆出严肃神情,
“风,已经离开的虫,就是过去式了,想办法,让自己走出来。”
风看向马克,停顿片刻。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应马克,而是先看向容玉烟,然后说:
“马克阁下,我会走出来的,我以后,会是一只军雌,要配得上那身军装,跌倒了,就要想办法自己爬起来,这个道理,我明白。”
马克缓缓点头,“你明白就好。”
风没再说什么,再次向审判席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温特公爵深深地看一眼风消失的背影,然后转过头,看向容玉烟,
“玉烟老弟,你还缺徒弟吗,能让达斯特也跟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