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你要的自由,我还给你了
凌野一直盯着车外倒退的街景,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闻着车内熟悉的木质香,无数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她鼻头一酸,一只手紧紧嵌入皮质椅背里,悄悄深深吸了口气,硬生生的把眼泪憋回去。
车很快停在民政局门口,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这辆车忽然显得有些突兀了。
车门打开,一阵寒风无情的闯了进来,吹散了车内的一室温暖。
傅泊丞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车外,零零散散飘洒的雪花落在他黑色的大衣上,看上去竟多了一分苍凉。
两人一前一后往民政局大门走去,脚下传来踏雪的沙沙声,似乎在传递着这无声的离别。
凌野一直盯着傅泊丞的背影,眼里又不自觉的冒出了泪花,她心里有一点点的期待,期待他能回头看看她。
可他仍然冷着一张脸,从未回头看她一眼。
两人进了大门,走到工作区,工作人员似乎是早已安排好早早就等着他们来了。
一高一低,一大一小的两个黑色身影在台前默默的填写一切手续表格和协议,周围都很安静,只有两人手中的笔落在纸上发出的声音。
整个过程很顺利,凌野看着手里的证件,喉咙酸涩,好像被一块什么东西卡住一样,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然而傅泊丞还是很冷漠,拿到证件的时候他看都没看直接揣进兜里抬脚就往往门口走去,他还是没看她一眼。
凌野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再也忍不住追了上去。
明明只进来一小会时间,外面的雪忽然大了起来,大的如同一坨一坨的羽毛扑簌簌的落下。
凌野跑到门口台阶上,傅泊丞那一道高大颀长的背影已经隐没在大雪中。
她一点思考都没有,就想追上去,就想再看看他。
此时外面街道空无一人。
唯有傅泊丞留下的一个又一个脚印。
凌野可能是跑得太着急,可能是地太滑了,她摔了,大概是摔疼了,她再也忍不住哭了。
听到身后的响声,傅泊丞脚步顿了一下,他的眼泪已经悄然滑落,他知道她摔跤了,可他不敢回头。
他怕他一回头,就再也忍不住了。
看着傅泊丞快要上车了,凌野想继续爬起来,可她就像是被地上的雪黏住了一样,怎么都起不来。
“傅泊丞。”
一道温柔细腻的嗓音带着嘶哑在身后响起。
傅泊丞上车的脚顿住,他微微仰头,闭着眼平复内心的汹涌和挣扎,再睁开眼时,还是那副平静冷淡的样子。
他还是没忍住接过林渊手里的伞,转身往蹲坐在地上那抹纤弱的黑色身影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心就像是被一把重锤狠狠敲击一下,疼的无法呼吸。
凌野看到他缓缓走来,她哭红的双眼有了一丝高兴,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雪太大,她的头上和身上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纱,看上去凄美又无助。
傅泊丞停在她眼前,这一幕似乎又回到14年前,福利院门口,她蹲坐在地上,而他走上前冷漠的俯视着她。
凌野抬眸仰视着他,紧咬着唇忍住喉咙里的哽咽,可她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一直顺着脸颊滑落。
傅泊丞眉眼清冷,眼底毫无波澜,缓缓蹲下身,伸手想要擦拭她眼角的泪,可他的手还是停在了离她脸很近的半空,没有落下。
最后他只是把伞放在她手里,也没拉她一把就转身走了。
凌野扔掉了手里的伞,伸手拉住了他即将要抬起的裤腿,声音哽咽着唤了一声,
“小叔。”
她小手传来的冰凉瞬间从腿上传遍全身,傅泊丞的心一窒,那只脚好像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是因为心痛。
他们关系变来变去,始终还是在一个户口上,他还是她小叔,他还是她唯一的监护人。
傅泊丞压下起伏较大的胸腔,再次转身,他忍住了想要抱走她的冲动,转而是把她拉起来。
可凌野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宽厚的腰。
“让我再抱一次好不好。”
她细小的声音在他怀里传出,带着一丝恳求。
她滚烫的泪就像是落在他左胸膛最柔软的心里,每一滴就像一根针一样,扎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傅泊丞放在她身后的手都在颤抖着,他想要把搂进怀里,想要抚摸她,想要再次亲吻她,可他不能,所以他最后还是没有落下那双手。
任凭她抱着,任凭她在他怀里哭泣,他都无动于衷,可他的心已经疼到没有了知觉。
大雪纷飞的街头,紧紧相拥的两人,远远望去,明明是那么的浪漫,可却是无比的悲伤。
凌野冷静下来之后,松开了他的腰,抬头看着他,她眼里的泪未干,似乎下一秒就要滴出来一样,她唇动了动,可喉咙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一样,怎么都发不了声。
傅泊丞眸里的雾气已散,眼底一片冰冷。
凌野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身离去,上了那辆车,车身驶过她身旁的时候,透过半开的车窗,他看着她冷漠道:
“凌野,你要的自由,我还给你了。”
凛冽寒风吹来,凌野捂着泛疼的胸口缓缓蹲下,看着黑色的车渐渐远去,这一幕似乎又回到了8岁那年,只是这一次,他是一个人走了。
看着雪地里那道被车碾压过的痕迹越来越长,又一次无声的碾进了她的心里。
“小野,走吧。”
杜铭在她头上撑着伞,温柔提醒道。
凌野手心已经被指甲抠出了血,可她丝毫都感觉不到疼痛。
她站起身,擦干了眼泪,跟着杜铭上了另外一辆车,直接前往了机场。
拐角处,傅泊丞站在车身旁,任凭大雪打在身上,他目送着凌野那辆车消失在街道里,终于,他再也忍不住咳出了一口暗红的鲜血。
从远处看去,高大黑色身影脚下的白雪浸染了一抹鲜红,有一种诡异的浪漫,又孤寂又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