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画舫
“这就行了吧!”周钰白签完自己的名字后,他们的协议也开始正式生效了。
“自是可以了”承桑世爻的尾调轻扬却有些有气无力。
今天刚到县里没多久,书斋里的书童,就打着买吃食的旗号兴冲冲的来找周钰白了,因为作画一事他想保密,所以虽然小书童没说些什么,但是他们都知晓是怎么回事。
本来周钰白也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还特地做了一番准备,没想到小书童倒是先寻来了。
几天未见世爻公子他却是又瘦削了点,连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想着今天承桑世爻应该是在的,周钰白便特地带了他熬了一个晚上的猪蹄,猪蹄软嫩脱骨,骨香浓郁,实在是看着都食欲大增。
它所盛的小小的盅,外表虽无起眼之处但却是精巧。
这是周钰白照着现代保温桶做的木桶子,虽不如保温桶好,但有胜却无,它的中间是用了厚厚的棉布作为保温材料,使它散温能力变差,以至于到现在还是热热的,因是周钰白特地为承桑世爻准备的,它中间放的棉花都是最新,最厚的,连外面的小布袋都是上好的布料缝制的。
承桑世爻因为生病,胃口就一直很不好,这会也暂时没有想要吃饭的欲望,但他也被这小保温桶惊艳了,他端详了好一会才叫小书童收下。
他将手边的书册递给他,上面的字迹清秀,看的出来书法功底很深厚。
“这是我写的一些新手画家需要注意的地方,你好好看看,你的画风我很喜欢,我也愿意做你的第一个读者。”
周钰白也讶于他对自己的用心良苦,想必这本册子是在他生病期间写的,他突然觉得有些感动,眼睛都有些酸涩。
承桑世爻的性子很好,因为生病折了他大半的生气,虽然他不曾露出一个笑,但周钰白此时此刻就被他暖洋洋的语调包围着,心里也无比触动。
“你即是要看,我便更加用心,让你满意”,周钰白觉得自己就像是追星成功的小迷弟,激动愉悦的心情无法比拟。
但还没等承桑世爻要说些什么,剧烈的咳嗽声就打破了两人间温馨和善的氛围,事发突然,周钰白来不及反应就扶住了他,熟练的帮他顺气。在外候着的小厮听见咳嗽声也连忙跑进来为自己主子顺着气,小书童也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场面一下子就混乱了。
“咳咳…无事…咳咳”,承桑世爻扶着周钰白递来的手,轻拍着安慰道,他的手指也是冰凉,周钰白才发现在这穿短袖都有些热的时候,承桑世爻还披了厚实一件大衣,连屋内都是密封的,怪不得周钰白会觉得热。
他那样子可不算没事,周钰白都要被他那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吓得心悸,想要叫大夫,却被承桑世爻制止住了。
他的病是娘胎里带的,他最是知道,只能精细的养着,一年总要生几次病,他都有些习惯了。
“小公子,你先请回吧”一旁帮自家主子顺气的小厮道。
他家公子要静养,本来就打算过几天再出门,却不想他主子非要出来,也拦不住,就是他们心细的防着了也避免不了他家主子的症状,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让他家主子休息休息。
承桑世爻也放开了周钰白手,掩面的指尖已经泛白,因着剧烈咳嗽他的两颧也微红,却不是那样正常的色泽,周钰白也不好多打扰,对着他们行了礼就不舍的退下了。
上面的人今天不怎么多,因为承桑世爻咳症发作,小厮们都跑了过去,周钰白一路下来他都没碰上什么人,直到到了转弯的地方,却与一黑衣男子撞上,他神色慌张,连被撞了也没啥反应,一个眨眼的时间就上了楼。
周钰白看着已经消失的背影,捂着被撞的胳膊龇牙咧嘴,心里却在暗自腹诽,他是铁臂阿童木啊,痛死了!
…
顾安平立于街口湖边处,百无聊赖的数着地上爬行过得蚂蚁。天高气爽,今天不算很热,但他却在周钰白的要求下穿上了那件春辰,如果忽视掉他蹲在地上数蚂蚁的话,在路人看来就是生于湖边的水仙,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可他现在却像一棵小树般数蚂蚁!
过了好一会,顾安平才无聊的看着湖边,注意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却叹了口气。
“宋九儒?”,顾安平起身,却身形不稳的晃了一下,还好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边上的树干。
宋九儒的手早在他晃的时候就伸了出来却又收悻悻的收回,但眼里的惊艳不加掩饰,“安安!”
顾安平看了四周一眼,没见到今天约他的人,心里有些不忿他放了自己鸽子,却又不得不先应付眼前的人。
真都是赶上趟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刚刚数过蚂蚁的,已经枯萎的枝桠,漫不经心的划拉着周围的杂草,安安静静的顺着湖边漫步。
宋九儒不知他是何意,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神却没离开顾安平半分。
他们间古怪的氛围似乎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有了。
正好‘路过’的周钰白好奇的看着相对静止的两人,陷入了疑惑。没错吧,难倒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今天不是顾安平和苏豫见面,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宋九儒了?
大陵第一狗仔周钰白,藏在一颗大树的后面,粗壮的树干将他遮的干干净净,他伸长了脖颈,却还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现在就恨不得手边有个望远镜了。
但他的行为太过古怪,引的不少‘热心人士’观看,还有一战神直接拿着扫把慢慢靠近了。
似有所感的周钰白一回头,就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只能一个劲的摆手说不是。
离他两三米远的大娘拿着有两个周钰白高度的扫把眼神不善的看着他,好似周钰白就是小偷般。
周钰白现在完完全全歇了看热闹的心思,只想着该如何在这场‘大战’中脱身,他慢慢后移,企图让自己的行为那么明显,但大娘可不是吃素的,在周钰白露出八齿微笑后,毫不留情的挥手,就在大扫把就要落下时,周钰白一溜烟就跑的没影。
…
湖很大,风吹的很舒服,他们慢悠悠的临水赏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动天的骚乱。
宋九儒跟在顾安平的身后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们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似撕开了时间的禁制,变成了永恒。
“今天为什么又来了?”
他清冽的声音穿透了时间的禁制召回了宋九儒。
“哪都是你,我认错了你,却不想就是你。”
他并没有回答顾安平的话,他清亮的声音在两人之间传递,宋九儒站定,不再向前,看着湖面上自己和他的倒影发愣。
镜花水月一场空罢!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湖里的顾安平站在他视野的边缘,即将离开他。
他们间的距离很久没有改变,宋九儒收回了视线,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安平。
顾安平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徐徐弯下身子,安静的坐在湖边,看着湖上的游船,也不知在放松心情还是自己。
“我想见你”
宋九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定在他的边上,连同他的骄傲再一次献给了顾安平。
他在回答顾安平刚刚的问话。
顾安平昂起头,垂落肩头的发慢慢滑落他的肩头,他伸手勾住自己的一缕青丝,逗弄般的看向宋九儒,“我不喜欢昂头看你,宋九儒。”
他的声音像羽毛子般擦过宋九儒的心,他的心在此刻疯狂的跳动着。两人的眼神胶着着,谁都没有移开。半晌,宋九儒破颜微笑,听话的缓缓蹲下身子,单膝跪地和顾安平平视。
顾安平笑而不语,似乎是没了兴趣,扭过了脑袋,看着湖心又开始发呆。
宋九儒没有动,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眼神不离的看着顾安平。
似乎…无论顾安平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心甘情愿的去做。
…
周冬守着摊子正准坐下休息休息时,却见周钰白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他连招呼都没打上,却先虎口夺食,将周冬放置在嘴边的竹筒拿了过来,咕嘟咕嘟几大口就喝没了。
周冬接过空空如也得杯子,有些惊讶,又认命的重新装了满满一杯递给周钰白。
周钰白却摆着手,累瘫在小凳子上,还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周冬喝了一大口水,嘴里的水还咕噜在腮边就似有不解的问,“画稿没过还打人啊!”
本就来气的周钰白被他这乌鸦嘴雷的气都喘不匀了,他伸手挤着周冬的小脸,气鼓鼓的道“我家冬冬宝贝,是不是故意的啊!”
周冬噗的一大口水就吐了出来,周钰白灵活的像猴子,躲过了周冬的水波攻击,叉着腰笑眯眯的看着他,等周冬缓过神,他又调皮的拧着周冬的脸蛋不停的晃,周冬无奈,顺从的摆着脑袋,古灵精怪的样子可爱极了。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小白肯定过了,所以气你呢!”
周冬在小厮来找周钰白时并未注意,只知他周钰白去了书院,因此假装被蒙在鼓里的周钰白,恍然大悟:“啊!是吗?我们冬冬不愧是最聪明的。”
周冬也配合的做出一副被表扬后骄傲的样子,把两人都给笑得合不拢嘴,相互奉承着对方是最佳演员。
打闹过后,他们撑着脑袋,样子如出一辙,谁看了都得夸赞一声。
周冬还是有些好奇周钰白怎的这般失态的回来了,便小心翼翼的问周钰白,不料他也神秘兮兮的看向周围。就旁人看来他们这行为说是地下特工都不为过。
见周钰白那样子,周冬就觉得他不正经,怕是说的话也是框他的,但谁知周钰白虽然看起来极为不靠谱,但还是认认真真的复述了刚刚的所见而非所闻,当然在他的渲染掩盖下,因为行为太过诡异而被误当小偷,被大娘追了三条街的经历也被悄咪咪的抹去了。
也没想到这事还和顾安平有关,周冬也不清楚顾安平和宋九儒间的关系。顾安平有自己的想法,谁也不知道,他想说时他便会说,不然谁说谁劝都没用。
周钰白也是因为知道这点才没有贸然为顾安平的亲事做决定,现在看来顾安平和宋九儒间的事只有等顾安平自己说了。
两人面对面,撑着脑袋,看着对方,彼此间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
“可,你为什么跑回来了?”惊雷在两人间炸开,周冬疑惑的看向周钰白,那眼神好似要将他扒光。
哪壶不开提哪壶,周钰白甚至还想换个话题。
“我…我”
“你骗不了我的,小白,你知道的~”虽然周冬每次说的话都绵软的像面,但只有周钰白知道里面还有针,是专门用来刺自己的。
比窦娥还冤的周钰白撅着嘴巴,委屈的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还比划着比他人还大的扫把,那眼神像是要把周冬融化般,楚楚可怜。
“哈哈哈哈哈,小白你…”
不知不觉间靠近的周冬大手一捞直接将周钰白圈在怀里,但却控制不住因为笑而像抖筛般的身子,因为这还差点让周钰白起了动手挠他痒痒的心思。
…
顾安平的手搭上宋九儒的膝盖,微微用力,便自己起了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对着宋九儒道,“好了,我回去了。”
用完就丢这是宋九儒脑子里唯一想到的词了,他无情的样子,又把宋九儒凌迟了一般,却依旧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今天呢?今天有点喜欢我了吗?”明明知道答案的宋九儒又问了一遍,眼神却不敢看向顾安平。
顾安平直接拿开了他的手,连脚步都没有为他停留半分。
顾安平走了很久,宋九儒都还没有回过神,看着自己的手自嘲起来,他盯着远处已经快要见不到人影的顾安平,却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水面上零星的几个画舫在湖面驶过,带动水波粼粼,扭曲了水里的景和似乎未曾出现的他。